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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便是一番谈话。我在这里尽量将原话复述出来,只是把其中没完没了地道歉的话砍掉了一些——我竟斗胆摸了一个圆,事后想起来真是羞愧难当啊。谈话是以来客对我长时间的触摸表示不耐烦开始的。
陌生人:“现在你该摸够了吧?可你还没有自我介绍呢!”
我:“最杰出的阁下,请原谅我的唐突,这不是因为我不懂得文明社会的规矩,而只是惊奇和紧张使然。您的造访实在是太出乎我的意料了。阁下,我恳求您不要把我的失礼行为告诉别人,特别是我的妻子。在和您交谈之前,请您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让我知道您是从哪里光临的,好吗?”
陌生人:“从空间。我从空间来,先生。不从空间,又能从哪里来呢?”
我:“对不起,阁下。不过就在此刻,您和鄙人不也是在空间里吗?”
陌生人:“非也,非也。你认为什么是空间呢?你能下个定义吗?”
我:“空间就是无限延伸的长和宽,阁下。”
陌生人:“说真的,看来你连什么是空间都不知道呢。你以为空间只是二维的吧?我再告诉你第三个维——除了长和宽以外,还有一个高。”
我:“阁下可真爱开玩笑。我们也把长说成高,把宽说成厚,因此是两个维的四种说法。”
陌生人:“我的意思并不是叫法问题,而是说存在着三个维。”
我:“请您说明一下,这个我所不知道的第三个维在什么方向上?”
陌生人:“就从我来的那个方向上,也就是沿着上和下的方向。”
我:“您的意思是说沿着南和北吧?”
陌生人:“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我所指的方向你是看不见的,因为在你的身子边上没有生着眼睛。”
我:“请原谅,阁下。您看一下就会相信,我是生有眼睛的。在我的两条边的相交处有一个发亮的小点,那就是我的眼睛。”
陌生人:“我知道。但为了向空间看,你应当还生有别的眼睛。不是在你的周边上,而是在你身体的侧面。可能你会叫它是你的体内,可在我们三维国,则称之为侧面。”
我:“让我体内长一只眼睛?长在我的肚子里?阁下是在开玩笑吧!”
陌生人:“我可没有开玩笑的闲心。我跟你说过,我是从空间来的,可你不懂得什么是空间,所以我又对你说,我来自一个有三个维的国度,我刚才就从那里俯瞰了你们自称为‘真正的空间’的这个平面。从刚才那个有利的位置,我可以进一步描述你们称之为‘立体’(在你们这里,凡是四面都有边界的,你们都叫它是立体)的东西:称们的住房、教堂、家具、保险箱,甚至你们的内脏,全部暴露在我的视野里。”
我:“嘴上这样说说倒也不难,阁下。”
陌生人:“你的意思是说证明起来可就难了不是?可我这就来证明一下。
当我往这儿下降时,我看见了你的四个儿子,他们是五边形,都在自己的房间里;还有你的两个六边形的孙子。我看见你最小的孙子和你在一起呆了一会见,然后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这间房子里只留下了你们夫妻二人。
我还看见你的三个等腰三角形的仆人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另有一个小听差在帮忙洗碗碟。然后我便到这里来了。现在,你认为我是怎么来的呢?“
我:“我想,您说不定是从天花板的什么地方钻过来的。”
陌生人:“不对,你很清楚,你的屋顶最近刚刚修缮过,甚至连个能让女人钻过的缝隙都没有。告诉你,我是从空间来的。我已经对你讲了有关你的孩子和家庭的情况,你还不相信我是从空间来的吗?”
我:“阁下一定很清楚,象您这样一位能拥有广泛情报来源的贵人,要想从我周围了解到一些鄙人家里的私事,不是易如反掌吗?”
陌生人:(自言自语)“我该怎么办?对了,我又想起了一招。——当你看一段直线,比如看你的妻子时,你认为她是几维的呢?”
我:“听阁下同我谈话的口气,就好象我是个粗人,对数学一无所知似的,所以觉得我会认为女人真地是一段直线,只具有一个维。不,不,不,阁下。我们四边形多少是喝过些墨水的,因此能象您一样,知道妇女虽然一般被称做直线,其实科学地说是一个极细长的平行四边形,因此有两个维,同其它人一样有长有宽。”
陌生人:“正因为有三个维,你才能看见这条所谓的线呢!”
我:“阁下,我刚刚说过,妇女是有宽度和长度的。我们能看见她的长,推断出她的宽,宽度虽然极小,但也能测量出来。”
陌生人:“你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当你看见一位妇女时,你应该——除了推测她有宽度之外——看见她的长,也应当看见她的我们称之为”高“的东西的存在,虽然最后这一个维在你的国家里是无穷小的。如果一条直线只有长而没有高,它就不再占有空间而变为不可见的了。你真地没有认识到这一点吗?”
我:“我承认我一点儿也不明白您的意思。我们在二维国看一条线时,是凭借长度和亮度看见的;如果光亮消失了,就说明这条线已不复存在了,也就象是你说的不再占有空间了。据我猜想,你所说的另一个维,就是这个我们称之为‘亮度’的东西吧,只是你们称之为‘高’就是了。对吗?”
陌生人:“不。我所说的高,就象你们的长度一样,也是一个维,只是在你们这里,高度一概是极小的,因而不易觉察出来罢了。”
我:“阁下,对您所说的是很容易加以验证的。您说我具有你们称之为‘高’的第三维。那好吧,维是有方向和大小的。那就请您测量一下我的‘高’,或者指一下我的‘高’是沿什么方向延伸的吧。如果您能叫我知道,我就会信服您,否则就只好对您所说的敬而远之了。”
陌生人:(自言自语)“既测量不出来,也无法对他指出?怎样能使他信服呢?有了,先对他说几个事实,然后再实际演示一下让他看看,这肯定就能行了。——请再听我说,先生。”
“你生活在一个平面上。设想你称之为二维国的世界,就是人们称之为流体这个东西的广大的表面,你和你的国民们就在这个面上,或者说在这个面里活动,但是不能上升或下降。
“我不是平面图形,而是一个立体。你称我为圆,可实际上我不是圆,而是叠在一起的无数多个直径从零至十三英寸的种种大小不等的圆。当我切入你的平面时,就会在这个面上截成一个图形,这就是一个圆。瞧,我现在就是这样做的。因为对于一个球来说——球就是我在我那个国家里的名称——如果能向二维国民表示出自己的形状的话,也只能表现为一个圆。
“你记不记得你昨夜的一维国之行?——我是什么都能看见的,因此我已经看到了你脑子里存留的有关幻象。喂,你记不记得,在你进入一维国时,是如何不得不在国王面前显现为一条线而不是四边形的?那是因为一维国只有一个维,因而不足以表示出你的全貌的缘故。现在的情况也完全类似。你们二维国也同样没有足够的地方来让我表现出自己的全貌;我是个三维形体,因此在这里只能显现我的一个断面,这也就是你称之为圆的图形。
“你的眼神有点暗淡,这表明你仍不肯相信。但现在我就要用确凿的证据表明,我告诉你的都是真理。既然你没有能力把你的眼睛抬出你的平面之外,你就只能看到我的一个断面,也就是说,每次只能看见一个圆。可当我在空间上升时,你至少会看见我在平面上的断面是逐渐变小的。现在你来看,我升起来了……你看见的圆正变得越来越小,直到缩成一个点,并且最后消失。”
我看不见他的上升,只是看到这个圆一点点变小,最后便消失了。我眨了好几次眼睛,为的是弄明白是不是在做梦。这不是梦。从空中不知何处传来了飘渺的声音——它好象就贴在我的心口:“我离开了吧!好,现在我再渐渐回到二维国来,你会看见我的断面越来越大。”
球即将消失的一瞬
球正在升起 ___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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球的最大截面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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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 8
在三维国的每个读者都很明白,我这位神秘的客人所讲的话明摆着都是真实的。但我虽然说是二维国里一个精通数学的人,可这对于我却不是那么简单明白的事情。三维国里哪怕随便一个孩子,看了上面的那张很大略的图解,都会明白这是一个球在三维空间里上升时,对我或任一个二维国民表现为一个圆,而且开始时最大,然后就变小,最后变得极小,近似于一个点。而我却虽然看见了眼前的事实而依然感到莫名其妙。我所能理解的,只不过是这个圆使他自己变小和消失,然后又重现并迅速变大。
当他又恢复到原来的大小时,大声地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