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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敖,何故如此慌张?”武帝不太高兴。
公孙敖半跪而言:“皇上!那李广利在郁城国久攻不下,军心涣散,而大宛国出兵增援郁王,汉军抵抗无力,四万多人马死于非命,其余的全部溃败东还!”
武帝勃然大怒:“这个杀猪佬,真是个废物!”
此时一个老臣从队伍中走出跪下。他是邓平之兄邓光。
邓光白发触地,然后向上一甩,从容说道:“陛下!老臣邓光以为,大宛乃西域穷荒之国,为了几匹马,本来就不值得大兵相争。臣以为,速将败师之将召回治罪,然后一心防御匈奴便可以啦!”
武帝一拍案子:“胡说!朕多年以来,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偏偏一个小小的大宛,弹丸般的郁成国,竟然让朕脸上无光。是可忍,孰不可忍?上官桀!”
上官桀立即应道:“臣在!”
“朕命你带领三千御林军,火速赶到玉门关。朕将亲手书写一块黄帛给你,凡到西域而没完成朕的使命者,你一律用这块黄帛,把他们遮在关外,不完成使命,不准入关!”
上官桀点头哈腰:“臣遵旨。”
武帝继续说道:“朕将再调六万骑兵,七万步兵给你,总计十三万人,三个月后到达。届时李广利要是还有胆子,就让他血洗了郁成国,大宛要是还不献马,就血洗大宛。李广利要是没有胆子,你就把他就地正法,由你率军,出征大宛!”
上官桀既高兴又害怕:“臣得令!只是沙漠之中,粮草运行困难,臣恐怕……”
武帝怒道:“有什么可怕的?朕有办法!杜周何在?”
杜周依然小声应承:“臣在!”
武帝却大声说:“朕命你将天下罪犯,发八万人前往玉门关,给那儿的军队当仆役,运送军粮。朕不养他们,让他们自带干粮、行李,凡能到达玉门关听令者,便免其罪!”
杜周解释道:“皇上,前番死囚,已被张汤送去充军。李广利出行时,臣又遵皇命,发出三万多人。如今狱中只有一万多人,远远不够。臣可将有罪逃亡者发去,恐怕还是不够啊。”武帝愕然:“难道就没有罪人可以发去服役的?”
杜周却低沉地说:“皇上,岂能没有罪人?臣以为,除了死囚和亡命之徒外,还有五种人可以充军。”
“哪五种人?”
杜周从容不迫地说:“皇上,那些找不到老婆,到女方入赘的男人,本来就被人看不起,可以充军;还有那些倒买倒卖,到处投机的人,原来满处转悠,无处不在。如今皇上用桑弘羊实行平准均输,也就是统购统销了,他们没有生意做,整天破坏社会治安。这些商人,应该充军;还有一种人,没事跑到都市来瞎混日子,被廷尉府赶了回去,全都登记在案呢,这些人也可以充军,省得他们刚被赶走了,还要跑回来!”
武帝连声叫好:“好,好!这才三种人,还差两种呢?”
杜周接着说:“皇上,还有两种人。一种是他们父辈曾经犯奸作科,在廷尉府登记在案的,他们多少都有犯案倾向,这些人也应充军;如果这种人派去了还不够,就把那些祖父曾经犯奸作科的人,都送去充军。”
武帝点点头:“好啦,好啦,这回就足够啦!这样朕既为边关送了劳役,又让内地社会安定了,真是一举两得!还有,朕要你从廷尉府中,抽调大批干才,由他们监督这些罪犯和劳役。你还要帮朕选择一个执马都尉、一个驱马都尉,让他们最后看护着大宛良马,来长安见朕!”
杜周依然低沉地说:“臣遵旨,臣这就去办。”
武帝又看了一眼地下跪着的邓光:“邓光!朕看在你弟弟邓平为朕计算历法有功的份上,免你一死。以后不要再胡说了!”
邓光并不谢恩,爬起来后,抚摸一下满头白发,无言而退。
武帝并不计较:“各位爱卿,还有事吗?”
栾大突然从边上跃出:“皇上!西域之战,如能让臣参与,肯定能够大获全胜!”
武帝是最喜欢能上战场的女婿的,于是龙颜大悦:“噢?栾大,你也要上战场?”
栾大却说:“皇上!这么简单的事,岂用得着臣亲自出马?臣还要在宫中,给公主治病呢!”
武帝不解地问:“那,你有什么办法?”
“皇上!只要臣在宫中做法,那敌人的兵马,要它死多少,它就死多少;只要您封栾大为将军,臣便可调集天兵天将,把什么郁成国、大宛国,还有匈奴的兵马,让他们统统丧失打仗能力,让我汉军不战而胜!”栾大说着,唾沫飞到得满庭都是。
武帝大喜过望:“那好,栾大。你说说,你要朕怎么封你?”
栾大叫道:“皇上!董老夫子说:天子天子,天之子也。您派兵去打大宛,只是尽了人力,而没有尽到天力。栾大蒙您封为五利将军,却无权调遣天兵。如皇上假我天兵,栾大便可保证大宛之战,大获全胜!”
武帝大喜过望:“那好,栾大。朕就再封你为天道将军,明天就给你铸上金印,给你在宫中再建一处通天台!你若真能动用天兵,打败敌人,朕还会给你更多的赏赐!”
栾大这才满足:“栾大谢过皇上!”
第二十章 金乌与麻雀(之七)
峨眉山下,山路崎岖。
珠儿与傅介子一同走着。珠儿心事重重,介子却毫无牵挂,一路欣赏着蜀中山色。近处的峰回路转已经不能让人惊奇,他把眼光不时瞥向远处的雪山。
面对着风光无限的峨眉山景,珠儿一点都没有心思去观看。她一路上,老是低着头想事儿。她想起了卓武君对她讲的一切,有时直想拧自己的耳朵,以为当时那两只耳朵是不是听错了什么。十年前与哥分手时,哥哥九岁,自己七岁。她还记得舅舅领着自己去终南山时的情景,哥哥一个劲地问啊问啊,问得舅舅好烦的,珠儿也好烦。她还记得,哥哥盯着爹爹要学武功,可爹说什么也不教他。当哥哥不是被齐鲁女大妈带走,而是被卓文君带走时,珠儿更是不知何故,十年来她的心里一直解不开这个疙瘩!卓文君见了爹爹一封信,便心满意足地走了;她对爹爹是那样一往情深,难怪珠儿有一次听太子转达皇上的话说,爹爹与卓文君才是天下最好的一对儿,可惜好梦难圆。爹爹给卓文君的那块绢书,已经让卓文君揣在怀里,心满意足地走了,就像和爹爹千秋同眠一样。女人的心也真容易满足啊,可是爹在寻常没有一点想念卓文君的样子!珠儿回过头来看了看傅介子一眼,看他那无忧无虑的样子,觉得天下男人全是粗心大意的,一点也不明白女人心里有多少事情。这个傅介子啊,人好,心眼也好,武功也不错,而且一天到晚琢磨着《孙子兵法》,好像将来他也要当大将军似的。可他就是粗心,甚至没有觉察出自己是女人!珠儿想,要是这个傅介子便是太子,他和太子两个并肩走在山林里,用不着想皇上怎么说的,爹爹怎么说的,舅舅怎么说的,显儿怎么说的,那该多好!珠儿从心眼里喜欢太子,同情太子,而且从心眼里坚信,太子不是自己的哥哥。可这个从显儿那儿传出的谜,爹爹不愿解开,舅舅也不愿解开,他们想让这个谜成为真的,让珠儿和太子永远分开。唯一能告诉她真情的人,可能只有哥哥了,至少妹妹是谁生的,妹妹生下之前,妈妈在那里过日子,哥哥总该记得一点儿吧!想到这儿,珠儿加快了脚步。可这时卓武君的话又出现在耳边。文君下葬后,武君告诉了珠儿许多事情。武君说,蟹儿来到临邛后,是一个非常听话的孩子,与文君形同母子。文君教他读书,作赋,弹琴,吟诗,写字,画画儿,把自己的文心才艺,全部传给了蟹儿。而蟹儿也自聪明伶俐,十四五岁时,便能与文君互相唱和了。卓武君一如其名,早年延师学过点武艺,他觉得凭着蟹儿的悟性,学起武来,肯定会大有长进。于是他便偷偷地教了蟹儿一回。谁知这事被文君知道了,她对着两个人发了火,火气之大,把武君和蟹儿全吓呆了。从此文君再不让武君接触蟹儿,只让蟹儿随她学琴写赋吟诗作画。不料那蟹儿一天天地长大成人了,文君身边始终有六个侍女,个个长得自然很像样子,蟹儿九岁时便与她们耳鬓厮磨,渐渐大了以后,居然背着文君,与她们做起了苟且之事。这事当然也逃不过文君的眼睛,两年前的一天早上,从一个侍女的被窝里面,她把蟹儿提了起来,把武君也叫到身边,正式盘问蟹儿,问他将来想做什么。文君本来期望,蟹儿还想着他的父亲东方朔,至少还应该知道自己姓东方,应该有心再回长安,为皇上写诗作赋,舞文弄墨。在文君的心里,蟹儿如果到了长安,虽然不会成为第二个东方朔,但成为第二个司马相如,应该没有多大问题。这样卓文君也就心满意足,觉得谁都对得起,甚至对得起自己了。可是蟹儿一点没有这个意思,他说他此生最大的幸福,就是和这些姐姐妹妹在一起!文君当时便惊呆了,说你没想到回长安,回到皇上身边为其所用么?蟹儿却说,他从小就怕“皇上”两个字,有谁提到“皇上”他就心颤!文君也颤抖了一下,接着问道:那你也不想回到你父亲东方朔身边?蟹儿的话让在一旁的武君吃了一惊,他居然说,他从小就记得自己还有一个爹,自己不是东方朔亲生的!文君听了这话,差点昏了过去。过了一会儿,文君还是问:你母亲是谁,你该知道吧!你母亲的墓还在长安,你还有个妹妹在长安,这些你也不要了?蟹儿说:母亲死了,蟹儿想起她便要伤心,蟹儿一辈子都不愿再去想她,蟹儿只把文君您当做母亲了!文君也流起了泪,再问:你的亲妹妹呢?还要不要?蟹儿说,妹妹与我是一母所生,父亲却不是一个。她还有亲爹在,比没爹的蟹儿强多了!她要是还想着我,她便会来找我;反正我不去找她,蟹儿恨死了长安!文君最后问他将来想做什么?蟹儿说,听说自己爹爹的亲人在峨眉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