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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发现,每次缝缝都来到这个郊区的跑马场,她进了那幢别墅之后就不见了踪影,他只看见那些马在他的眼前扬鬃刨地,晃来晃去。
这些马的影像一直伴随着他仇恨的记忆,深深刻在他的大脑中。
于是,他疯了之后,马就通过他的画笔,从他的大脑里奔腾出来。
而缝缝发现这些画之前,克利已经看到了。他总觉这个疯子的目光能够穿透楼板,日夜监视着他和缝缝的生活。终于,他忍不住,走进了张潢的房间,他似乎想探清某个秘密,要不然,他会坐卧不安。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发现,只是看到了张潢画的画——那是一匹黑马!
从此,他更加不安了,脑海里始终浮现那匹奔腾的黑马……
终于有一天,画中的黑马在克利的梦中出现了。
就这样,黑马从张潢的大脑跑进了克利的大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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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你去问马吧 爱情世界
爱世界
就这样,缝缝一个人支撑着跑马场,同时服侍着两个疯男人,艰难地生活着。
我去看望过他们几次。克利总是喜欢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而张潢还是整天呆在他的楼上,从来不说话。
因为克利已经精神失常,缝缝没什么忌讳了,经常上楼陪陪张潢。渐渐地,她发现张潢的眼神似乎有了些光亮……
笼罩着悲剧色彩的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一直没有出现变化。
这中间,那个保姆要嫁人,离开了这个家。缝缝感到更加孤独了。
这一天,缝缝和克利正一起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克利突然趴到地上,做着马的各种动作,刨蹄,尥蹶子,喷鼻,甩鬃……惟妙惟肖。偶尔还嘶鸣,叫得跟马一模一样。
缝缝拉他,他像孩子一样不起来。
这时候,缝缝听见有人慢慢地问:“他怎么了?”
她回头一看,是张潢。他站在黑糊糊的楼梯上,极其迷惑地望着地板上的克利。
缝缝的心“咯噔”一下,猛地感觉到——张潢已经出现了好转的迹象。她胆战心惊地轻轻叫了一声:“张潢……”
张潢望着她,似乎在努力地想,想这个人是谁。
“张潢,你记得吗?我们的鸿雁宾馆……”
“缝缝?”张潢问了一句。
缝缝扑过去,一下抱住他,两个人的眼泪都“哗哗”流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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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路遇 1
时间是最恐怖的。
路遇
那天是1991年7月28日。
我这个人向来没有时间概念,甚至记不清自己在初中辍学那一年是13岁还是16岁。
我之所以清楚地记得那一天,是因为对于我来说,那是最惊险的一个日子——我第一次经历了女人。
从那以后,我不管在什么地方见到“果”二字,都会想起铺天盖地的油菜花。
是的,路边长着大片大片的农作物,那应该是油菜吧,黄艳艳的花无边无际,漂亮极了。
当时,我在山西省大同市某部服役,掌管军用油料,列兵。
我的宿舍是一间白色的房子,在军营大院的一角,很安静。它让我经常产生一种女孩般的自怜自爱。
吃过晚饭之后,我总是爬到房顶上,朝军营外的一幢幢家属楼凝望。
每一扇黑洞洞的窗子里,都生活着已婚或者未婚的年轻女人。她们没有一个属于我。
我是一个来自乡下的孩子,没有人知道我,没有人关注我。我的孤独与敏感,我的欢笑与泪水,统统被这个城市忽略。我像水泥路的缝隙里露出的一棵草,眼巴巴地望着城里女子忙忙碌碌的脚步,只有自卑自怜自暴自弃——她们穿着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皮鞋,长长的鞋跟与我的微的生命一般高……
压抑久了,我就想冒险。这一天,我偷偷开车“出逃”了。
我不会驾驶。
出发前,我用“千斤顶”把汽车的后轮支起来,让车轮空转,靠这种办法熟悉了前进档和倒退档。然后,我不快不慢地把庞大的军车开出了军营大门。
那是一辆大尾巴吉普车。
我至今不敢想象,没有接受过任何驾驶训练的我,当时是怎么在车水马龙里穿行,是怎么通过了一个又一个的交通岗红绿灯,最后把车开出了大同市,冲上了通往怀仁县的公路。
我到那里是去看一个同乡,他在怀仁县连队。他退伍后,一直在黑龙江省依安县向阳乡永寿村种地,现在孩子都挺大了。
从怀仁县回来时,天已经是黄昏了。路旁是稀稀拉拉的树和开阔的田野,空气无比新鲜。
我第一次开车,心里一直兴奋着,把喇叭按得震天响,很希望遇到一个熟人或者一个女孩。
怀仁县这地界我从来没来过,当然不可能有熟人,但是我穿过一个村子之后,看见了一个女孩,她背着一个很小的包,沿着公路一侧向前走,听见了车声,她停下脚步,回头朝我张望。
我一下激动起来,减了车速,慢慢开向她。
这是一种友好的暗示。
她似乎鼓起了勇气,举起胳膊小心地摆了摆。
我停下车,她就爬了上来。
“谢谢你大哥。”她小声说。她的口音带着浓郁的当地味道。
“你去哪儿?”
“前面。”
“远吗?”
“不远。”
车窗开着,风灌进来,很爽。
她的头发挺长,时不时地被风撩起来。
她更多的时候呈现给我的是半张脸。她长得不漂亮,脸微微有些黑,那应该是晒的。她的胳膊却很白,像嫩藕一样,她穿着一件白色无袖衫,那条胳膊在我的眼角一晃一晃的,吸引着我的心神。她下身穿一条草绿色的裙子,成为破旧的驾驶室里惟一鲜亮的颜色。
她似乎显得有些心事重重。
我把车开得慢腾腾,和她聊天。
“你多大了?”我问她。
“19岁。”她转头看了我一眼,认真地答道。
“你家就住在刚才那个村子吧?”
“不是。我家离这儿有几十里路。”
一只灵巧的鸟迎面飞来,差点撞在风挡玻璃上,她似乎吓了一跳。
“你叫什么名字?”我问。
她定定地看着车上的那个电子表,没有回答。
“不想说?”
她冷不丁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我问你叫什么名字?”
“噢,我叫三郎。”
“这好像是男孩的名字。”
“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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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路遇 2
大约走出了十几里,前面出现了一个小镇。这个小镇脏兮兮的,我记得它,来时我差点在这里被一个跛脚的交通监理逮着。
我想着这个女孩肯定要下车了,心里有些恋恋不舍。可是,直到我把车开出小镇,她都没有提出下车。
我得寸进尺,心中生出了渺渺的希望——也许她能一直跟我到大同。
天色渐渐变得红,路旁的油菜花也一点点收敛了那耀眼的金黄,变得凝重和黯淡。
她问:“你在哪儿当兵?”
“大同。”
“来怀仁干什么?”
“……执行任务。”
她把脸转过来,想问什么,又好像改变了主意,把脸转过去,继续看前面。
我看看她,说:“你想说什么?”
她再次转过脸来说:“你有枪吗?”
“这是军事机密。”
她就不再说什么了。
过了会儿,我说:“这地方很穷吧?”
“都是种地的,土里不生钱,当然穷。”
“你是不是到外面去打工?”
她摇了摇头:“不是。”
“上学?”
“也不是。”
“走亲戚?”
“你别猜了,都不是。”
我不自然地笑了笑,说:“你到底去哪里?”
她的脸色突然有些冷:“你是不是想赶我下车了?”
“你误会了,我没有那个意思。”
天色不可逆转地暗淡下来,那条白嫩的胳膊越来越模糊了,它依然在微微地晃动着。
我的心中产生了一种妄想。接着,我朝那个电子表看了看,上面显示着00:00:00。以前从来没出现过这样的况,我想它可能是坏了。
我抬头看了看她,她正警觉地看着我。
“怎么了?”
“没什么,这个表坏了。你带表了吗?”
“没有。”
我把车滑向路旁,停下,说:“现在的空气太好了,我们到草地里坐坐吧。”
她看了看我,说:“好。”
我们一起跳下车,走进了油菜地,坐下来,一起临风。风凉凉的。
天彻底黑了。一弯细细的月亮升起来,在东南方的天上,不留意就看不到它。
“这里离大同还有多远?”
“你经常走这条路,怎么会不知道呢?”
“我是第一次来这里。”
她看着我笑了笑。
“你笑什么?”
“你不是第一次来这里。”
我的心一下提起来:“就是第一次。”
“我见过你两次,你开着这辆吉普车从这条路上经过。”
她的话让我感到有些惊怵。
“你看错了,那不是我。”
“就是你。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