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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家干部中也难免不混进傻子,阿炳又瞎又傻,安同志还把他当宝贝,这不是大傻子是什么?”
店主一颠一颠地跑过来,他满头大汗,到跟前了,还摔了一跤。
有人开玩笑:“你不好好卖你的东西,来给我磕头干什么?“
店主一屁股坐在地上,气急败坏地问:“阿炳呢?”
“走了,你赶不上了。”
店主说:“坏了!你们赶紧把他拦住……”
“怎么回事?”
“安同志是坏人!他要阿炳是去做药的,用骨头做药!”
有人半信半疑地:“你胡说,他有证件的,三爸都看了……”
店主气得又站了起来,说:“我……刚才一个人亲口跟我说的!”
“谁?”
“一个外乡人,他在我这儿买了包烟,刚走。他说他认识那两个人,安同志是专门做这营生的,上个月5号还在后村出大价钱买走了一个傻子,转手卖给上海一家大医院。这些傻子到医院就像一条狗、一只猫,今天被抽出骨头来看,明天又打开脑门来看,等都看完了,就把他们的骨头烤干,磨成粉,做成药,卖给人,说反正都是废人了,怎么糟蹋也不可惜。”
有位妇女先急了:“啊哟哟,这是真的?可怜的阿炳……”
店主继续说:“他还说,现在朝鲜在打仗,很多志愿军受了伤,有的眼睛瞎了,有的被炮弹震傻了,所以要很多阿炳这样的人去做药,治他们。”
妇女吓坏了,哆嗦着:“这怎么办?阿炳……落到坏人手上了。”
忽然一条野狗嘴里叼着一只什么东西飞奔过来,几条狗在后面追着它。
“今天都是怪事?野狗怎么进村了?”
几只狗围住那一条野狗,抢着它嘴里的东西。
那个人忽然叫得声音都变了:“狗嘴里,是一只人手!”
金鲁生先上了船。
岸上,阿炳妈和阿炳正在作最后的告别,安在天和三爸一左一右地站在他们边上,只等他们说完话就上船。送行的人主要是孩子和妇女,约有十几个人。
阿炳妈从身上摸出玉,给阿炳戴在脖子上,红着眼睛说:“阿炳,妈送你一块玉,它会保护你的……”
阿炳:“它保护我……”
“对,它保护你……这块玉还是你外婆留给妈的,你好好戴着它,千万不能弄掉了。”
“我不会弄掉的……”
“妈不在你身边了,以后你受了委屈,就跟这块玉说。跟它说了,妈就听到了……”说着又拿起玉,“出门在外,顺当是第一……你是有灵的,求你今后保佑我家阿炳平平安安……”
三爸:“大妹子,不早了,让阿炳上船吧。”
“买烟的人” 鬼祟地藏弄堂的一个角落里看着——一群人操着农具,咋咋呼呼地朝码头追去。
阿炳在安在天的搀扶下,上了大船。阿炳妈也想上,被三爸拦住了。
三爸:“大妹子,就送到这里吧。”
阿炳妈的眼泪夺眶而出,她吱唔着,竭力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三爸:“阿炳是去做事,让他高高兴兴地走。”
船上船下一片送别声。
突然,阿炳象想起了什么,焦急万分地朝码头上高呼大喊道:“妈,我今天……忘记给你带柴火回来了,怎、怎么办……”
船才离开码头,安在天还来得及掏出钱来,塞进烟盒里,奋力抛上岸去。
安在天大声喊:“阿婆,接住!”
三爸替她接着。
阿炳扎进安在天的怀里,像对他母亲一样,“呜呜”地哭:“安同志,你是个好人……呜呜……”
大船离岸越来越远……
一伙人横冲直撞地奔来,鸡飞狗跳的。冲到井台时,正好和送行回来的人碰上。
冲到最前面的人问:“阿炳呢?”
三爸:“走了,怎么了?”
听说阿炳已经走了,一伙人顾不上解释,便加快速地走向前去……
三爸拉住跑到后面的一个人,问:“出什么事了?”
那人说:“野狗刨出来了一个死人,那个安同志是要阿炳的骨头做药的……”
阿炳妈顿时软倒在地,朝天疾呼道:“阿炳,我的阿炳……”
在井台洗衣服的那个妇女赶忙抱住阿炳妈。三爸顾不上阿炳妈,又朝那伙人追去……
愤怒的村人手中拿着当武器的各种农具、鱼具……
后来安在天才知道,为了拦住村人赶去青镇追杀他们,三爸把拴船的缆绳一圈圈缠在了自己的腰上,结果愤怒的人们失去理智,船开走了,竟活活地将三爸拖进了河水里。三爸有幸没有死,但从此身体落下很多毛病,他不得不离开了上海音乐学院,回到乌镇,和自己的老母亲始终在一起,了此残生。
在上海市公安局刑侦处,黄处长问:“你们现在打算怎么办?”
金鲁生:“分秒必争,马上回我们单位。可以肯定的是,我们这次行动已经被跟踪了。我在乌镇杀的那个特务,就是害死罗山的‘灰长衫’,他不可能没有同伙。特务下手的下一个目标一定是火车,所以我想改变计划,不走火车,改行汽车,你能不能派个车送我们回去?”
“没问题,还是让小钱跟着你们。”
“我们要做好路上作战的准备,这儿有冲锋枪吗?”
“有,什么枪都有。”
“那就带两支冲锋枪,多备点子弹,如果有手榴弹也带上一些,天黑就出发。”金鲁生摸出上次向黄处长借的枪,“这枪我暂时不还你。”
“你还要用嘛,先别还,到时交给小钱就是了。”
“我在想,从罗山出事,到乌镇有史以来第一次出现特务,好像我们的行动已经没有秘密了。”
“问题可能出在哪儿?”
金鲁生果断地:“出在邮电局,在转接长途电话的总机房。你想,特务怎么知道我们要来接罗山,是因为我们总部首长给罗山打过电话。然后他们又知道我们在乌镇,是因为昨天晚上我们给单位打过电话。”
黄处长想了一下:“有道理,这两个电话都必须通过上海邮电局总机房才能转接。”
“否则不可理解,我们到哪里、找什么人,特务都知道,凭什么?”
“对,一定是你们的电话被窃听了,总机房有他们的内线!我这就派人去查。”
“我们单位有没有打电话找我们?”
“没有。”
“如果我们单位找你问我们的情况,你什么都不要说,权当没见过我们,要不,特务又知道我们的行踪了。”
“一路孤军作战,太危险了。”
“所有人看不见、听不着我们了,才最安全。”
两辆吉普车到了一个三叉路口,一辆车先停下,另一辆车随后并肩而停。
小钱带安在天、金鲁生、阿炳下来,上了另一辆车;对方司机带着三个人下来,换到小钱原来的车上。两辆车一左一右,分驰两侧。
安在天问:“他们去哪儿?”
小钱说:“和我们背道而驰。”
阿炳突然道:“我们换了一辆车……”
小钱很惊讶,回头问:“你……看得见?我还以为你是瞎子呢。”
阿炳:“我看不见……我是瞎子……”
“那你怎么知道我们换车了?还是一样的车,一样的人……”
金鲁生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他听出来的。”
阿炳大声道:“我就是听出来的,两辆车声音不一样,那辆比这辆老多了,像我们祠堂的老太爷……”
小钱感叹地:“哦,那你的耳朵简直是太好了。”
车子钻进了夜幕之中……
院长办公室里新挂了一张图表,登记找电台的情况,上面可以看到每天侦听处各科找到电台的数目。李秘书在登记最新数目。
铁院长问:“这是截止到什么时间的?”
“今天早上8点。”
铁院长叹气道:“照这个进度,一年都找不完!”
李秘书填写完毕,转过身,安慰着铁院长:“万事开头难。”
铁院长骂:“放你的屁!开头都这么难,以后只会更难。”
华主任进来:“是呀,照这个进度进行下去,找到全部的电台,我们需要431天。”
铁院长:“我要晚节不保了!”
“老地瓜,不许说这些不争气的话,我在会上讲了要咬牙……”
“我把门牙都咬碎了,就剩下最后几颗后槽牙……”
适时,机要员小秦敲门进来说:“铁院长,总部有急电。”
铁院长接过看,大惊失色:“敌人要实施‘天网行动’。”
华主任拿了过来,也很震惊,她想起什么:“有安副处长的消息吗?”
铁院长焦急地:“没有。”
华主任:“这不太对啊。”
铁院长:“从前天晚上他自青镇打来电话,到现在都几十个小时了,一点消息都没有。”
华主任对李秘书:“给上海市公安局打电话!”
李秘书拔通电话:“喂,你好,是上海市公安局刑侦处吗?我找黄处长。”
电话里传出黄处长的声音:“你是哪里?”
“我是第701植物研究院……”
凭声音判断,显然是被监听着。
黄处长不露声色:“哦,701啊?我不知道他们的情况……对,他们也没跟我们联系过……”
李秘书像犯了错一样,看着铁院长。
铁院长:“什么,安在天他们失踪了?”
“这趟火车上还是没有。”
“他们要改行了汽车,我们就无从下手了。”
“为什么?”
“条条大路通罗马,殊途同归 老虎回林子里了。”
特务在通暗语。凌晨1点37分的列车上,埋伏好的特务在车厢里没有发现安在天他们的踪迹。
东方显出了鱼肚白。
司机已经换上了安在天,他紧握方向盘,看着远方……
金鲁生抱着机关枪,眼睛一眨不眨地,警惕着周围的动静……
小钱在后座上沉沉地睡着了,惟有阿炳直挺挺地坐着,大睁着空洞的眼睛,把包裹放在腿上,不断从里面掏出吃的东西,桃片、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