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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锋见这四人的眼神齐刷刷向自己射来,更是不大自在。虽然承认了父亲闹出的笑话,但出于孝道也实在不好多说,于是话锋一转,他说道:“我家新进了些字画,都是有了名家鉴赏过后才入进来的。给苏大侠、孟兄过过眼,怎么样?”
朱八刀很哀怨地朝林微微看来。
他再一次,很不幸的被忽略了。
林微微垂着眼皮子看他,表示:八刀兄,你的存在感是真的很低,这怨不得别人。
梁锋说完便出去准备献宝的东西去了,苏洛河四人被引到书房稍等片刻。
苏洛河不耐烦地走来走去,晃得朱八刀直眼花,昏沉沉的眯起眼睛打起了瞌睡。
孟柯走到书架前,翻出一本书,看了看,再翻出一本书,认真看了几页后放回,又抽出一本来。
远远瞧上一眼,他那卓然的风骨立在书架前,捧着本书静静翻动着书页,似是将时光按下停止了一般,长河中只剩他一人翩翩然伫立在那处。
林微微艳羡他的气场,走过去,学着他的模样,随手抽了本书缓缓翻动书页沉头一看,却立即“哇呀呀”叫出声来。
“怎么?”苏洛河几步上前,将林微微砸到地上的书本捡起抖了抖,“书里有虫子?”
林微微面色绯红,眼神闪烁,迅速摇头道:“没。”
“那你叫什么叫。”苏洛河见她神色异常,随意翻了一页看去,“妈呀!”那本书不偏不斜,正砸到严肃认真翻阅着书页的孟柯脸上。
孟柯接过那本书,从容翻了翻,面瘫着脸看看眼神闪烁的林微微,再看一眼不知所措的苏洛河,最后很淡定地合起书页,塞回书架中。
“你,你,你……”苏洛河见孟柯一脸的平静如水,顿时有种想要数落他的冲动。
林微微眉头抖了抖问:“孟柯,你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
孟柯哦了一声,不咸不淡道:“我见翻了三四本都是这样的书,也就知道这满架子估计都是春宫图了,所以,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林微微无语。
“臭不要脸。”苏洛河嘟喃。
朱八刀睡眼惺忪问:“我错过了什么吗?”
孟柯反转手中的书页,大张旗鼓将那女上男下的赤果图页朝向朱八刀,说:“这个。”
朱八刀揉揉眼睛,奇怪道:“怎么这两个人不穿衣服的?”
“……”林微微冷汗。八刀兄,你好纯洁。
苏洛河一手叉腰,一手指着朱八刀的鼻梁:“你个呆子。”
朱八刀怔怔不知所措。
孟柯似笑非笑将那书塞回书架,走过苏洛河身边时轻飘飘道:“当然,怎么样都没有陈景跃收藏的那些火爆。”
苏洛河一副被人抓紧神经,青筋爆裂的前兆。
朱八刀挠头问:“陈景跃那,我又错过了什么吗?”
正在此时,梁锋终于来了。
身后仆从抬了个黑漆木箱进来,一落地便开了箱,梁锋掏着里头的卷轴,一一小心展示起来。
朱八刀昏昏欲睡,苏洛河沉默看着,一脸的怒气冲天,搞得梁锋的神情逐渐忐忑。孟柯依然那副万年不变的面瘫脸,阴阴郁郁的盯着那些字画看,林微微没什么兴趣,走神走到了姥姥家,听着朱八刀前鼾声渐起,眼皮子也就跟着沉重起来。
突然,孟柯唤了句:“林微微。”
林微微一怔,立即醒转过来,朝他看去。
孟柯指了指梁锋手上的那副画,道:“梁兄今晚给我们看到的这些新近搜罗的,确实都是正品。大家之作,各有特色各有所长,不过,我想这副应该是你最中意的吧。”
林微微顺着孟柯的指示看过去,却被苏洛河的背影挡住了视线。
苏洛河不知什么时候从椅子上跳了下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的,在梁锋展开的那副画前上上下下仔细端详半天,也不知道为什么孟柯说林微微应该最中意这幅。
梁锋见苏洛河来了兴趣,登时就很激动,“苏,苏大侠,你喜欢这幅?”
苏洛河耸肩,无奈走回原位坐下,坦白摊手承认道:“看不懂。”
林微微斜眼:看不懂还撅着屁股看那么久。
待到苏洛河走开,林微微定睛朝那画看去,不禁脱口而出:“第二十一幅!”
“嗯?”梁锋疑惑。
林微微吐吐舌头,“没什么。”
孟柯略略一笑,“看来,你确实很中意。”
林微微脸上的笑容奇奇怪怪地褪了下去。
这幅便是被师父编号为二十一的肖沉水的画作。
前几日宣王世子那盗得的,是第二十幅。这便是师父的下个目标了。
另外两幅,据说已经在颜子轩的手中。他说,只要第二十一幅到手,便会将那放在家中的两幅拿出来给林微微看。
每每说到此处时,林微微常常会想,颜子轩的家究竟在哪里呢?
如今第二十一幅肖沉水的画作突然出现在面前,师父却完全没了踪影,真是件讽刺的事情。林微微的爪子痒痒的,蹭了蹭裙角,犹豫着要不要帮师父偷了呢,或者还是等他自己过来梁府?
肖沉水的二十三六幅画作,有二十三幅现存在世,另三幅传闻遗失的画作,一副已经被林微微献了出去,其他两幅不知道还存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所以,在看完二十三幅画后,是要重新订立一下自己的奋斗目标呢,还是真的拼死也要找到那不知道还存不存在的两幅画呢。
苏洛河见林微微面色古怪,似是在想很多东西却始终一言不发,心里头不禁堵得慌,于是气势汹汹问孟柯:“卖什么关子呢,你给说说这东西什么来历?”
孟柯指着那落款红印道:“肖沉水的真迹。”
苏洛河的面色很明显的不虞起来,绷着脸看孟柯,一副要把他吞了的表情。他最不喜欢肖沉水这个名字了,因为这个名字老跟林微微的可恶师父连在一块。
孟柯似乎没看见苏洛河眼中的精光,只缓缓转过头去,对梁锋道:“林微微喜欢这副画,我们家少爷说要买了,开个价吧。”
“啊?”林微微一愣。
苏洛河听罢,脸色立即转好了,咳了咳,说:“买也可以,你要不要?”
林微微惊诧道:“不要吧,很贵的。”
不待苏洛河出声,孟柯干脆道:“没关系,我们少爷有钱。”
朱八刀在这个当口醒过来。见苏洛河的脸颊依稀好像有抹绯红,又若有似无地点了点头,朱八刀百思不得其解,挠挠脑门问大家道:“我是不是又错过什么了?”
“是啊。”孟柯冷言,唇角依稀带笑。
24老榕树
不管苏洛河会不会买,林微微到底想不想要,梁锋都是不能将这幅肖沉水的真迹拱手让人的。
他父亲志在提升梁家的格调品位,之前所投之物因尽被人欺骗,而费了不少银钱。眼下经过多番渠道得来的这些珍品中,父亲不止一次得意提起,此中最贵重最令他得意的,便是这幅费了不少心力辗转得到的肖沉水之作。
若是眼下父亲不在宅中时,将这幅画转赠或转卖给了他人,怕等他回来便即刻要大祸临头了。
梁锋如此一想,急速收起画轴,赔罪几句后,也不多解释什么便匆匆走了,只留下几个仆从引这四人去今夜歇息的地方。
苏洛河才刚被孟柯拧过弯来,正想在林微微面前豪气一把,却见那梁锋撒丫子迅速撤了,腾地起身想要去追,但见其他三人跟着引路仆从往客房那处走,又见长廊尽头早没了梁锋的踪迹,只好捶手作罢。
梁府的客房大约是分了男女两处,虽靠得近,但却是两处小院。四人中只有林微微一个姑娘,于是那引路的仆从让林微微在苏洛河他们住的院门口等了等,过不多久,安排妥当了那三个大老爷们后,便带着林微微走去她的那处院落。
苏洛河回头看了看被引走的林微微,再看了眼燃着一豆灯火早已被收拾得细致妥帖的房间。他抬脚踏入门内,却似又想起什么,抽回那脚侧头仰望头顶那一勾弯月。
皎皎弯月悬在半空中,忽而明朗,忽而被愁云氤氲掩盖。
似是夜头正早。
苏洛河眉头轻轻一扬,伸手将房门拉上,转身大步出了院子。
还精神着呢,为什么要睡那么早?
林微微谢过那领路的仆从,走入房内合上门,倒头在了床榻上。
这夜里起了冷风,却并不寒凉,只吹得人神志清朗。林微微本是一头栽倒在软乎乎的枕头里,被那从窗口探入的冷风吹了阵子,睡意却越发散了,于是翻了个身,仰卧在床上,正好透过那窗看见这院里正中的大榕树。
这榕树参天高大,似是长了好些年的模样,从枝桠中蔓蔓垂下许多的气根,在这暗夜里显得鬼魅阴森。林微微缓缓坐了起来,朝那榕树又看了几眼,拉开门走了出去。
她站在那悬垂着无数气根的大榕树下,抬起头,透过这葱葱郁郁的枝叶,弯月清明的皎洁暗光浅浅散了下来,碎在那层层叠叠的叶片交集中,迷了林微微的眼。
左侧的肩膀被人重重一拍,林微微还未来得及回头,便听见苏洛河张狂跋扈的声音道:“傻呆呆的愣在这里干什么呢?”
苏洛河说着,手上用力,边将林微微掰过来,边还探头来看。
他只觉得林微微呆呆站在这里甚是好笑,却不知道她定定站着半晌不动是何原因,于是愈加好奇无比。林微微扭过头去不让他看,眨眨眼,方才那星点花花的迷光便退了。
虽然那迷光褪得飞快,苏洛河却恰恰看到了一些。正想问些什么,却见林微微再转头过来时,已是一派清澈纯粹的眼神,外加几分无奈道:“老大,你怎么还不睡呢。”
苏洛河茫然了一下,想着方才大约是看错了吧,于是不再想林微微的古怪表情,转而抬眉轻扬道:“你不也还没睡嘛。”
林微微没想到自己被苏洛河反将一军,愣了愣,半天回了一个字,“哦。”
苏洛河对她的反应甚为不满。
两人无话,夜色正浓,院落幽静。初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