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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后就拒绝了。“这种干特务的好材料放在柳某身边,国民政府虽然浪费得起,柳
某却消受不起。”王参议没有再说二话。选择初通气象学,来历却也有些可疑的卢
工程师,是二人妥协的结果。
在省国民政府的公函上,柳子墨是天门口乙等测候所所长。
说是乙等,其实比头等测候所承担的工作还多。配置有齐全的寇乌式水银气压表
、干湿球温度表、最高最低温度表、地温表、毛发湿度表、气压自记仪、温度自记仪
、最低草温表、风向风速器、梳状测云器、日照计、雨量器、虹吸式雨量自记仪、蒸
发器、云雾灯、雪量计。正是以这种优厚的条件,省国民政府与柳子墨特别约定:优
先建成雨量室,并优先获得以天堂为中心的大别山区水文和气象资料及预报,否则不
批准柳子墨来天门口建立测候所。
对于柳子墨来说,气象学与水文学本来就有许多相交又的课目,做起来并不难。
为了确保水文研究的优先性,从武汉发来的第一批物资里没有一件与气象学相关。
雨量室是一座用水泥和石头砌起来的简单的小房子,外面修一道斜坡,斜坡上安一
根通向河底的红白标尺。作为观察水文变化的助手,雪柠要做的事情就是每天定时
将红白标尺上的水位记录下来,平常时候早晚各一次,雨季发大水时,一个小时就
得记一次。整个大别山南麓,同时建立起来的此类雨量室一共有五座。其余四座柳
子墨也要定期巡视,并将取得的资料汇总。这项研究的目的,柳子墨只知道一鳞半
爪。挂少将军衔的王参议私下说过几次,这是关系到国家民族生死存亡的重要军事
机密,只管做好,别的不要多问。王参议一再嘱咐,对气象的研究,也主要是预测
今后几年降雨量是剧增还是锐减、剧增在什么季节、锐减在什么时候。有一次酒后,
兴致勃勃的王参议重提当年吴大帅下令挖开武汉上游的金口长江大堤,战场上的颓
势就顿时扭转的往事。两军开战,我活你死,输赢是第一位,只要战术有效,其余
因素就不要多考虑了。柳子墨一下子想到淞沪抗战,国民政府军第十九路军始胜终
败,不得不与日本人签订气得人吐血的停战协定。古往今来的用兵之道,无不看重
气象和水文,真能在抗击日本人侵略中助一臂之力,柳子墨倒也心甘情愿。但是他
不敢想像,日本人如何能进占到大别山区,这可是自己国家的中心地带。
西河上的雨量室建起来后,柳子墨到其他几条河流上察看了一遍,重回天门口
时,雪柠已按照自己教的办法,在记录纸上描出一条美丽的弧线,而协助自己进行
气象研究的卢工程师及其押运的设备器材仍然不见踪影。
柳子墨不得不同段三国交涉,要他派两个差夫顺着西河往下游接一接。刚从天
堂搜寻独立大队回来的马鹞子听说后,主动将汶事接了过去。自从回到天门口,马
鹞子就没有听说过关于独立大队的消息。有人说杭九枫和独立大队的骨干分子已被
反国民政府的工农红军第四方面军强行拉走,躲在天堂的全是一些没有战斗力的老
弱病残。马鹞子不相信。有傅朗西在,独立大队越是不露面,马鹞子越是不放心。
马鹞子从冯旅长那里借来两个连,加上县自卫队的全部主力,上山搜寻了半个月,
连个人影都没碰到。松了一口气的马鹞子派出三个士兵,回来时不仅枪没了,连腰
上的裤带都丢了。不用问就明白这是独立大队的人干的。马鹞子气不打一处来,冲
着柳子墨大骂傅朗西,有种就别躲得像只狗,只会咬陌生人的腿肚子。
柳子墨也很生气,马鹞子如此不慎,既是误己,也是误人。
柳子墨担心的不是离大雪封山的日子越来越近,而是那些通过小岛和子从东京
弄回来的仪器,哪怕损坏一只瓶子,就会影响测候所的正常工作。
测候所没有建起来,天气好坏全都写在柳子墨的脸上。
柳子墨决定去一趟县城,县城已经通了电话,就算一路上得不到什么有用的消
息,还能通过电话问问武汉或者黄州那边,是不是出了意外之事。出天门口十里,
柳子墨碰上一队骑兵,军官在前面两腿夹着马肚子飞跑,士兵们不即不离地跟在后
面。又走了五里,刚刚过去的骑兵,回来了两个。这一段路很宽,柳子墨正想自己
毋须让路,疾驰的骏马就到了身边,四蹄腾空,一左一右夹着他。情急之下,骑兵
一问,他就回答自己正是测候所的柳所长。骑兵们不说二话,将他弄到马鞍上,快
马催鞭,一溜风地回到天门口。路上遇见的一队骑兵全部站在挂着测候所招牌的白
雀园门前。柳子墨还没从马背上下来,有人拖长声音喊了声:“集合——敬礼!”
那些盛气凌人的骑兵飞快地排成两排,整整齐齐地冲着他行了一个军礼。柳子墨莫
名其妙地往屋里走,马鹞子也赶过来,毕恭毕敬地将右手举到额头上。
段三国说:“冯旅长专程看你来了。”柳子墨还是不明白这些人要做什么。
一身戎装的冯旅长,像树桩一样站立不动。
“站在我面前,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真的是柳子墨吗?”
“有个当大官的家伙说,你一个人就能顶三个主力师!”
“若论对付杭九枫他们,你这样子肯定不如马鹞子!”
冯旅长自问自答,他没想到能顶三个主力师的柳子墨,除了比那些常见的读书
人洋气一些,也没有更特别之处。
“会吹牛皮不是学问。有那样大的能耐,我在武汉龟山上呕心沥血建起来的测
候所,就不会被炸得片甲不留。我晓得这话是王参议说的。对战争而言,说柳某能
顶三个师,明显是夸大其词。如果是说气象科学研究,说我顶三个师则是太小看我
了。”
冯旅长继续站在那里,柳子墨请他坐。
“当兵的就是这样,连长不能坐在团长面前。一个师辖三个旅,三个师就是九
个旅,柳所长的权威比我大九倍,不是司令也是军长。”虽然是三分认真,七分取
笑,冯旅长还是没有坐。
“那是王参议替我帮腔。今日的国民政府,其实还是军政府,只顾打仗,想要
点做学问的经费,就必须与当前的军事挂钩。各位千万不要将此话当真,搞不好会
误你们的军机大事。”
“听你这样谦虚,我倒有几分相信了。柳所长放心,若是第四方面军还在这一
带流窜,也许我会来借你的九个旅一用。可惜他们已经往四川那边去了,剩下一些
乌合之众,有马鹞子对付就行,连我都没事做了。”
“冯旅长再说下去,我就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错了,是你看不起当兵的!”
“天上落雨地上流,有也愁来无也愁。”冯旅长一瞪眼睛,将屋里的人全撵出
去,还让部下仔细清查一遍,十丈之内不许有第三个人,“你真的有本事将刮风落
雨提前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天上风云,变化莫测,我只是比你们多懂得一点。”
“多一点也不得了。水火无情,这一带有几十条大河,年年发无情水时,千军
万马也挡不住。你一来,我就想到日本人。东洋鬼子是不会打一仗就罢手的,他们
进攻上海,是为逆长江而上做准备。不瞒你说,我已先后派了三批人潜入上海,了
解日本人到底有哪些能耐,假如我们同他们较量,有没有必胜的把握。第一批人回
来报告说,老子六千人马的一个旅,只能和日军七八百人的一个大队打成平手。我
当他们在谎报军情,又派第二批人去上海。哪想到他们更悲观,硬说老子一个整旅
也打不过日军一个大队。第三批人是我的亲信,那些家伙全身都是枪伤。他们回来
后说得更难听。其中一个人说,死在日本人枪下他倒不怕,就是不想当日本人的俘
虏,更不想跟着那些变来变去的政客当汉奸,与日本人开战的那天,让我亲手开枪
打死他。王参议说你是国民政府的栋梁之材,我一听就知道,他们想重演三国里的
水淹七军。为什么我没马上来?我又派人侦察去了。黄河那边也有像你一样的专家。
这让我更明白了,那些害怕日本人的人,想要你在关键时刻帮他们撒豆成兵。”
“军事上我不敢妄言,水的事你却说得不对。又不是用盆装水浇花,水在花也
在,都是现成的。好不容易等来满河水,日本人却不一定来。”
“果真水文气象都是臭屎无用的东西,学它做什么!”
“是为了比打仗更重要的科学。”
“难道飞机大炮不是科学?我只有一个旅,不同你的九个旅争吵。我的话你不
要告诉任何人,从我嘴里说出来的每一个字都是军事秘密。你可以不相信,却不能
到处乱说。”
冯旅长要柳子墨带自己去雨量室看看。
一年一度的枯水季节已经来临。西河的河床看上去很宽,水流却是浅浅的。涉
水时,看上去水能淹到膝盖附近,实际上脚踝以下全在沙子里陷着。那些不想绕道
走独木桥的人,裤腿也懒得卷,两手一提裤子,就从这边沙滩走上那边沙滩。冯旅
长绕着雨量室里里外外地看了好几遍,越看越像碉堡,只是四周少了一圈枪眼。
一说碉堡,外面便响了一枪。冯旅长掏出手枪抢先一步跳到屋外。一直在门外
守着的段三国叫得惊心动魄:“打不得!那是斑狗(注:斑狗,即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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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天门口
六 四
一群小兽从河堤下面的灌木丛中钻出来,大约有二十几只,整整齐齐地站在河
堤上,子弹打在地上溅起一股沙尘也不惊慌。它们的样子像狗,也有些像狼,再往
细微处看还像狐狸。叫斑狗的小兽不大,长不过三尺,高不足两尺,灰褐色的粗毛
尾巴拖得老长,紧挨地面的尾巴尖黑得像女人的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