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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荭大大方方地说:“是的,我找到我的柳先生了!”
雪柠说:“我要是你就不会这样说,那会让人觉得,世界上更好的男人全被我
一个人嫁了。”
雪荭说:“这样想就好,不然我会要担心你醋意大发。”
母女俩说说笑笑到很晚。
夜里的梦越甜蜜,早上醒得越晚。雪荭刚刚睁开眼睛,便迫不及待地问洪红宏
来了没有。
听说没有,雪荭才放心地爬起来,将自己梳理清爽,同往常一样先去小东山上
的观测室,再去西河左岸上的雨量室,将每天的第一遍数据收取全了,回到家里,
还没见洪红宏来。
雪荭越等越心焦,雪柠想去问问,她却不让。母女俩在气象站和家里的窗边看
了很多次,从武汉来的红卫兵都露面了,就是不见洪红宏的踪影。
临近中午,街上爆发起阵阵吼声。从武汉来的红卫兵正在开饭,独立大队的人
突然层层叠叠地将他们包围起来。一省亲自宣读了一份最后通牒:从武汉来的红卫
兵是铁卫队的支持者,必须在十分钟里离开天门口,摆在他们面前有两条路,一是
自动离开,二是强行驱逐。
雪荭不管这些事,她在人群后面盯着看,还是没有洪红宏。
从武汉来的红卫兵不是强龙,哪能斗得过地头蛇。
十分钟一到,他们就背起背包打着红旗,唱着革命歌曲,经上街口往中界岭方
向走去。从武汉来的红卫兵一字排开,一眼就能从头看到尾。
“小洪呢?红宏呢?洪红宏呢?”雪荭从头跑到尾,从尾跑到头,没有人回答
她的问题。当年从别处转移过来小住的工农红军第四军、第四方面军、第二十五军、
第二十八军以及由傅朗西指挥的独立大队,每逢转移或撤退时,也像他们一样,脸
上的表情虽然不乏迷茫,主要情绪却是让人望而生畏的坚毅。雪荭在一个红卫兵的
眼角上发现一片潮湿,她心里突然打了一个寒颤。
“你们把他怎么啦,是不是送他回武汉了?”雪荭大声问。从武汉来的红卫兵
都不回答。雪荭一路追到鬼鱼潭附近,那位眼角上有片潮湿的红卫兵才喃喃地动了
动嘴唇。没有声音飘散,雪荭却听得出来,那是在说:“你不该爱洪红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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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
一五一
有云挡在天上,冷冷清清的太阳看上去并没有影响天门口。
从武汉来的红卫兵刚走,独立大队就成立了一支文艺宣传队。
十几个青年男女整整齐齐地出现在小教堂外面,跳的舞,唱的歌,都远不如从
武汉来的红卫兵,天门口人还是看得津津有味。
杭九枫没有往前挤,在人群后面看了一眼便说:“做这种事,还是阿彩内行。”
杭九枫后来又说过两次。一省听见了就问:“你是想让雪荭参加宣传队吗?”
杭九枫还沉浸在回忆中:“要不是小曹同志来天门口搞肃反,那一年我们就能
实现傅政委的理想。一想到阿彩那时候的样子,我就有些后悔,不该总也改不了口,
非要叫她癞痢婆。我要是不叫她癞痢婆,她就不会一次次地要离开。”
一省又说:“那就让雪荭向阿彩妈妈学习!”
杭九枫用手掐着自己的额头,没有做出明显的回应。一省也不多说,马上派人
去通知雪荭参加文艺宣传队。
杭九枫后来明白时十分生气,质问一省是不是忘了当初所说的:“你要是敢朝
雪家女人抛一个媚眼,我就要替你做主!你不是说七大队的好女人死于非命的太多,
剩下来的苕女人没人要吗?我是你父,我要是找一个苕女人回来给你做妻子,你也
没理由不接受!”
骂归骂,杭九枫也没有逼着一省将雪荭撵出文艺宣传队。不只是杭九枫,雪荭
得到这个消息后也很吃惊:“不是说不准家庭成分不好的人参加红卫兵吗?”雪荭
不想去,雪柠要她去,所以她不得不去。
排练场就设在小教堂。文艺宣传队所排演的节目大部分是从被撵走的武汉红卫
兵和突然失踪的洪红宏那里学来的。因为只有记忆,十几个人时常为了一个动作分
成不同的两派甚至是三派。
第一个节目是歌舞,第一句歌词是“远方的大雁请你快快飞”。唱远方的远字
时,大家应该排成菱形,身体向左前倾,重心落在左脚上,右脚轻踮,头部高高昂
起,深情地仰望天空。接下来手捧红心的动作,是落在大雁的雁字上,还是从请你
的请字开始,就出现分歧。争论半天,坐在一旁没有派角色的雪荭说,她记得洪红
宏独自站在右边领唱,每逢唱请你的请字时,轻轻一抬脸庞,眼睛里就有泪花闪烁。
雪荭一说,大家的意见就统一了。随后唱“捎个信儿到北京”,大家又对十几个人
如何聚在一起做看信状各持己见,好不容易过关了,在结尾的“革命造反派想念恩
人毛泽东”一句上又爆发更为激烈的争论。因为要在前半句表现出革命造反的含义,
后半句又体现想念恩人的深厚感情,不仅动作之间有很大的不同,就是在唱同一个
字时,大家的动作也有所区别。这些问题都是雪荭解决的。雪荭丝毫不差地帮助大
家重现了洪红宏站在众多武汉红卫兵中间,从举着拳头带领大家宣誓,到挥动手臂
指挥众人横扫一切害人虫,最后是从高到低一字排开的弓箭步,同时无一例外地舒
开双臂,怀抱着远方的红太阳。雪荭的指导都有根据,都能将洪红宏当时的模样复
述得十分完整。那些这个记得这一点、那个记得那一点的人,经雪荭一说,纷纷服
气地连连点头。
文艺宣传队排练时,一省只来看过一次。发现一省坐在旁边观看,雪荭立刻觉
得不自在,教给别人的那些动作自己却做错了。
一省不管对和错,只要动作做得不整齐,便批评别人没有以雪荭为标准。看过
这一次后,一省就离开天门口,去白莲河参加英山、浠水、罗田三县红卫兵大会。
雪荭刚进文艺宣传队时,谁也没想到她竟然能将洪红宏朗诵的《巴黎公社第十
号公告》完整地模仿下来。不是雪荭故意不显露,连她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对洪红宏
的记忆会是如此深刻。
一台可以演上两个小时的节目排练好了,文艺宣传队就去十二个生产大队巡回
演出。在樟树凹时,正好住在梅外婆和杨桃被日本人害了后曾经住过的那户人家里。
因为是为独立大队先后死了六个人的特殊烈属,婆媳三代共有四个寡妇的女人们都
敢说话。
特别是年近八十的婆婆,开口就说她家的男人全都是受了傅朗西的骗,头一个
人死了,以为第二个人能够继承事业,第二个人死了,若不让第三个人去又担心幸
福到来时没有人在场会吃亏,就这样直到家里的男人都为独立大队战死。熬了那么
多年,除了比别人多几份烈属证明书,过年时有人送一块不要钱的猪肉,再也见不
到任何好处。年纪最小的寡妇则说,她一家越来越觉得,还是梅外婆说的那些话,
做的那些事,才是真正让人获得幸福的道路。这么多年来,读书看报听广播,雪荭
也了解傅朗西他们当年发动民众时,所告诉人们的理想与未来。年近八十的婆婆最
后还恨恨地补充说,可惜白送将傅朗西抓回来,却没有开大会批斗,她都做好了准
备,爬也要爬上台去,批判傅朗西让所有人吃苦,而供他一个人享福。
正因为是有感而发,雪荭在屋外的大樟树下,眺望虚无缥缈般的天门口,信口
学了一句:“巴黎不要统治别人,而要自由——”
从此便一发而不可收,在同伴们的哄抬之下,雪柠竟然做到了洪红宏所能做到
的。在樟树凹的那天晚上,她就朗诵了《巴黎公社第十号公告》全篇,并马上成了
文艺宣传队的保留节目。一圈转完,回到天门口,雪荭更是穿着柳子墨遗下的西装,
打上领带,头发也专门打理一通,突然站到白炽的汽灯下面,放声朗诵起一连七个
以巴黎二字为开头的排比句,和三十七个法国人的名字。知根知底的天门口人不敢
相信自己的文艺宣传队里竟然有一点也不比洪红宏逊色的演员,大家疯狂地鼓起掌
来。文艺宣传队一连在小教堂前面演了两个晚上,还不能满足大家听雪荭朗诵的愿
望。
第三天傍晚,伤痕累累的一省从白莲河回来了。白莲河两岸三县红卫兵大会,
成了他身上挥之不去的疼痛。文艺宣传队演出之前,一省作了一个简短演说,因为
林大雨的历史问题而笼罩在白送头上的阴影,被巴河一司的一号勤务员一笔勾销,
继续当他的得力干将。所谓红卫兵大会,看上去一像项羽为刘邦而设的鸿门宴,二
像张主席对第四方面军痛下杀手的白雀园,三像遭到小曹同志和五人小组血洗的天
门口。实际上是白送在施展借刀杀人之计,想借巴河一司之手,让所有零散的红卫
兵组织归于他的铁卫队属下,最终反客为主,掉转头来吃掉虎穴暂栖身的巴河一司。
一省刚刚流露出抵制的念头,就被人在酒里面下了安眠药。一省被那些人捆起来拷
打了很久,白送才假惺惺地出面放开他,摆酒压惊。一省上桌便摔破一只碗,像杭
九枫当年有过的壮举,用一块残破的瓷片对准白送的喉咙,获得了一条返回天门口
的生路。
“独立大队决不能重蹈当年高政委覆辙,也决不会让高政委的悲剧在天门口重
演。天门口是独立大队的天门口,独立大队是天门口的独立大队。林大雨的儿子只
会使阴招。我父才是真的英雄!白送永远是只狗卵子!”
一省英气逼人地说了许多很响亮的话,然后像从前杭大爹听董重里的说书那样,
坐在专门留给他的最好位置上。前前后后演了十几个节目,只要雪荭出场,一省必
定会带头鼓掌,有一次他还站起来领着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