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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流利。
然而,观看者却不敢露出任何欣喜的表情,包括安在天,他们都显得满腹狐疑,警觉地看着阿炳,或听着电波声。
阿炳:“……和33号联络的另一个是……15号报务员,你们听,他发报的节奏总是很乱,乱停顿,像个哮喘病人。”
铁院长把钟处长拉到门口。
铁院长问:“你觉得怎么样?”
钟处长摇摇头:“这个电波声太烂了,太老了,老掉牙了,嘎嘎的,像一只鸭子的叫声。敌人绝对不会使用这种被淘汰的东西,作为他们高层联络的通讯设备。”
可阿炳听了一会儿,又说:“不会错的,就是他们俩。”
安在天为了照顾阿炳的情绪,第一个作出了积极的响应:“对,阿炳,我相信,肯定是他俩。”
阿炳笑了,说:“风来运来……安同志,你说的对……嗳,33号报务员马上要发报,准备抄报……”
负责该机器的“转手”应道:“我已经准备好了。”
果然,开始发电报了,“转手”赶忙抄下。
“集中精力,不要漏错码子。” 铁院长叹了一口气,嘱咐“转手”,然后又转对钟处长,“通知破译处,有特急电报,让陈二湖处长亲自破译。”
钟处长跑了出去。
电报不短,抄了一页还有。铁院长亲自上前,撕下已经抄完的一页,丢给安在天:“先送一页过去。”
安在天冲到走廊,喊:“来人,送报!”
送报员却从他后面冒了出来,应道:“我在这儿!”他接过电报,放入报袋,飞快地冲入雨中。
敌台还在继续发报。
又抄完一页,“转手”撕下该页,丢在一边。另一个送报员马上冲上前来,道:“我去送。”说着拿了电报就跑。
他来到院里,恰遇第一个送报员回来。两个人都穿着雨衣,风把帽子吹了起来,他们都是一脸的雨水。
安在天跑进值班室,递出来第三页电报时电话响了。
安在天从值班员手里接过电话……
这一刻,时间静止了,人们都屏住了呼吸,包括几位“转手”都忘了转台,看着门口,等待安在天带回结果。
唯有阿炳和正在抄报的“转手”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像个局外人,后者专心抄报,而阿炳东张西望的,并发号施令道:“嗳,你们转台啊……”
然而无一人听他的。大家在静静地等待着。铁院长严峻的眼神,钟处长的脑门沁出了汗珠,陈科长的手在微微颤动着,总工掩饰地扶了一下眼镜……隐约听到安在天在说“再见”,他挂了电话。
安在天走过来,他默默地走过走廊上站着的人,一个,又一个……人们都为这一刻窒息,以至无人敢上前去问结果,只是侧目相看,仿佛都被过度的期待和恐惧钉在了地上一样。
走廊上,由于下雨而变得昏暗,无法看清安在天的表情,只见他迈着沉缓的步子,低着头,垂着手,像个失败者一样地归来。他的这种样子让旁边的人都揪紧了心!
安在天走到门口,他站住了,抬起头来。借着机房里明亮的灯光,人们才发现他早已泪流满面,他看一眼铁院长,又看一眼阿炳,然后对着大家,终于无法忍住内心巨大的冲动,呜咽着说了一句:“是……”
刹那间,人们在安在天的眼前沸腾了,就近相拥,狂喊,甚至有人跳到了桌子上,而安在天一动不动……
钟处长一把抱住了铁院长的肩头,像个孩子一样,“呜呜”地哭了起来。
陈科长抓住阿炳的手。随即,人们纷纷涌向了阿炳,恨不得要压垮他……
铁院长因为有钟处长趴在他身上,无法动弹,只能立于原地,乐不可支地望着桌子那边阿炳要被吞没的情景。
阿炳被人们拉来拉去的……无数双手伸向他,他应接不暇。
突然,铁院长发现刚才抄报的“转手”也离开了机器,夹在沸腾的人群当中,而电台依然却还在发报。
铁院长急了,一指:“嗳,还在发报呢!”
那人笑着指指录音机:“院长,我录了音的。”说完,转身冲进了人群。
安在天在门口站着不动,他甚至想转身出去,似乎更愿意独自体味这份突然来临的喜悦。
阿炳好不容易在人堆里挤出头来,叫道:“安同志!安同志在哪儿?”
安在天听见阿炳叫他,忙回过头来。
阿炳叫道:“安同志……”
安在天朝阿炳走来。阿炳在人群中,也奋力朝安在天走去。人们干脆将阿炳抬了起来,接力一样,把阿炳从头顶,一个人一个人“传”了过去,“传”向安在天……阿炳终于到了安在天跟前,站在地上。
安在天喊了一声“阿炳”,阿炳:“安同志,我要抽烟,我没有烟了……”
众人都笑了,散开。
铁院长上前,亲自掏出烟,抽出一根递给阿炳,又给他点上。
阿炳猛抽了一口,慢慢地,吐出一个烟圈。
烟圈之中,只见人们重新安静了下来,只有对方的发报声还在继续着。
钟处长给二科打电话:“请各位注意,阿炳在1234567KV找到新的敌台,对方正在发报,请大家马上调到该频率收听,录下信号……”
安在天在拨着旁边一部电话,接通后说:“三科,请调到1234567KV……”
机房里,不同的手在把机器调到该频率处……
雨停了,天光也亮了许多。似乎是最后一滴雨水落在了鱼池里,清脆地响了一声,里面的金鱼吓得跳开了。
屋里的人都松了劲一样,瘫倒在椅子或沙发上。值班室里,烟雾缭绕的,以致于从不抽烟的钟处长也叼了根烟,他吸了一口,被呛得眼泪横流。
总工:“嗳,你们说,如果没有电报证明,刚才谁敢相信这就是我们要找的敌台?”
钟处长:“……我开始就不相信。”
铁院长:“敢于承认自己的错误,你是好同志。”
钟处长:“确实,这么破烂的电台,谁想得到呢。可以说,现在没有哪个国家,哪怕是最贫穷的国家,还使用这种老掉牙的通讯设备。现在谁还用这种电台?”
总工:“有些个人无线电爱好者,或者民间社团,像海上打捞队啊、远洋公司、森林守护队、野外动物园啊,偶尔可能会使用。”
安在天:“正因为这样,所以我们的侦听员听到这种电台的电波声,根本不予理睬就放过去了,和它擦肩而过。”
铁院长:“对,这就是敌人的诡计,目的就是要麻痹你,迷惑你,让你想不到,叫你见了都不理它。”
总工:“这就跟有人故意把你想偷的东西专门放在你身边一样。你上蹿下跳,掘地三尺,可就想不到在自己身边看看。”
铁院长:“是啊,如果你在大街上看到随便丢的一只脏乎乎的金元宝,你会去拣它吗?你肯定以为这是哪个孩子丢的玩具,是假的,一个道理。”
钟处长:“这是疯子玩的游戏。”
安在天:“不,是魔鬼,是魔鬼的鬼把戏……”
敌人的鬼把戏就这样被阿炳轻而易举地揭穿了。诡计一旦被识破,等于暗道机关被打开,剩下的都是指日可待的事。三天后,台湾本部和大陆特务联络站的26部高级电台全部“浮出水面”。十天后,这26部电台的所有联络频率也都如数找到。由此,敌人108部电台、共1861套频率,全部被我方侦获并死死监控。至此,新的一本“字典”诞生了。
黑暗中,铁院长如常一样,他在收听“外台。”
收音机里传来男播音员的声音:“有人说我是恺撒,总是带来罪恶的消息,听,在这个美好的夜晚,我给大家送来的又是这样一个揪人心肺的声音……”
传出一阵猛烈的枪炮声。
沙发里的铁院长上前微调了收音机,声音因而更清晰了:“……昨天下午北京时间1点32分,共军部队向大阴山深处挺进,对驻守在该地区的国民党部队发起全面攻击。这是共军自开拔大阴山区以来发动的最为猛烈的一次攻击,国军伤亡惨重,阵地纷纷失守。这场战斗进行得十分激烈,听着这枪炮声,我真切地看见了自己内心深处的恐惧……”
突然,窗外也响起了激烈的枪声,与收音机里的枪炮声混在一起,让铁院长起疑,他站起身来,朝窗外看去,却没发现任何异常。
他关掉了收音机,但激烈的枪声依旧,铁院长终于确信枪声来自山上,于是再次冲到窗前,他惊呆了——
远处好几个地方都火光四起。
负责保卫701的解放军与前来攻打701的国民党流匪展开了一场激烈战斗……黑暗中,看到的只有人影,冲上去的人影、倒下来的人影……
枪膛里喷出的火苗……手榴弹爆炸,掀起一个巨大的火团。号手跳到高处,吹响冲锋号,不远处的火光照耀着他年轻的脸……
天已蒙蒙亮了,解放军押着一队俘虏走下山来,不少人受了伤,重伤的躺在担架上被抬着……
被俘的几个国民党军官垂头丧气。
这是一场缺乏悬念的战斗,敌人前来偷袭701,早已埋伏下来的解放军部队使701免去一场灭顶之灾,予以敌人当头痛击。战斗一直持续到凌晨,这是安在天一生中目睹的最后一场大的战斗。
食堂门口锣鼓喧天,鞭炮作响。感觉是701人在庆祝战斗的胜利,其实声音是来自高音喇叭。吃早饭之际,高音喇叭里在播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的节目。
女播音员激昂的声音:“……这是最后的一场战斗。至此,结集在大阴山深处的近万名国民党残余部队已不复存在了,大阴山终于回到了人民的手中。”
七号院阿炳房间,胖子正在给阿炳梳理头发。
阿炳问:“好了吗?”
胖子:“再抹点儿油就好了。”
安在天进来,看见,问:“胖子,你给阿炳头上抹什么呢?”
胖子一本正经:“抹油啊。”
安在天走到近前,见茶几上放着一碗底的油,他用手指点了一下,凑到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