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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辫子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你自己编的,你那辫子挺简单,我也会编呢。”慕媛坐在那里瞥了他那几根辫子一眼,忍不住开口反驳:“过几日我要学会了梳丫髻,以后可都是自己梳了,你会吗?”
被慕媛的话堵得好半日说不出来,赫连睿看着春花将一对蝴蝶琉璃簪分别□慕媛头上两个髻子里头,偏了偏头道:“那以后我都不梳头发了,留着到徵宫让你给我梳。”
“我又不是你的贴身宫女,干嘛要我给你梳?”慕媛站了起来走到赫连睿面前扮了个鬼脸,指着他身后站着的那个面无表情的贴身宫女道:“这位姐姐才是给你梳辫子的呢,你千万别弄错了。”
见着慕媛眼睛睃到一处,鼻子皱得和雪地里的小猫咪一般,赫连睿伸出手去就想拍她的头,却被她灵巧的扭身躲过,飞快的跑到保仪姑姑身后,从她胖乎乎的身子后边伸出个脑袋来:“你还不去将书拿过来?我教你背文章。”
听到慕媛说起这个,赫连睿的思路被成功的引导到了那里,赶紧吩咐薛清将自己的书拿了出来,走到书桌旁边端端正正的坐好:“快来教我背。”
“要想能背流利,先得将书里的内容进行理解,若是这些句子你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你又怎么能知道顺顺当当的背下去呢?”慕媛见赫连睿不闹了,也摆出一副先生的架势来,走到书桌旁边道:“你给我解释下《劝学》这文的意思,我看看你到底弄懂没有。”
慕昭仪走出内室的时候见到这样一幅场景:赫连睿和慕媛坐在书桌旁边,他们的面前摊着一本书,慕媛正在给赫连睿解说《劝学》的含义,赫连睿在一旁不住的点头。仔细听了几句,媛儿解说的虽然还不是很到位,但是作为一个六岁的孩童能理解到这种地步已经算难能可贵了,想必幕府请的西席也是个博学鸿儒。
“我把这文章意思都说了一遍,你自己好好揣摩着,再依着我给你说的意思,默默的记上几遍,自然就能背出来了。”慕媛很认真的对赫连睿道:“我在家里偷着学的时候,都是在旁边听好先生的解说,然后拿着书看上一遍就能记住了。我瞧着你也不笨,记上几遍也就该能背下来了。”
瞧着慕媛说得认真,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慕昭仪忍不住会心一笑,这个侄女还真是个开心果,就连素日里虎头虎脑有些任性的皇孙殿下,在她面前也是言听计从,竟然真拿着书默默记诵了呢。
“睿儿,媛儿,你们在做什么呢?”慕昭仪笑眯眯的走到书桌旁边,看着两个孩子明知故问,一缕阳光从雕花格子窗透了进来,将两人的脸都映得红扑扑的,眉眼弯弯,让人看了着实欢喜。
“姑姑,我在教皇孙殿下背书呢。”慕媛见姑姑走了过来,赶紧站起身子来回答。
“哦,你以为你就能当皇孙殿下的老师了?”慕昭仪笑着看了看慕媛道:“你自己也该好好学习才是,不要将在家里头学的那一点老底子全抖光了!”
“昭仪娘娘,你不是教过睿儿三人行必有我师焉,现在媛儿比我背书背得好,我向她请教也合规矩。”赫连睿抬起头来望着慕昭仪,兴奋的说:“我可以教媛儿练习骑射,我也可以当她的夫子!”
“皇孙殿下果然聪明,都能学以致用了。”慕昭仪满意的点了点头,摸着慕媛的脑袋道:“所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切勿骄傲自大,凭着一点小聪明便觉自己不可一世,你也该好好向皇孙殿下学习才是。”
慕媛听了慕昭仪的话,心里惭愧,向她行了一礼道:“姑姑,媛儿记下了。”
日子一复一日的过了,慕媛看着屋檐下的冰棱开始慢慢的融化,每日里头石阶前都有滴滴答答的水滴声响个不停。阳光晴好的时候,还能看见那飞檐上一线儿水珠,如珠帘般急急滴落,看得人眼花缭乱。
湖边的柳树虽然看上去还是枯枝,可走得近了却发现那枝头点缀着一个个小小的凸起,那该是新叶藏在里面,只等着春风吹过大地的时候,它们便会挣脱桎梏,恣意的展现着自己的风情。湖边的平地上有一个堆得高高的雪罗汉,现在也日益的矮了下去,慕媛用龙眼核给它做的眼珠子都不知道滚落到哪里去了,一张脸模糊不清,根本看不出它的眉毛眼睛来。
“媛儿,这雪罗汉今日又矮了些,恐怕明日就会不见了。”赫连睿拉着慕媛的手站在湖边,看着他们一起堆出来的罗汉,就这样慢慢的消失,心里也有些伤感。十岁的男孩,正是最敏感的时候,见着眼前的琉璃世界正在离他远去,忍不住惆怅起来。
“东西再好,也不会常在。”慕媛轻轻叹了一口气,眼前浮现出雍州刺史府里温暖的内室,棉布门帘挡住了外边呼啸的寒风,屋子里生着旺旺的炭火,一家人其乐陶陶,这些都只是昨日美好的记忆,永远只能在记忆里,不会再来。
“媛儿,你别伤心,今年冬天又会下雪,我们再来堆一个更大的雪罗汉好不好?”赫连睿不明白慕媛心里在想什么,觉得是自己的话让慕媛难受,赶紧安慰她。慕媛小小的个子不及他的肩膀,站在旁边就像一个粉雕玉琢的雪娃娃般,赫连睿看她那微微发红的眼圈就觉得心疼,牵着她的手便往外边走:“我带你去外边走走。”
两人离开了湖泊,身后跟着几个宫女内侍往徵宫的大门口走了过去,刚到门边,就见一个宫女托着一个盘子从外边走了进来。那个宫女头上梳着一对丫髻,和慕媛的发型有些相像,赫连睿不由得多看了一眼:“李嫣?”
听到赫连睿的惊呼声,慕媛这才认真打量了下那个宫女,真的是李嫣,一多个月不见,她个子又长高了些,都快长到赫连睿眼睛的高度了,她的皮肤白净了不少,看来在保太后那边还是没有吃苦。她穿着一件嫩绿的绸子夹袄,底下是一条撒花裙子,只到脚踝边,露出里边一截送花绿中裤。
宫奴所里边发生的事情本来已经渐渐的淡去,可现在看到李嫣,那些前尘旧事似乎被勾了出来,慕媛看着李嫣的脸,心里像堵了一块大石头般,半天透不过气来。她皱了皱眉头看向李嫣道:“你今日来徵宫做什么?”
李嫣低着头似乎在望着地面,可眼角却瞟到了赫连睿与慕媛相牵的手,心里一阵刺痛,若不是慕媛逃了出来,现儿皇孙牵着的便该是自己!她望着慕媛露在裙子底下的一双脚,穿着是精美的绣花鞋,套在木屐上边,鞋子上的刺绣是嵌着金丝银线儿的,被日头照着一闪一闪直直的刺着了她的眼睛。
“皇孙殿下,奴婢今日是替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来给昭仪娘娘送些素食糕点。”李嫣抬起头来看了赫连睿一眼,见他面色如常,似乎并没有看不起她的神色,心中稍微安稳了些,托着盘子伸了出去:“若是皇孙殿下喜欢,可尝几块试试,这都是奴婢自己亲手做的。”
她竟是连糕点都会做了,慕媛虽然对李嫣没有好感,可心里却不得对她的机灵实在佩服,原来在宫奴所里她便能巴结上玉芬姑姑,现在看起来她也很得保太后喜爱,竟然让她进厨房学着做糕点。要知道保太后在宫里是出了名的诚心礼佛,这些素食的东西不是她亲近的人绝不会让她沾手,看起来这李嫣着实是个厉害角色,不过比自己大了一岁半,就如此心机重重,真如姑姑所说的那样,自己不该心软,原来没有放过她,说不定以后她不会放过自己呢。
感觉到身边慕媛的身子有些紧张,赫连睿转头看了看她,笑着问:“媛儿,是不是有些冷?要不要先回屋子去加件衣裳再出去?”
慕媛心里好一阵温暖,朝赫连睿点点头道:“我们先回去罢。”
李嫣手里托着那盘素食糕点愣愣的站在那里,一双手半天收不回来,看着赫连睿与慕媛越走越远的身影,她的脸扭曲了几分,眼睛里闪过一丝阴沉。
作者有话要说:
☆、竹马
托着空盘子回到长宁宫,李嫣低着头,垂着手走进屋子,从背后看着就如一张薄薄的剪纸般,小小的身子显得格外单瘦。
保太后刚刚做了早课出来,身上还带着一股浓浓的檀香,看着李嫣那没精打采的模样,笑着招手让她过去:“今日学做了什么新鲜糕点?”
李嫣向保太后行了一礼道:“回太后娘娘的话,嫣儿今日试着做了那绿豆金丝酥,太后娘娘可要试试?”
保太后微微颌首道:“你去端过来给哀家尝尝。”瞧着李嫣单瘦的身子往旁边屋子里边走,保太后心里好一阵怜悯,看着李嫣就如看到当年的她。自己当时也是这么挣扎着过来的,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半步,在无数明争暗斗里她都不敢说半句多余的话儿,只能躲在一旁明哲保身。幸亏自己命好,由自己奶大的赫连焘做了皇上,自己也被封为了保太后,皇太后娘娘已经过世,这后宫里头就是她分位最高了。
李嫣端着一碟糕点走了出来,轻轻的放在桌子上,脸上堆出了讨好的笑容:“太后娘娘,您尝尝看,师父说了绿豆能降火解毒,金丝馅儿酸甜爽快,我见太后娘娘最近心火重,嘴巴里边生了几个泡儿,该吃点绿豆做的糕点降降火。”
保太后拈了一块糕点送到嘴里,慢慢的嚼了几下,不主的点头:“嫣儿的手艺越发进步了,还是你年纪小,聪明伶俐,一教便会。”
李嫣笑着呈上了一块帕子给保太后擦手:“太后娘娘,嫣儿都八岁了,还被您当小孩子夸,说得嫣儿都不好意思了,没脸没皮的在受着这些夸奖。”
握住李嫣的手,保太后拉着凑到眼睛下边看了看,又捏了捏手指头,皱起眉头道:“哀家不是叫你好生保养着这双手的吗?给你的润肤膏子搽了没有?怎么手指头上的茧子还没有消掉,倒还生了几个大水泡出来了?”
怯怯的看了保太后一眼,李嫣小声说:“我见太后娘娘喜欢吃我做的糕点,所以这些日子都在小厨房里边跟着师父学,自己也在试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