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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没有料错,张良的手上应该鲜血淋漓。
一向正义凛然的苏洛河必然大公无私,如果官府没有证据办不了此案,他一定会一如既往如传闻中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昭白公道的机会。
……所以,可不可以,放过张良?……
林微微恳切地望向苏洛河。
她想,她的是非观应该有些浅淡。杀人填命,说来何其容易,可是……
“如果张良不再犯错,可不可以放过?”
人人都有自己的私心,林微微知道这句话对于那些死于非命者甚是无情,可是,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苏洛河眉头紧蹙,“他杀了人。”
林微微咬着下唇,“今日你们阻挠了他,今日之前,……一笔勾销好不好?”说完,掌心中虚汗累累,同她满心的心虚一般。
一笔勾销,数条人命,林微微扪心自问,若张良不是生事之人,以她从前的个性,必也是不会放过的。
月影横斜,苏洛河默了许久,终缓缓应了她一句:“好。”
前日之事,历历在目。今日依是月斜之夜,却似多了些夜莺啼鸣。
颜子轩立在林微微床前,看她仍在发了痴般想着,叹了一声,负手将窗打开了些。
这几日,林微微都是这样的表情,想起什么了就笑一笑,复又想起什么,立即潸然泪下起来。
颜子轩说:“我今日是来跟你说一声,明日或许能寻到机会出城。”
林微微却心不在焉的想着事情,喃喃自语道:“其实我应该开心的,张良的左手没有废。没有废,好好的。”
颜子轩皱皱眉头,不再说话,就这么陪着站在窗旁。
林微微眯了眼睛,垂下头来,说:“明日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
颜子轩一怔,转头朝她望来。
这么多天,林微微哪里也没有去,林宅上下对她的安静颇有些奇怪,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直到今日上午,安国候府派了人来说退亲的事情。
这门亲事是林谓认定的,如今张良主动来退,他显然不可思议。
当然,不可思议,觉得应该是林微微从中做了些什么导致张良退婚的,并不止林老爹一人,夏涟漪下午的时候就蹬蹬跑到了林微微的房门外,大声捶门道:“微微,出来!你这丫头怎么回事?”
关于张良发生了什么,他为什么要退婚,林微微不想说。
她只是沉默着,对于所有质疑、指责沉默。
她不想听见这些问题不停地不停地盘旋在耳边,所以,她说:“明日吗?可不可以带我一起走?……颜子轩,你答应我的二十六幅,还没有遵守承诺。”
翌日。
阳光敛了日头,不知何时乌云滚滚起来。
马车辘辘前行,车厢里,朱八刀摸摸鼻子忐忑不安,孟柯冷眼望像苏洛河,苏洛河瞥了他一眼,撩开帘子朝车外看去,京都城门已在十米开外。
他吸了口气,放下窗帘,朱八刀拧着手指头,眉头拧巴成一团,苏洛河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你能换个不泄底的神色么?”
朱八刀一听,慌忙眯起眼睛:“我还是睡觉吧。”
行到城门,果然被人挡下,循例检查。
苏洛河出示了无月庄的令牌,搜查的少将神色略恭谨了些,却对马车的搜查没有丝毫放松,检完车内,俯身查看车底,顿时双唇紧紧抿起。
朱八刀心慌意乱地仰天望去,孟柯面无表情地看着车轮下的石子,少将持剑抚拳朝苏洛河一躬,算是行了个礼,态度却比之方才谨慎得多。
苏洛河扫了他一眼,问:“好了没?”
那少将不卑不亢道:“少庄主,车厢下面有个空档却寻不到出口,请少庄主开来一验可好?”
苏洛河哼了一声,“哪有空档,不过是凸出来一些,你寻不到出口,我也寻不到!”
少将嘴角一扬,抬手道:“那就只好将这车扣下了。若是少庄主有急事要出城,在下可再寻一部车来换与少庄主使用。”
苏洛河眉头一皱,孟柯适时答言道:“可以一验,不过,请将车马赶至一旁,还请少将单独查验。”
听闻这句,那少将的手下立时不悦,却也没敢对这伙无月庄人问上一句,若是单独查验你们有鬼的话,将我们少将扣下了强要出城该如何是好?
孟柯淡淡一笑,拱手于两袖中,缓缓道:“以我们三人之力,现下想要强出城都不是不能的。我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让少将知道,我们想让你单独查验实在有些隐情,具体这隐情是什么,待会查验就知。”
将车马赶到城门一条偏僻的巷子里,那少将驱退了手下一干人等,苏洛河一脸不情愿,走到车旁蹲身下来,将那凸出的空挡一推,旋开一条挡板。
“李景,”林微微被憋得脸色发白,轻声念出一个名字,令得那俯身看来的少将一震,“是我。”
“林……你怎么?……”
林微微沉了沉眼皮,一副绝望的模样,“昨天被退了婚,不想留在京都被人看笑话不行么?”
李家二公子李景一愣,“说起来,你笑话也不指这么一个吧……”
林微微狠狠剜了他一眼,保持着极不雅观也不舒服的姿势同他继续说着话:“承不住了,不可以吗?”
李景汗了汗。姑娘家蛮不讲理的,他还真没有什么办法。既然没有搜出什么来,人家想出走也不干他什么事情,不过,他想了想,复又低头提醒道:“外面时局混乱,你一个姑娘家最好还是不要乱走。”
林微微不知为何,突然恼羞成怒:“关你屁事啊,絮絮叨叨。”她转而急不可耐地对苏洛河说,“丢死人了,快把挡板给旋上!”
李景尴尬万分,匆匆领着这驾马车出了城门,赶紧的将这不好惹的一干人等放行了。
车行一里,苏洛河忙将车内茶桌拉到一旁,屈手叩了叩地板。
一推一折,两扇挡板被掀开来。
林微微白了眼从另一扇挡板走出来的颜子轩,恨声道:“还不想带我呢,看见没,若是没我你可没法顺利出来。”
颜子轩拍拍衣襟,掀帘朝外看去。
车外,雷声轰轰,大雨倾盆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有否嗅到差不多收尾的节奏……
最近事儿忙,所以更新总是不定且很晚……哎……见谅见谅……
95谢谢
大雨接连下了几日;天色阴沉沉的;直到往南再行得远了些;这连绵不休的大雨才终于停了下来。
战火的杀伤力远比想象中的要小许多。四战四败后,李隆率领的国军再也没有什么值得书写的抵抗,从一触即溃发展为望风而逃。
宣王军队举着“清君侧”的旗号,顶着勤王的正义之名,迅速攻陷了数座城池,朝着京都一路迈进。原本沉默观望着宣王起义的其他藩王也坐不住了,想来与宣王府实力的差距;纷纷加入了勤王的大军之中。
而在此时,隐忍了数年的大宛国同时发作;铁骑踏来,牵制了驻守在边关的国军生力军。
内忧外患同时而至;配合得刚刚好,不得不令人怀疑起大宛军与宣王军队是否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奇怪的是,当年太祖揭竿而起,江湖众人纷纷拥戴,而今洛国大乱,江湖中人却同时保持着十分耐人寻味的沉默,一些散士剑客则把目光锁定在了抵御大宛国的入侵上,纷纷去了陶诸城。
篝火噼啪中,颜子轩适时回答了林微微的疑惑。
这场内乱不过是久久积压的必然结果。
早在太祖皇帝决定传位于皇太孙之时,很多人都清楚,一场内乱将无可避免,不过是时间问题。
想当年,太子羸弱,若不是皇后盛宠,他又是嫡长子,单以建国立功而论,他是绝不可能得到太子之位。而后,太祖固执的将继承权放到皇长孙的手中,却又担忧他不仅没有足够同叔伯争斗的实力,更镇不住那些手握重权的开国功臣,于是在病榻之上点出一桩封箱案,令得酷吏严查,最终牵连了一帮于建立恒国赫赫有功之人。
其后,太祖下令拆分了王府的军队,尤其是宣王手中的军队,规定了王军最多配置的数量,或许是因为终究顾虑着血脉相连,太祖在拆分完军队之后,便作罢了对散于洛国各处的藩王其他限制。
正是由于当年的诛杀功臣,使得当今圣上在需要寻求一将用兵之时,竟然惶惶然找不出合适的人来。也正是因为当年的王军拆分,使得当年誓死效忠宣王的嫡系部队,渗入到了其他的王军和国军之中,给这次战斗中,国军更弱,宣王王军更强。
颜子轩说,正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这些江湖人士才会保持着惊人一致的沉默。
宣王军队一定胜?未必。或者只是机会大一些。
国军一定败?未必。或者只是看起来机会小了许多。
但不论谁赢谁输,这个江山依然是颜姓天下无疑,不过是家中内讧牵连广阔,外人来帮,未必有好果子吃。
帮了宣王,赢了,他荣登大宝,这助他登天的势力,谁又能够保证会不会如同当年太祖剿杀心腹大患一般,借着个封箱案的名头,将这势力剿了。
输了,当然死无葬身之地。
若是退一步,帮助国军。以李隆的声名,谁都知道,他和他家族的脾性必定揽了所有功劳,而将不佳之事推给来人,说不定还会把屡战屡败的脏水泼到撩袖来帮的人身上。
面对的是一个进退两难的结果,所以大家才会保持着惊人的沉默。
苏洛河听了,虽然不忿,哼的那一声却没什么底气。对于无月山庄在这次战争中的不动声色,苏洛河也甚为介意,但听了颜子轩的分析,他却不得不承认,他的父亲念及至此,该确实会这么做的。
当你孑然一身时,你有着随意站队的权利。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就像是分辨黑白一样分辨正义邪恶。
可是,如果要考虑的是跟随着自己的许多人的未来,他的父亲所选的一定是最为安全妥善的答案。
孟柯点点头,没有出声,眼瞳中倒映着跳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