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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2005年第2期-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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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了,拉着阿彩也要走。跑堂的伙计追过来提醒,三斤汤包的钱还没有付。
    看看二老板还在前面,阿彩严厉地叫起来:“给我回来!”
    二老板根本不回头:“莫恶心我,让我连明日早上的热干面都吃不成。”
    “我把话说在这里,只要付了这汤包钱,这事就不记在你账上。
    不付这笔钱,这笔钱就要记在你的生死簿上。“
    阿彩将话说得特别凶狠。二老板终于回头看了一眼:“老子不怕死,只怕喝癞
痢汤。”
    望着扬长而去的二老板,阿彩从董重里的荷包里掏出一把钱,数也不数便扔给
了跑堂的伙计:“捎个话给二老板,不管等多久,我也要收这个账。”
    恼羞成怒的阿彩从老四季美汤包店回来,拿上工具就往地洞里跳,从头到尾不
让替换一下。怄了一肚子气的阿彩只顾拼命往外挖土,董重里当然不敢大意,一包
接一包地撒进下水道里,然后用自来水冲走。一座可以藏住一个人的地洞挖成了,
阿彩累得什么也想不了,洗一洗后倒头就睡。
    过了一夜,阿彩的心情还是不好。起床后瞅着放在一旁的假发,突然发起脾气
来,要董重里到外面去。董重里也不多说,拿上一只大碗出门买了些热于面回来。
这下子阿彩更生气了,明明听见二老板用早上吃不成热干面的话伤过她,还要买回
来当早饭吃。
    岂不是故意往她的伤口上撒辣椒粉。
    “我的确是故意去买热干面的,但不是伤你而是要帮你。我吃过上海人最爱的
阳春面,也吃过四川人最爱的担担面,武汉的热干面呀,正好取二者之长,补二者
之短。在你的性子里,一会儿是阳春面,一会儿是担担面,这样不好。麦香,杨桃,
紫玉,她们就像热于面,闻着香,吃着也香,看上去不复杂,做起来也不复杂。你
不是说过,既然住是一间屋,睡是一张床,相互间总得有所了解吗?就我的了解来
看,你却不是这样,说不好听一点,每日里要变出早中晚三种脸色。”
    阿彩被这话说苕了,拿过大碗,将那热干面吃了一半。董重里也同样不声不响
地将剩下来的热干面一扫而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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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
                                  下卷
                            第十一章  恩  雅
                                  一O五
    一觉醒来,董重里发觉自己的一条腿不知何时竟然塞在一个女人的两腿之间,
他将那条腿抽回来的动静不算小,女人却没有醒。董重里努力将圆婊子的概念从根
深蒂固的记忆中除去,反复提醒自己,自己所娶的这个女人名叫圆表妹。放在条桌
上的梓油灯还在亮着,有光线从门缝和墙缝里透进来,却不是阳光。外面有人敲门,
不轻不重地响了三声。从前叫圆婊子现在不得不叫圆表妹的女人眼皮动了几下,像
是要醒过来。等了一会儿却没有其他动静。董重里懒得问谁在敲门。他以为这是上
午,随着满腹饥肠翻腾不息,他怀疑自己判断有误。昼伏夜出打过几年游击战,从
天黑到天亮或者从天亮到天黑,能吃一顿饭就算运气好,三天三夜粒米未进也不能
说运气差,经过这样的考验,绝不该一顿早饭没吃就饿成这种样子。圆表妹的睡相
像只猫,假如不知底细,这番模样足以让男人生出怜香惜玉之情。看上去睡得很深
的圆表妹突然一撩被子,光着身子爬起来,坐在床边的马桶上哗哗啦啦地排泄一通,
又用与猫一样的姿势继续睡下去。就在这种俗话所说只有一泡尿长的时间里,圆表
妹那高高耸起的胸脯让董重里看出久违的熟悉。
    天下有模样相像的女人,却没有完全相像的乳房。年轻的时候,教他说书的师
傅就指明过这一点。一个说书人要看女人的这一带真是太容易了。一到夏天,不管
是在神农架,还是在大别山,女人们就会到没人的河里脱光上身放肆地洗浴,说没
人其实只是她们没看见或者装作没看见,即使是在冬天,只要有说书人住在家里,
女人总会找借口烧上一大盆洗澡水,房门也会在刻意的疏忽中忘了,插上门闩。用
不着任何借口,要想进那扇门只需用手一推,如果还有更进一步的念头,那就要随
手将门掩好。这种时刻的女人是属于说书人的,与丈夫孩子了无关系。与阿彩假扮
夫妻暂时住在咸安坊时,阿彩洗澡时也曾将房门留下半掌宽的一道缝。杨桃流产的
那一次,董重里甚至还看过雪柠的。那天夜里杨桃忽然叫肚子疼,董重里慌慌张张
跑去找梅外婆,说是敲门其实是推门,雪柠正敞开胸脯,梅外婆的手在那一带轻揉
慢抚,说里面有个指尖大小的硬结,要是结婚生孩子了还没好,可就要当心。他想
起一句早就明白却一直不好意思对别人说的话:天下只有长得难看的脸,没有不好
看的乳房。
    窗外有笑雀儿在一声声地叫着。刚刚平息下来的那场激战将笑雀儿赶出了深山,
寄居在相对安静的天门口四周。隔着四面墙、一方瓦和大小不等的门窗,笑雀儿在
不停地飞来飞去,一边飞一边笑,偶尔停下来站在树枝上,反而一声不响。不比那
天黑之前叫得最响的麻雀,从早到晚,笑雀儿叫得没有任何区别。行走在山里经常
能听见的女人唤丈夫回家吃饭的声音仿佛也不存在了。董重里正在苦苦分辨时问中
的上午与下午,有人在外面小声说话:“到底是当婊子的,大白天也睡得这样好,
一觉起来天就要黑了。”听到这话,仿佛在梦中的圆表妹翻身爬起来,像蜕变的蚕
儿一样从被窝里一点点地探出白嫩的身子,再将衣服一件件地穿上,霍地拉开门闩。
门外的常天亮没料到圆表妹如此灵醒,红着脸说:“段镇长上午就让人做了一桌好
菜,送过来时,你们却睡个不醒。眼看天要黑了,段镇长让我先过来看看。”圆表
妹大大方方地说,用不着兴师动众地送来送去,自己跟着常天亮过去拿就是。圆表
妹出去了,董重里躺在被子里一点起床的意思都没有。没过多久圆表妹就回来了,
双手不闲,掇的提的都是好饭好菜。天色说黑就黑,灯光下的圆表妹往脸上搽了一
层薄薄的胭脂和香粉,眉毛也用炭黑若隐若现地勾勒了一下。
    “董先生,还不动心吗?”圆表妹背对着灯的样子更加妩媚,她将衣服全脱了,
贴着董重里的后背钻进被窝里:“吃也吃了,喝也喝了,我出人,你出力,我们来
做点夫妻间的好事吧!”
    做妻子的女人,床上床下从来都是主次分明。圆表妹不是,一上来她就先用那
会发光的眼睛从头到脚看了董重里一遍,然后掉转头来从脚到头又看一遍,那解开
的长发随着目光,春风细雨般洒在无遮无挡的肌肤上,飘扬一阵,吹拂一阵,还没
开始便如同醉生梦死。接下来才轮到两只手,白嫩秀丽的一对相生相伴的鱼儿,将
董重里的两腿当成了河流,在两河的每一个去处徘徊和盘旋够了,才酣畅地游向大
江一样的腰身。圆表妹的手不是跳龙门的鲤鱼,是在枯干的沙滩上也能轻盈游走的
白鳗。白鳗一样的手柔似杨花柳絮,没到目的地的时候它推波助澜,一旦到了,它
就停下来不再走了。男人的嘴唇是海洋,一呼一吸激起阵阵风暴,颤巍巍的嘴角边
摸得着浪涛的颤音。女人的嘴唇成不了海洋,否则她们就没有必要让自己的嘴唇坠
人男人的嘴唇。圆表妹也不例外,十个手指轮番爬上董重里那失去话语的嘴唇,且
歌且舞,亦摇亦摆。拇指向前打打压压,仿佛打情骂俏。小指落后,充满柔情蜜意。
另外三个长短不同的手指,普普通通的样子自然地流露着贤惠。经过这些手指,女
人味沁入男人心脾。圆表妹被眼前浑圆的嘴唇迷住了,她将自己的嘴唇贴上去,婴
儿般唆起来,随着弥漫而来的滋润,细细的舌尖脱颖而出,沿着手指们带领的线路
循序渐退,风情万种地绕过脚跟来到脚趾。董重里突然变了个人,猛一翻身抬起脚
来摆出一副用力蹬出去的样子,阻止了圆表妹的舌尖与某个脚趾接触的企图。使出
这个夜晚的最后一招后,圆表妹万般无奈地说董重里是木头做的石头雕的泥巴捏的,
睡在他身边总觉得半边床是冷的,就算她命大福大冻不死,时间长了也会经血不调,
气脉郁积。
    嫁给了董重里的圆表妹返璞归真,像良家女子一样喜欢起正人君子来。董重里
即将坠入梦乡之际,要圆表妹不用劳心费力,也别跟着背后操纵她的那个人痴心妄
想,作为男人,这辈子他是为杨桃而生,别的女人只能试着等待来生来世。
    天一亮就是三朝。梅外婆一早就让雪柠和常娘娘过来,将圆表妹当成女儿,将
董重里当成女婿,接他们回娘家。
    早上吃的是鸡蛋煮挂面,中午吃的是红糖煎糍粑。吃的时候大家都在一起,吃
完后女人们就不管董重里了,凑在一间屋子里小声地从上午说到下午。董重里听见
常娘娘同王娘娘说,再没本事盘硬男人的卵子,往后就不要吹牛说自己是最好的婊
子,干脆从良,跟别的女人一样该插秧时卷起裤腿插秧,该割谷时翘着屁股割谷,
收成好时吃饭,收成不好时喝粥,丈夫在时陪丈夫睡觉,丈夫不在时再想请野男人
做伴,至少也得绣双鞋垫送给人家。有一些话没有回避董重里,绸布店的伙计还有
别的人在一起大声议论,昨日白天还有人在附近遇上一群斑狗,半夜里不知从哪里
冒出来的驴子狼将西河右岸段家叔侄俩养的一圈牛羊吃了个精光。大家边说边看董
重里,这一仗打得天堂一带尸骨遍野,搞不好又会发驴子狼的。董重里找不准自己
的身份,想同他们说说话,又不知如何开口。犹豫之际,常娘娘一脸诡笑地从他身
边走过,返回时,手上多了一只纸包,身上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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