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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镜的小丫头。他仍然毫不掩饰不耐烦的表情,对惠灿反问道:
“站住?你想干什么?”
“等着吧,你这个该死的家伙!”
惠灿话音未落,手中握着的黑板擦子就朝尚永的脸飞了过去。“叭”的一声,黑板擦子准确地打中了“王子”的脸。一开始有几个人在旁边看,心想又有一个勇敢的女生要被这个没有同情心的家伙搞糗了。没想到的是,他们却看到明成高中第一帅哥的脸上沾满了白色的粉笔末,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咬牙切齿地擦着粉笔沫的尚永,还有心里正惴惴不安的惠灿,他们当时并不知道,一个荒唐的未来正在等着他们—“该死的家伙”和“小丫头”会在以后结婚。
眼前浮现出的十一年前的情景消失了,惠灿露出一丝苦笑。然而,驾车时可不能胡思乱想,因为说不定什么时候前面就会蹿出一个穿着淡黄色幼儿园校服的小家伙。
“哎呀!”
一个小家伙为了抓一只跑来跑去的小狗,突然蹿到了自己的车前。惠灿可一点也不想吓唬他,于是将握着的方向盘拼命“哗”地一转。很幸运,避免了一起可怕的车祸。可是,路边的林荫树却没能摆脱厄运,车子“轰”的一声撞了上去。那一刹那,惠灿紧紧闭住了双眼,同时感到后脑勺上有一阵剧烈的疼痛。
离婚协议必须在太阳落山之前交给法院,所以惠灿可不想遇上晕倒之类的事情。然而事与愿违,她晕倒了。在失去意识之前,她的脑海中浮现出来的,是在她进行离婚发言之后,尚永向她提问时的忧郁的声音。
“没有我,你也能生活下去吗?”
实际上,当时她想这样回答:
“我能生活下去,不,至少我可以装作能生活下去!”
可是,那个家伙不在身边的第一天,我就出了交通事故。惠灿便有了这样的想法:那些曾经很自信地谈到过的事情,也许自己根本做不到。
“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不要走!”
尚永觉得,要说的这一句台词真是令人恶心,就像是一只拔了毛的肉鸡。这是一部别人投资的电影,所以只能照着台词说。但是,现实中的他其实是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来的,甚至对妻子惠灿也没有那样说过。尚永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如果自己忽然说出这种话,是不是任何女人都会像面前的女演员一样,露出陶醉的神情呢?
那天晚上,如果自己向提出离婚的惠灿说出这种极其肉麻的话,她也会用这种神情凝视着自己吗?而且不会离开?多亏他的演技很过硬,导演对他的表现很满意。至少,如果不是那一刻摄影棚里哪个该死的家伙手机响了,这一段就会OK并进入下一个场景了。
丁零零零———丁零零零零零———丁零零零零零
“谁呀?该死的家伙,在摄影棚里手机也不关!”
那个“该死的家伙”打开了手机,用生硬的语气回答说:
…
失忆症——从终点回到起点(2)
…
“是我。”
如果那个“该死的家伙”是演出部的跟班儿,恐怕当场就要被骂得狗头喷血了。可是,肇事者是男主演,导演只好把那些快冲出嘴边的脏话咽了回去。那个“该死的家伙”接着电话,不一会儿就像恐怖电影中的主人公一样,变得失魂落魄、脸色苍白起来,突然向投影棚外飞奔而去。这简直不像是在拍摄爱情剧。此时此刻,导演再也忍不住了。
“嗨!江尚永,你这个混蛋!电影还没有拍完,你要跑哪儿去?”
然而,尚永的耳朵里现在听不进导演的叫骂声,只有刚才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小姨子惠媛的声音在嗡嗡作响。
“姐夫!不好了呀,姐姐驾车时头撞到路边的树上了,现在送到医院去了!”
尚永拼命地挥动着两只手臂拦计程车,嘴里不自觉地冒出一句脏话来。
“柳惠灿!你这个该死的女人!这就是你所谓的好好活下去吗?”
“这个患者真是奇迹般地生还呀!在这样的车祸中,脑部受伤还能幸免于难!”
听了主任医生的说明,刚从摄影棚飞速赶到医院的尚永终于将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在他听到车祸的消息后,不顾导演的谩骂憋着一口气赶到医院时,夜色已经完全降临了。他飞快地跑着,两肋都生生地痛。到医院病房时,他看到惠灿正躺在病床上,身体完好无损,完全不像是被林荫树撞过的样子。
“呼,嗬嗬嗬嗬,呼,嗬嗬嗬嗬。”
惠灿那极其熟悉的打呼声刺激着他的神经。尚永本来以为,既然头部被撞了,惠灿应该会是一副浑身缠满绷带或是折断了一条腿的惨相。看到她额头上只贴了一张创伤膏,还打着呼噜,一副太平无事的样子,尚永心里涌起一股无名怒火。听到她出车祸的消息后,他连拍着的电影都不顾,就憋着一口气跑了过来。他感到自己真是太傻了,真想把还在酣睡的惠灿敲醒了。就在这时,惠灿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了。
面对签完离婚协议后第一次见到的妻子,尚永最先说的欢迎辞就是:
“你形象真是不错呀!说是要好好生活下去,却一天都过不了!”
在平时,如果他这样挖苦她,她会立即皱起眉头,脸也会变得通红通红的,然后用尖利的声音高喊着丈夫的名字,于是两个人的“战斗”就开始了。可是,奇怪的是,惠灿平时的那种锐利的目光、尖利的叫喊声并没有出现。她只是注视着面前的男人,脸上带着一副像是一下子猜中了什么似的表情。
“那是什么呀?我脸上粘着什么呀?”
她跟往常一样,脸上露出了困惑的表情,尚永这才开始暗暗担心起来。不会只是表面看起来完好无损,而身体内部有什么地方出了大问题吧?于是,他走到她躺着的病床边上,抚摸着她的面颊,忧心忡忡地问道:
“惠灿,你哪儿不舒服呀?没事吧?”
就在这时,惠灿身体猛地一颤,然后用极其夸张的动作将停留在自己面颊上的手打开了,就像打掉了一只在脸上爬的虫子。对于这一突如其来的动作,他大吃一惊,接着就发火了。
“你这是干什么?”
尚永愤怒地质问着惠灿,而惠灿却在看着他,就像是生平第一次见到他一样。那一刻,她的眉毛好看地蹙了起来,而且开始挠自己的头发,就像以前碰到困难时那样。然后,她带着一副真是一无所知的表情,对两年来同床共枕、一起生活的丈夫这样问道:
“嗯……对不起……请问您是谁呀?”
惠灿打起精神从病床上起来之后,刚一坐下,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些。一开始听到那句话的时候,尚永并不怎么惊讶。因为,在遭受离婚“炸弹”袭击之后,尚永变得对什么事都毫不惊奇了,他以为妻子又在开玩笑呢。
“怎么?是想对我开个玩笑,作为死而复生的纪念?”
可是,听完惠灿下一句气鼓鼓的回答,就会发觉情况正在变得极不正常了。
“我可没有和陌生男人开玩笑的恶习!这里是哪儿呀?好像是哪个医院的病房。”
惠灿注视着这个初次见到的英俊男人。他像是遇见了鬼一样,脸色苍白,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他有着随意而又散乱的头发、又粗又浓的眉毛、异常坚毅的眼睛、高耸挺立的鼻梁、宽阔的肩膀、与她站在一起显得很不协调的长腿,穿着舒适的V领棉T恤和牛仔裤,着装很朴素,式样却很新颖。就在惠灿一脸迷茫地从头到脚打量着他的时候,他飞快地走到她面前,捧住她的脸,凝视着她的脸和眼睛,像是要看穿她一样,直到她开始摇晃自己的脑袋。
“再说一遍!你刚才说什么?”
那一刻,惠灿心想,这个奇怪的男人是不是想挨上一巴掌呀?她装作一点也不害怕的样子,很神气地扬起下巴,清清楚楚地回答说:
“我说的是不知道你是谁!在我叫喊之前,把你的手放开!我觉得很疼!”
尚永放下手来,接着就去按呼唤医生的呼叫铃。在使劲按了一通呼叫铃之后,尚永回过头望着惠灿,脸色变得极其僵硬可怕。
面对他那张可怕的脸,惠灿壮着担子小心翼翼地再次问道:
“大叔,您到底是谁呀?”
“大叔?”
听到同岁的妻子叫他“大叔”,尚永感到心里很受伤。面前这个该死的女人以前也曾经这样打击过他,当时她眨着乌黑的清澈无比的眼睛说:
…
失忆症——从终点回到起点(3)
…
“现在我太讨厌你了!连你的名字我都想完全忘掉!”
他注视着这个连自己丈夫的名字都想完全忘掉,并且最终如愿以偿的女人,眼神里充满了痛苦。接着,他满含痛苦的回答像惊雷一样传到了惠灿的耳边。
“我?我是你的丈夫呀!”
“丈……夫?”
听到这个生平第一次相见还不到十秒钟的男人说出这种荒唐可笑的话,惠灿好一会儿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过了半分钟左右,她才针锋相对地问道:“大叔,您在和女孩子开玩笑吗?”这时,病房门口传来的欢快的声音,打破了他们的沉默。
“呀!姐姐!你醒啦!真是侥幸呀!我刚才要买些饮料,就去商店了。你看,姐夫!姐姐可以叫做不死之神吧?”
说话的这位女孩是惠灿的妹妹惠媛,比惠灿小五岁。她头发已经褪色发黄,身上穿着破烂不堪的牛仔裤,手里正捧着三罐果汁。她把其中的一罐递给了刚刚恢复神智的姐姐。
“姐,你要橙汁,对吗?怎么?不喜欢?”
惠媛觉得,唯一的姐姐惠灿撞到树上却还能安然无恙,真是太幸运了。至少,在姐姐惠灿一脸茫然、前言不搭后语地对她说出下面这番话之前,惠媛还正这么想。惠灿也没有要接递过来的果汁罐的意思,对比自己小五岁的妹妹问道:
“大姐……你是谁呀?”
“大姐?!”
不一会儿,医生们跑了过来。
“柳惠灿,你知道这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