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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木筏向海滩滑去,浅海中轻柔的海流和船员们强健的肌肉都在催动着它疾行。木筏刚一搁浅在岸边,人们便纷纷跳入齐膝深的水中,开始卸下武器和食物。晴空万里的蓝色天穹上,太阳散发着明亮而炽热的光芒,而烈日下那些矮小而灵活的人不停劳作时,身旁都罩上了一团团闪光的水雾。其中一些人还将他们最钟爱的蛇儿缠绕在自己的脖子上。
凯尔坐在木筏上,双手紧紧抓住构成筏身的那些海藻主干。向大海的方向望去,他可以看到远方有一条纤细的黑线,那是漂流部落的所在,他就出生在那里。当今这个时代,地球上变得格外温暖,几个大洲的边缘已被汹涌的海水淹没,大多数人类都生活在珊瑚礁和其他阳光普照的浅水生态系统,靠那里丰富的物产为生。凯尔渴望回到那些漂流的平台上,但不一会儿他必须踏上干燥的陆地,这将是他有生以来的第一次,他今年十一岁。
凯尔的妈妈莉阿,蹚着水走到他身前,雪白的牙齿在她黝黑的脸庞映衬下闪闪发光。“如果你这么胆怯就永远成不了一个男子汉。”随后她抓起儿子,把他扛在肩头,从浅水中跑向海滩,一松手便将他扔在沙滩上。“好了!”她叫道,“你是第一个踏上这块陆地的人,所有人里的第一个!”
每个人都大笑起来,可凯尔却气急败坏,禁不住满脸通红。
一段时间之前,在海上四处漂流的凯尔一家便已得知天边有一道海岸线。他们一直在准备海果和珊瑚雕刻,作为前来拜访的礼品,还排练了他们将要演唱的歌曲,并将自己的武器精雕细刻。最后,他们来到了这里。他们原以为这是一座人烟稠密的岛屿。但他们错了,这里不是岛屿,而是一个大洲。
自从乌尔鲁所在的大火时代结束后,地球开始休养生息,此后又有足够漫长的时间让几片大洲缓缓地表演地壳构造的舞蹈。非洲轻轻碰上了欧洲,澳洲吻上了亚洲,而南极洲一直旋转着脱离了南极。这真是一场地质剧变,同时太阳也在缓慢而又无情地升高温度,给世界带来了长长的夏季。
人类的木筏在丰饶的大海上梦幻般地漂泊着,时光荏苒,又过去了七千万年。但即使这个间隔如此漫长,人类仍旧一如既往,没有多大的改变。
现在他们来到了这片大地上,这里是南极洲的海岸——而且凯尔确实是所有人里第一个踏足其上的。
他站立不稳,一时间感到世界在脚下倾斜摇晃。但他明白,倾斜的不是大地,而是他自己的想像。他的感觉早已适应了木筏上的生活。
海滩在他身旁倾斜着向上延伸,尽头是一排高大的植物。他从未见过这样的东西。他的恐惧和怨恨很快就消失了,被好奇所代替。
登陆的人们已经将他忘记,他们收集了一些漂浮的木头燃起篝火,卸下一卷卷肉类——那是蛇肉,取自那种肥胖、蠢笨而又驯服的动物。在经历了乌尔鲁时代的大火后,它的祖先连同其他少量的动物生存了下来。人们要饱餐一顿,还要痛饮一番,然后再睡上一觉:他们明天才会开始探险。
凯尔发觉自己等不了那么长的时间。他离开海边,走上了海滩平缓的斜坡。
一排坚硬的枝干高耸在他头顶上方,那些植物的表皮非常光滑。这些东西叫做“树”,爸爸就是这样称呼它们的。其实这只是些草本植物,类似竹子。过去凯尔所在的世界中全是一望无垠的平面,对他来讲,这些大树简直是强大可畏的造物。他还能看到隔着树丛有一片开阔地,阳光透过树缝正在那里闪烁不定。
几步开外是一道淡水小溪,涓涓细流顺着沙滩一直淌进大海。凯尔发现它源自一道穿过树木屏障的浅沟,那是一条进去的路,它的诱惑令人无法抗拒。
沟底散碎的石块将他的双脚刺得生疼,两侧尖锐的枝条也在刮擦着他的皮肤。附在沟壁上的各种石块形成了一种奇怪的组合:大到嵌在灰色黏土中的一块块巨砾,小到凯尔一只手便可握住的卵石,各种各样的石头壅塞在一起。就连沟底的基岩也是划痕累累,布满道道沟槽,就像有一条混身长满尖刺的巨无霸式怪鱼曾经从这里游过。
这里是热带雨林,凯尔身边便是冰川肆虐的证据。
不一会儿,他就到达了树丛后的开阔地。这是一小块林间空地,方圆不到几步,只是一棵大树倒下后形成的空当。凯尔举步向前,走向一片绿地。但突然,随着几片闪耀着虹彩光芒的翅膀的上下拍动,一条肥厚而多节的身躯从绿地中飞了出来,惊得凯尔绊倒在地。那是一只蜻蜓模样的巨型昆虫,身体的长度超过了凯尔的身高。现在更多的巨型蜻蜓飞到空中,显然是受了惊吓,正在聚成一团进行防护。这时,一只身躯更为光滑的昆虫嗡嗡作响地从旁边的树丛中飞了出来,它身上长着一道道黄色条纹。这是一只单独行动的捕食者,它的远祖是黄蜂。它向挤成一群的蜻蜓发动了进攻,将那些闪闪发光的翅膀撕裂。所有这一切都发生在凯尔的头顶上,拍翅声和嗡嗡声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团纷杂的乱云。这场面太奇异了,让他感觉不到惊恐。
忽然,他脚边一种奇怪的蠕动分散了他的注意力。那是被他惊起的第一只蜻蜓曾经飞出来的那片绿地,它自己移动起来,就像液体一样在地上流过。那竟然是一群生物,一大群扭来扭去的蠕虫。它们的小身体聚成摇摆不定的一堆,像眼睛似的东西不停眨动。
这些情景只有在南极洲才能看到。世界上没有任何地方与这里一样。
南极洲的冰雪融化之后,裸露的土地变成了生命的竞技场。首批移民被跨海而来的风吹送到这里:植物、昆虫,还有鸟类。但这个时代并不适于鸟类生存,甚至哺乳动物也如此。随着太阳越来越热,世界的生态系统也做出了适当的调整,主要的温室气体,即二氧化碳,都被从大气中抽取出来,融入到海洋和岩石中,空气也变得富含氧气。这种劲头颇大的滋养品促使昆虫长得身躯庞大,也让掠食性的黄蜂和蟑螂变得像老鼠一样横行无忌,它们在很短时间内就消灭了南极洲上那些没有飞行能力的鸟儿们。
在这里,有足够的时间让更多的生物发生戏剧性的进化。在这段时间里,就连生物的门类都发生了改变。从凯尔身边逃掉的那种蠕动不休的多元有机生物是管水母的后代,它们像僧帽水母一样集群活动。自从移民到这个大陆以来后,这些复合生物凭借着无穷无尽的适应能力和巨大的生态创造力,将一切资源都据为己有,包括淡水、土地、草本植物的枝条,甚至空气。
凯尔对他所看到的东西有一种暂时的陌生感。南极洲已久无人烟,早已成为进化创造力在地球上进行最后一次表演的舞台。但无情的地质板块漂移最终还是将南极洲带到了人类面前,它上面这场伟大的生物实验也到了该结束的时候。那些人类来自大洋上的漂流部落,他们是横跨被洪水淹没的印度半岛的残余部分才来到此地的。凯尔睁大眼睛左顾右盼,希望能有更多的发现。
一根有着用珊瑚制成枪尖的长矛从他头上掠过,同时他听到一声嗥叫。凯尔踉跄着转过身,惊得目瞪口呆。
他面前的一丛树木骤然分开,绿叶纷扬散落,一个巨大的身形冒了出来。它长着灰色的皮肤,用两条狭长的前腿和一条有力而带关节的尾巴支撑着身体。这头怪物硕大无朋的脑袋看上去几乎占据了整个身体。一根长矛穿透了它的脖子。它是另外一种转变了门类的动物,本属于软骨鱼纲,鲨鱼是它的远祖。这只野兽张开洞穴一般的血盆大口,随着它的喘息,鲜血喷溅了凯尔一身。
莉阿出现在凯尔身边。“快来。”她伸出手臂搂住儿子的双肩,拖着他离开了这里。
凯尔回到海滩上,嘴里大嚼着蛇肉,很快就从惊吓中恢复了过来。当他向人们讲述那些巨大的黄蜂和陆上鲨鱼时,每个人都大惊小怪了一场。在那一刻,他根本无法想像自己还会回到那里,重温那些森林的噩梦。
但是,他当然会回去的。他的后裔终将带着捕猎用的大蛇和刚刚驯化的攻击黄蜂,焚烧森林,开辟出一条穿越南极洲的道路。而且只不过就在一千年后,他的子孙就捕获到世界上最后一头陆地鲨鱼,把它的牙齿串起来挂在了脖子上。
四
图拉和贝尔是一对姐弟,在一个平坦的世界中长大,他们生活在一条海岸线上,一边是没有尽头的大海,一边是桌面一样平整的陆地。但在远处能看到座座群山,在淡红色雾气的笼罩下,那些苍白的锥形山峰变成了一片紫色。自从图拉记事的时候起,她就一直对那些群山非常着迷。她渴望能走到它们跟前——她甚至幻想着自己能爬上它们的身躯。
但她如何才能到达那里呢?她的家人住在海滨,终日以一种肉质松软的螃蟹为食,这种动物是稚虫态螃蟹的后裔。陆地是一片红色沙粒形成的平原,上面散乱地分布着一些闪亮的盐滩,任何东西也无法在那里生存。那些山峰永远都可望而不可即。
然而,在图拉十一岁这年,陆地出乎意料地变成了绿色。
衰老的世界仍旧能够让火山大发脾气。在一次火山爆发中,大地喷出大量的玄武岩熔流,将二氧化碳灌入大气中。要知道,从前沙漠中的植物可以等待几十年的时间,在天降甘霖之后绽放出花朵,而它们的后裔历经漫长的年代也能盼到火山带来极为短暂的黄金时代,让自己焕发出生命的繁盛。
图拉和弟弟密谋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知道的计划。今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大地上的绿色一年后便会消失,或许在他们的有生之年都不会再重新出现了。大人们不会同意他们的行动,但他们也不需要让任何大人知道。
就这样,在一个清晨,非常早的时候,他们溜出了村子。两个人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