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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用力抓住楼梯扶手,扶手的木头应声裂开了。他走出了房子。
这次我没有晕倒,只是仰面倒在地上。我躺在那儿,连一根手指也动弹不了,也根本无法集中一丁点儿思想。
我在那儿呆了两个小时,坐在地上,脑子空空如也,就像那些在自杀前最后一次思索自己人生的巴蒂克人一样。
不,他们在沙发上坐下之前;就已经服毒了。他们等待着,以巴蒂克人的方式哭泣着,直到眼前的花园在视线中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消失。
林霍尔姆在外面等我,…他坐在环绕着那幢金字塔形建筑的游廊的台阶上。
“你终于注意到这里并没有战斗的痕迹,嗯?”
我点点头。
“你在想巴蒂克人的身上是否有伤痕……有些人的确受了伤,但那是他们自己或是他们的同伴造成的。不过很少,总共……少于千分之一。”
“他们……他们全都死了吗?”
这次轮到他点头了。有些话很难说出口。
“有多少人?”我追问道。
他闭上了眼睛:“将近一百万……我们只点查了这个地区的死亡人数。至于其他地区,我们能做的只是弄清楚有没有幸存的巴蒂克人。”
“太可怕了。”
他睁开眼睛,站了起来:“比可怕还要糟糕,斯托纳。这是疯狂的行为。妈的!整个星球的人全都自杀了!你明白吗?太荒谬了!你明白吗?一百万人,为了保卫自己的星球,他们顽抗了两年,突然,在一百小时之内全都自杀了!他们……他们甚至杀死了自己的孩子!”
他朝湖泊的方向一指:“那儿有个学校模样的地方,是一幢巨大的建筑物。我们在那儿共查明有八千具尸体,其中的成年人不到百分之五。”
哪怕他不是一位精神病学家,也感受得到我的绝望。而且,我的感受不仅仅是绝望。他平静了下来。
“对不起。我本来不想让任何人背负起这个十字架,但是我们不能把这种疯狂的行径记录下来就算完事了。我们是军人,可是我们尊重的不仅仅是赫尔玛修正案,斯托纳。我们尊重我们的敌人,因为他们也是士兵,我们对待他们的平民和对待自己的老百姓同样地恭敬。假如他们这样做,是出于集体的精神错乱,或是某种宗教信仰,我们也需要弄个水落石出。这就是你的工作。”
没错,这是我的工作。收集信息,然后进行甄选、权衡和分析。可是,要我如何了解一百万巴蒂克人的这种……这种什么呢?
我站了起来:“七百年来,数以万计的外星学专家花费了毕生精力来研究巴蒂克文化,林霍尔姆。不管是在短暂的相互容忍阶段,还是在之后的岁月里,我们都没有取得丝毫的进展。最好的巴蒂克学家所声称了解的那一点点细枝末节也只是基于对人类的模拟。我们对他们一无所知,所以,每当从他们手中夺取一个星球,我们都要把他们圈进专门的保留区里,根本不去花时间了解他们。在地球文明与巴蒂克文明之间,没有合作,没有交流,也没有协商。我们执行的协议都是军事方面的。正如你说的,我想完成我的工作,但是,除了那些尸体,我还有什么材料可以利用呢?”
林霍尔姆指了指金字塔形建筑的入口:“我想他们给我们留下了信息。”
我一愣:“你想……”
“他们第一遭没有毁掉天体定位器。不仅如此,他们还留下了所有处于工作状态下的设备。但是,有件事情令人迷惑不解。他们为我们准备了一幅全息图像——非常精确地显示出银河系的情况。事实上,它比我们所能制作的任何图像都更为精确。”
他在前面带路,走进了那座建筑物。“等着瞧吧。”他说。
我紧随其后。
整个金字塔内……我的天啊!一切仿佛突然冰冻住了。好像一切正处于再普通不过的日常运行之中,死亡却在一瞬间降临了。在磁场控制中心从上至下的每个角落里、在地下室军方总部的每个楼层里,巴蒂克人全都各就其位。但没有一个是活着的。他们的尸体有点儿风干,有点儿瘦削,然而全都完好无损,好像被低温冷冻起来了。
我感觉我们像是走了好几英里才最终到达了全息室。
在以往参观三维星空天文馆的过程中,我曾见过令人印象深刻的三维影像重现,展现的是地球所在的那一部分银河系的景象。然而,巴蒂克人制作的全息图像令我眼花缭乱。我无法告诉你容纳它的房间有多大,因为房间是活动的。惟一能肯定的是,看到这张图,我意识到自己的微不足道,乃至于整个人类都变得渺小起来。
我们乘上了飞毯,从平台出发,沿着弯曲起伏的墙壁,最后到达地面,地面位于“银河”下面。从这儿看,全息影像的效果更加惊心动魄。不过,再往前几十米,影像就不见了。林霍尔姆拽着我的袖子让我往前走,我茫无目的地跟着他,两只眼睛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
林霍尔姆停下了脚步,有什么东西让我收回了自己的视线。这是一种被人暗中监视的很不舒服的感觉。
在我们面前的一张高背椅上坐着一个巴蒂克人。我发现自己离他居然这么近,吓得跳了起来。
“他已经死了。”林霍尔姆觉得有必要安慰我。
我清清楚楚地看到他已经死了。他的左臂放在大腿上,四根手指指向地面,好像在邀请我们在那儿坐下。
在我们两人与这个巴蒂克人之间,有一个嵌在混凝土里的玻璃板,玻璃板下面是另一幅银河系的影像再现。它的直径不超过三码,厚度最多只有二十四英寸。这个微型的银河系在顶上银河系的庞大影像的衬托下,显得有点儿可笑。
林霍尔姆弯下腰,捡起了一样我没有注意到的东西:一根全透明的棍子,大约两码长,不到一英寸粗。他把棍子捡起来的时候,我还以为它会经不起自身的重量而颤抖弯曲。然而,棍子一点儿也没打弯。林霍尔姆毫不犹豫地把棍子戳进了玻璃板里。
“这块板的质地是气凝胶。”他说。
他招招手让我过去,让我看棍子在他右手下方到玻璃板的那一截。这一部分变得不再透明,而且分成了好几层,每一层都发出不同颜色的光。他把左手的两根手指放在第三层上按了两下。
气凝胶里的银河系模糊起来,慢慢缩小,只剩下棍尖的那一圈,最后消失不见了。一道模糊的光闪过,银河系从它分解消失的地方重新出现了。不,不是银河系,是一片有着几千颗恒星的区域。
“这是人类太空的一部分,”林霍尔姆宣布, “也是前沿的一部分。”
他松开棍子,随即抓住最下面那一层,又按了两下。
我感到整个房间突然暗了下来,然后又是一道闪光,比刚才的闪光要亮,但不刺眼。我明白了。在我们头顶,巨大的全息投影重新形成了。
这次成形的时间比上次要短。突然间,我们发现人类的太空就悬在我们头顶。
“你能找到自己的方位吗?”林霍尔姆问。
眼前的景象让我目瞪口呆。
“是的。”我回答。
为了证明这一点,我报出了离我们头顶最近的九颗恒星的名字。尽管在我的整个青春期,我都没有成为一个狂热的天文学爱好者,那九颗恒星还是很好辨认的。离得最远的是人类最早命名为太阳的恒星。在它周围,我能看到木星和……
“天哪!”我惊叹道。
林霍尔姆把棍子重新插回气凝胶里。二十秒后,这部分银河系越缩越小,最后只剩下太阳系和太阳系中所有移动的天体。
“我想,你开始真切地了解到我们的麻烦是什么。”他说,“巴蒂克人对太阳系的情况了如指掌。对于所有其他恒星系,也同样一清二楚……他们掌握的物理学及天文学数据都精确到小数点后面的好几位数字!”
我瞥了一眼坐在椅子里的巴蒂克人,喃喃道:“而我们对他们的星系几乎一无所知。”
“不对!”他的话让我吃了一惊,“我们了解的和他们一样多。至少,等我们掌握了这个东西里面保存的所有数据之后,我们就和他们知道的一样多了……假如有关巴蒂克太空的数据是可靠的。”
“可是……”
“可是将这个全息影像里的所有东西都记录下来,并加以分析和核实,要花上好几百年的时间。”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感兴趣的是……”我感到很难将自己的问题用语言表达出来,“好吧,这个东西是天体物理学的一个巨大数据宝库,可是关于巴蒂克人的太空,它告诉了我们什么呢?我们知道宇宙中存在着有居住可能的行星,并不意味着它们真的适合人居住,或者有人居住。”
“反正这样的线索将会很有价值。我跟你提过,巴蒂克人留给了我们一个讯息,记得吗?”
这我可忘不了。
“我想,是你看看这个信息的时候了。”
我皱了皱眉头,他说: “这是一系列编好的镜头。我建议你躺在地上看,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片子结束后半小时我会回来接你的。”
“你……”
“这是我的建议。我已经看过十几遍了,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片子里没有太多的内容。”
他把那根透明的棍子递给我。
“程序已经设置好了,你只需用棍子的尖端触一触地球,就可以了。”
“就是这样吗?”我还以为他会告诉我要触碰棍子的某一部分呢。
“就是这样。我们认为,巴蒂克人把放映过程弄得尽可能简单,以便让我们明白这是留给我们的讯息。好吧,我就把你留给赫耳墨斯了。”
“赫耳墨斯?”
林霍尔姆朝那个巴蒂克人的方向点点头:“这就是他扮演的角色,不是吗?”
很难讲我期盼的究竟是什么。也许我想实现在我之前的成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