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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武转过身来,拿过靠在帐篷边缘的那个长达八尺的旄节。这是一根由九节竹子做成的长杖一类的东西,顶部缠着丝做的细索,细索上拴着三重白色的旄牛尾巴上的长毛做成的长缨。这就是汉家使节的象征,是汉家皇权的像征!苏武要见的不是汉家的什么人,而是匈奴的缑王,于是他便拿过牦节,想看看那位狄山博士如何面对这一切。
帐门被撩开了,虞常领着一人走了进来,张胜紧随其后。
苏武坐着不动,也没有说话,只是手持旄节,威严地看着那位缑王。
“苏武大人,别来无恙啊?”缑王讨好地说。
“狄山大人,没想到你还活着,你还活得很好。二十年前,东方大人让苏武向皇上禀告,还说你是战死沙场的博士,还给你树碑立传了呢!”苏武嘲讽地说。
狄山的个子本来就不高,站在那儿和端坐一苏武差不多,他见苏武在挖苦他,便红着脸说:“苏大人,我那时也没想到还能活命,后来被卫律大人救活了,带到了匈奴。我也是身不由己啊!”这摊“薄屎”,存在总有它存在的道理,而且还有些心安理得。
“听说您已改名马马维奇,还出使过乌孙国?”苏武还要羞辱他一回。
“是的,是的,本人随卫律去过,不过当时身体不佳,未能前去见过苏大人。”狄山支支吾吾。
“哈哈哈哈!恐怕你是不敢再见东方大人吧!狄博士,您今天敢来见苏武,是不是有什么见教啊!”苏武把“狄博士”三字说得很像“狄薄屎”。
“苏武大人,过去的事情,我们不要再提,好不好?如今我是匈奴的缑王,今天我来这里,是想救你们的!”狄山颇为认真地说。
“是啊,大人,缑王想救我们!”常惠趁机加了一句。
“噢?狄博士,我们有何危难,要你来救?你又是为了什么,要救我们?”苏武反问道。
听到这个问话,狄山来了精神,小眼睛一眨巴一眨巴的,说话马上利索起来:“苏大人,匈奴单于押着汉家的赵破奴,三天之后便返回这儿了!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道,要么归顺匈奴,要么就是被处死!”
“依照‘狄薄屎’的意思,我们只有投降了?”苏武反问道。
“苏大人,您不要叫我‘狄博士’好不好?你叫得我心里头直颤!请你叫我缑王,这样我才能平心静气地给予你讲!”狄山从来都没想过,过去引以为荣的“博士”头衔,如今让他觉得如裹针毡。
“好,缑王大人,你说吧!”苏武也不与他僵下去。
“苏武大人,我早就知道,您的家父如此英烈,您本人决不会归顺匈奴,有辱使命的。你肯定是作出一死而谢汉皇的架势。可是您想,要是您能活下来,将来再有一天,想办法回到汉朝,岂不是更好?”狄山的哲学,至今未变。
“缑王大人,你如今是不是活得很舒服?”苏武冷笑着说。
“错也,错也!别看我被匈奴封为缑王,实际上我周围的王多得像草原上的狗一般!哪能活得舒服?就是那个卫律,也跟我一个样子!只不过比我的头抬得高一点,尾巴摇得勤一点罢了!我的心里头难受啊!自从那个东方朔把赵信称作‘汉奸’之后,匈奴人一不高兴就说我们是‘汉奸’,我恨不得真能变成一只狗,然后跑到荒山野地里去!那一年路充国作为汉使,来到这里,他告我说,我在长安的妻子已经死了,女儿狄姬嫁给了霍光,也死了。从那时起,我心里就坦然了许多。不然,我在这儿,也是度日如年啊!”说到这儿,他还真的流出了一些泪水。
“哈哈,看到你这个样子,缑王大人,苏武更是坚定信心,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不让世人骂作汉奸了!”
狄山却接着说:“苏武大人,你没听说过‘第三条道’的事?”
“那是你女婿霍光大人的发明。可惜,现在他已不是你的女婿了!”苏武又嘲讽他一句。
狄山急了:“苏武!按年龄,你是晚辈;按学问,你还差得远,请不要对我如此冷嘲热讽!要是来救你的,也是救我自己的!”
苏武这回吃惊了,狄博士还能救别人,还能救自己?
狄山见苏武动了心,便说道:“苏大人,我有一计,能保证让你们安全离开匈奴!”
“噢?”苏武也觉得这很诱人。
“苏大人,人心都是肉长的。谁不疼爱自己的老母和妻子儿女?所以董仲舒老先生当年曾有过对匈奴‘质其爱子而累其心’的高招,可惜汉皇没能采纳!要是汉皇当日大兵压境,非要乌维单于交出太子来才能出兵,把后来的儿单于弄到大汉去学学儒术,那儿单于后来能那么残暴吗?”说到这些,狄山便口若悬河。
“这跟我们离开匈奴有什么关系?”苏武听不懂。
“关系可大咧!”狄山继续说:“苏大人,你想想看,我狄山信奉的谷梁学说,与董仲舒公羊学说势不两力,为什么欣赏他对匈奴‘质其爱子以累其心’的话呢?这是一个向匈奴心窝时扎针的高招!”
虞常自从那天在庭上没能当成通译起,就一直在寻找着自己的位置,是他这个通译先从匈奴人的议论中,得知狄山还有返汉之心的,于是他绕过了卫律,直接与狄山发生了关系。没想到二人一拍即合。是的,自已两番从大宛归来,一次差点被皇上斩首;第二次虽然跟着李广利的得胜之师返回,却因无甚功绩而被皇上置若罔闻。这回皇上让他随丰苏武来到匈奴,虞常也想立一些奇功,回去争得个封侯得爵,封妻荫子呢!眼下听到狄山如此罗嗦,虞常早在一边等不及了,于是急忙催促道:“哎呀我的好缑王,您就把您的密计,给苏武大人说了吧!”
狄山这才得意洋洋,但又鬼鬼祟祟地说:“苏大人!据本王所知,匈奴王庭中得知前方大胜而归,全都高兴不已,饮酒作乐,包括对你们的监视,也都松了许多!我们如果趁这个时候,集中你们使团中的人力,我身边还有几个早想返回大汉的汉人,我们一齐动手,把匈奴单于的老母亲和他唯一的儿子给捉住,那个时候,我们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匈奴单于,敢拦你我吗?”
说到这儿,狄山停了下来,一副立了大功,要等着汉皇颁赏的样子。
苏武听到这儿,很有一些哦然:“狄大人,你所出的这一招,未免太损了吧。万一匈奴单于也是个什么道义都不讲的人,他宁愿牺牲自己的亲人,也不愿他们被我等掳走呢?那样,我们被杀死也是天意,可单于的老母和爱子,又有何罪?”
狄山也笑了起来。“苏大人,我比你子解如今的匈奴单于,他是个孝子,他不会那么做的。正因为此,匈奴人才拥戴他当单于的啊。”
苏武猛地一拍案子,站了起来:“别说了!我大汉使者,既能够堂堂正正地来,就应该堂堂正正地回去!如果匈奴单于不让我回去,就是把我杀了,剐了,我苏武既不会投降,更不会做那种伤天害礼的事情!”
狄山大吃一惊:“苏武,你放着这么一个良策不用,却要找死,你这是‘妇人之仁’!”
“狄博士,你没有‘妇人之仁’,那你就去做吧?如果你能做到,你便立了一个大功,汉皇定会饶过你的所有罪过。可是你这种计策,决不是作为汉家使者的苏武所能做的,不仅我不能做,你们,张胜、常惠,你们二位副使,也不许做这种事;就是虞常,还有使团中的人,也决不许做这事!”
张胜惊讶地跳了起来:“苏大人,难道我们就这样坐以待毙吗?”
虞常更是叫嚷起来:“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试他一试!”
“胡说!作为汉使,我们死了,也是在为大汉增光,决不能匈奴人瞧不起我们!张副使,送客!”
狄山、张胜和虞常的脑袋,摇得像草原上那种见了嫩草却吃不着的绵羊的尾巴一般。
第二十六章 沉命与舍命(之三)
长安城中,桂宫之内,气氛凝重。
武帝不知自己昏昏沉沉地睡了多少天,只知道他第一次醒来时,便对身边的太医说,快把他搬出建章宫,他不能再住在这里。住在这儿,他就要做恶梦,没完没了的恶梦。
武帝第二次醒来,发现已经到了一个新的地方,太子刘据瞪着红肿的眼睛,坐在自己的榻前。他知道太子是最疼姐姐的,他的心痛肯定不亚于自己。太子告诉父皇,如今已是桂宫,这样武帝的心里才踏实一些。,但他还要结着做梦,各式各样的梦。
武帝第三次醒来,已是第四天了。但这回他已是彻底地清醒了。他知道自己的爱女长公主,已经无法再回到这个尘世上。女儿好像在梦中对他说过,她已经到了天国,在天国里头见到了自己的表哥,表哥对他说,天国远比人间美得多。武帝请求女儿宽恕自己,长公主却在天国里对他招手微笑。
众人见皇上终于醒了过来,并且面上带着微笑,于是都松了一口气。太子刘据见父皇醒了,便从榻上爬起,然后跪下,端起一碗太医刚递过来的莲子羹,给父皇喂到口中。武帝觉得这莲子羹那么香,就像梦中吃到的仙人食物一样。一会儿,他把一碗羹全吃完了,便硬撑着身子要坐起来。
太子急忙扶着父皇坐起来。等他的父皇坐稳,并靠在后榻的丝垫子上,太子便“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据儿,你这是做什么?”武帝轻声问道。
“父皇,姐姐的事,全是儿臣的错,儿臣一时高兴,便去找母后,把姐姐给放下了……”太子呜呜然,边泣边诉。
武帝闭上眼睛,用手扶摸着儿子的头,然后问道:“你的母后知道此事么?她怎么样?”
“母后知道了。母后也是今天早上才醒过来,她不能说话了。”随着这一番话,所有的宫人都哭了起来。
武帝只觉得心中一酸,泪水也从他眼角流了出来。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道:“你走以后,你姐姐身边还有什么人在?”
“二姐和孟晖在。”太子只好如实说来。
“你二姐呢?”
“父皇,不孝女在这儿,等待父皇治罪。”阳石公主从太子的身后跪到了前面。
“二丫头,你从来都是不听话的。你怎么能让你姐姐出去呢?”武帝微微睁开眼睛。
“父皇,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