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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四抬头一看,急忙抓过酒瓶贪婪地咂了一口,又舔了舔干裂的嘴唇说:“这《提篮歌》是跟三姨太学的,当初她刚到小镇来就特别爱打扮,经常到我的小店铺里来挑选绸缎布料,一磨蹭就是大半天。这个小娘子长得确实蛮漂亮,也很年轻,说起话来嗲嗲地,娇声嫩语。经常逗得我趴在柜台上,老半天直愣神。有时候,我也忍不住笑,打情骂俏插几句嘴。可是时间长了,我老婆便开始吃醋了。她经常当着三姨太的面,拿起扫帚对着一群鸡鸭乱骂‘滚出去,不下蛋的臊母鸡到处蹿,我打死你!’。后来,三姨太就很少来了,特别是虞俊才海难死后,她也基本上不来了。可是去年开春,她又来到我店里选了点好布料,做了几件新衣服,说是要到上海提篮桥探亲访友。可惜等她回来以后,我却发现她神经有点失常,经常独自坐在菱溪岸边的石礅上掉眼泪,还时不时地哼着《提篮歌》。——咳,这情景,也真使人伤感哪!我既不敢去探问,也不敢过去安慰,只好在远处悄悄偷听她唱歌。俗话说‘寡妇门前是非多’,‘人串门子惹是非,狗串门子挨棒槌’。仔细想想,我又何必瞎操心呢?为此,我也不知又挨了老婆几顿臭骂。老李,你评评理,你说我能去干那种丑事?……何况我也确实不明白她为什么会上吊?……”
铁拐李打断他的话,继续问道:“你昨天早上发现桥上吊着的女人,是不是马上想到就是兰菱呢?当时真有那么可怕?”
“没有,我只是想起当年贵渡桥吓人的传说和芦萍太太投河自杀的惨样。自己当时也真是吓懵了,便糊里糊涂、慌里慌张一头扎到水里去了。”
“阿四,你能再唱唱这个《提篮歌》吗?没关系,小声唱唱也行呵!”
“行,别笑话哦。”阿四便用沙哑的嗓门唱起来:
阿囡哎~,盐豆香味浓,侬提竹篮送。勿忘酒来伴,无孝空返程。
阿囡哎~,卤蛋香味浓,侬提竹篮送。勿忘香料陪,无泪空沾巾。
阿囡哎~,青茶香味浓,侬提竹篮送。勿忘山泉沏,无意为相送。
“挺好的民歌嘛!江南小调果然别有韵味!以后还要再多听几遍呢!阿四,我们准备为你们夫妻俩调解一下,再派人陪你回家好不好?”铁拐李笑道。
阿四感激地说:“谢谢,老李,有空请多到店里坐坐,有什么情况再聊聊。”
和小毛默默地走出了卫生院,铁枴李自言自语地说:“《提篮歌》,‘提篮桥’?……兰菱去提篮桥?这个‘提篮桥’——通常说的是上海市关押犯人的监狱呵!兰菱到‘提篮桥’去探访什么人,难道是去看犯人?后来怎么一回来就含着泪唱起《提篮歌》了?仔细联想起来,这里边好象有耐人寻味的伤感背景。这‘情、泪、歌、桥’编织的这条‘纽带’,可不可以牵扯出一条侦破此案的重要线索呢?”
毛尖尖似懂非懂地说:“可能吧,反正我是个‘二百五’,不懂得怎么联想。我家乡也到处都有这桥那桥的,也有人唱歌弹曲,怎么能扯得上?再说,我也没去过上海市呵,什么‘摆渡桥’‘提篮桥’都没见过,说不上怎么能联系到这起谋杀案上来。”
铁拐李一边漫步走着,一边折断一根垂柳的细长枝条,在手腕上一圈一圈地缠绕着,他的目光在眺望着远处这座神秘的贵渡桥。
第06章失望的擒“鬼”计
派出所的值班室里,乐所长正耐心地倾听着铁拐李的案情分析。当乐所长将香烟递给铁拐李的时候,他却连连摆手婉言谢绝道:“对不起,我不会吸烟,就爱吃你们这里的五香豆。乐所长,我刚才说的这个上海‘提篮桥’,问号还挺大的哩!顺便问一下,你们本地过去有没有流传过什么《提篮歌》?”
乐所长自豪地说:“我们这里的越剧、江南小调流传很广,男女老少都会哼上几句。可惜,过去却从来没听到有人唱这种什么‘竹篮’、‘筐子’的歌儿。”
铁拐李走到电话机旁说:“我打个电话给崔队长,让他尽快派人赶到上海去调查一下提篮桥监狱的档案材料,这样也许对我们扩大线索有利。”
正说着,民警小张突然跑进来,急急忙忙地报告说:“老李,乐所长,你们看,三姨太兰菱的另一只蓝布鞋!这是今天下午在虞沁园门口那棵老樟树窟窿里发现的。不知怎么回事?……”
大家赶紧凑了上来,铁拐李忙戴上了手套拿着布鞋反复观看着。他用手指在鞋帮内轻轻地一压,并且用鼻子闻了几遍,然后将鞋子放进了档案袋内。他皱着鼻子说:“这鞋底上沾有池塘淤泥的浓味儿,而且水渍未干;鞋面上粘着河岸上一种植物——‘鬼针草’籽,这说明兰菱被害时应该去过河岸边。我分析鞋子是从发案第一现场转移到虞沁园门外的,大门口并不是第一案发现场,这里面有疑问。”
大家都会意地点点头。乐所长补充说:“那朵白菱花可能是河里采的,凶手可以随手采摘。”铁拐李转过头来,对小张问:“毛尖尖是不是还在监视虞沁园的动静?虞芙、虞蓉的态度怎样,还不当一回事吗?朱管家、尹小红有没有跑出去过?”
乐所长接过话头说:“虞芙平时都住在他的烟酒铺子内,很少回家。发案以后,他也曾无所谓地说‘反正不是自己的亲娘,死不死与我无关’。从侧面了解,虞芙与三姨太兰菱的关系比较融洽,以往似乎没有什么矛盾。而虞蓉则经常住在家中,偶尔住在苗圃园的集体宿舍。据群众反映,她与二姨太蕙莲的关系较好,听说她还开口叫蕙莲‘二娘’哩!虞蓉与三姨太有点矛盾,多次发生口角。据说她甚至曾在不同场合,公开地骂三姨太为‘臊狐狸’,案发后还诅咒说是‘现世的报应’。还有就是出事后朱管家竟也央求要早日回老家去;尹小红这丫头倒没什么,整天还是缩头缩脑地躲在阁楼内养蚕。”
铁拐李抠挠着脚上的疤痕,焦急地说:“咱们应该尽快与他们接触,也许会发现一些有关的秘密。走吧,天快要黑了,小张跟我一起去虞沁园看看,再听听毛尖尖调查到的情况。”
夜幕降临,虞沁园大门外一片门可罗雀的景象,杂草与尘土堆集,象一座座小坟墓。铁拐李与小张躲在冬青树丛中,向四周观察——怎么不见毛尖尖了呢?铁拐李又机警地转身移到了老樟树后面。抬头只见一个盆口大的树窟窿,如同狮子大开口般地对着他。他急忙往后退了一步,仔细地蹲下来观看着地面上的足印。
此时,左边的小路上突然窜出一个白纱巾蒙面的女人,疾步向莲溪岸边上走去。小张吃惊地悄声说:“老李,你看,这个女人就是二姨太蕙莲!她神秘地跑了……”
铁拐李以命令的语气低声说:“快,迂回隐蔽地跟踪,没有意外情况不许惊动她,发现情况及时报告!”小张急忙躬身追去。铁拐李戴上毡帽,悄悄地从树后露出半个面孔,然后迈开步伐向前走去。刚走出几步,只听见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探头一看,正是毛尖尖跑过来。他急忙问道:“你跑哪儿去了?情况怎么样?二姨太怎么跑出来了?”
毛尖尖低声说:“她刚刚从后门出来,怀里还夹个黑皮包。朱管家也在里面大声叫嚷,让小红赶快关紧大门上好门锁。现在,只有从后门才能进得去。另外,虞芙在下午四点多钟刚刚回来。你看,楼上他的房间里还亮着灯光,好像——在忙碌着什么?”
铁拐李拍着小毛的肩膀说:“快回去报告乐所长,让他派人到莲溪岸边,配合小张跟踪二姨太!”小毛听完话,即扭头飞奔而去。
铁拐李整理了一下毡帽,从容不迫地向虞沁园后门走去。刚刚拐个弯,忽然看见一个老年妇女和一个青年男子在虞沁园后门口向里面探头探脑。铁拐李沉着地上前问道:“天快黑了,你们二位从哪里来,是来找人啊?”
老年妇女喃喃地说:“我女儿兰菱遇到不幸,我们是……过来处理她的后事的。”
青年男子愣头愣脑地向铁枴李吼道:“我是兰菱的哥哥兰玉喜,是专门陪同我妈来的。你是什么人,关你什么事?你瞎瞅什么?”
铁拐李嘻笑着说:“我是派出所的老李,也刚巧路过这里,那,……快进去吧!”
兰玉喜拉住母亲的手迈进了大门。刚跨进门槛他又回头乜斜铁拐李说:“瞧你这副德性,瘸腿民警还能为民办差事?”
还没等铁拐李回话,兰玉喜即随手“咚”地一声把门关上了。此时,只听见尹小红在里面一边嘟囔关于两位姨太太的事情,一边陪他们走进屋里。
铁拐李幽默地自言自语:“这滑头鬼,愣头青!太无理了!倒叫我吃‘闭门羹’。”说完,便转头离开了后门,迅速向莲溪岸边走去。
铁拐李赶到莲溪岸边,乐所长与小毛、小张都急忙迎了上来。小张说:“二姨太刚走进‘春绿轩’茶馆,看样子好象情绪低落,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来这里。里边那个油头粉面的苏老板,还神秘兮兮地向窗外东张西望哩!”
小毛插嘴说道:“哎哟,该不会是来偷情吧?俩人真有心思!怎么不把门窗关紧呢?”
铁拐李想了一下说:“所长,我们先在外围观察一下,一旦发现情况,尽量在不涉及隐私的情况下伺机走进去察访他们。”说着,大家便轻步走向茶馆门口。
“春绿轩”茶馆,建在莲溪的北岸边。只见大门口两边写着一副对联:
春色曲榄伏溪流古桥跨两岸
绿柳弯腰拂翠浪幽轩迎四方
茶馆里的圆形拱门雕琢得精美细腻,幽雅别致;拱门外边两株虬曲粗壮的紫藤花茎盘缠在一起,循势攀附在花棚上;绿叶衬托绽开的花瓣,白紫相间,暗香徐来,沁人心脾;房檐的四角上悬挂着红色灯笼,小蜡烛发出忽闪的亮光;青竹轩窗敞开,时时飘出缕缕茗茶郁香;茶馆里摆放着一面丝绣屏风,屏风左上角悬挂着一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