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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义和团怎么会闹出事儿来,那全是些唬人的玩意。”
立山又笑了笑。
“我听说那义和团专跟洋人作对,只恐朝廷处理得不好,会招来横祸。”
立山明白横祸指的是什么,是指到时候洋人会打到中国来,如同那年圆明园之灾一样。立山觉得赛金花也说得不无道理,现在老佛爷很是恨洋人,而义和团又是反洋人的,只恐老佛爷一时激动处理得不好会引来洋人干涉。但立山没有办法,他只得顺着形势走,伺机而动。
立山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红包,递给赛金花说:“大年三十的,不说那些。这些给你作压岁钱,买些备用之物。”
赛金花接过红包打开一看,原来里面装着两张两千两的银票和四张一百两的银票,这可是够大方的了。赛金花朝着立山嫣然一笑,笑里含春,自有一番风情。
立山是红粉中老手,知道时候已到,便顺手搂着赛金花亲热起来,直到月黑掌灯才离去。
大年初一这天,立山又陪着他的朋友们在家开了一天赌,这可是立山相当爱好和喜欢的。这一天,他只觉得自己玩得非常开心,并约定第二天继续开赌。
不料,第二天慈禧太后却派人来叫他过去,是在西苑仪鸾殿召见的,主要是垂询他这个内务大臣可曾将元宵烟火准备停当。
“回老佛爷,西苑和颐和园奴才都准备好了。”立山答道:
“这就看您老人家兴致,如果上颐和园,就在排云殿前放;如果老佛爷懒得移动,西苑这儿也有现成的。不过,奴才认为最好是能在排云殿放,烟火映着昆明湖湖水才是好看。”
慈禧太后点了点头说:“那看天气吧,如果没有雨雪,天又不太冷,就上顾和园。”慈禧太后停了停又说道,“今年的烟火,可有什么新花样?”
“有的,奴才准备了西洋烟火。”
慈禧太后没有作声,又问道:“大阿哥二十七要上学,你是知道的吧!”
“奴才知道,一切早给准备好了,就只等大阿哥来上学。”
“哦。”慈禧太后应了一声。
立山会意,马上接着说:“弘德殿重新裱糊过了。书、笔、墨、纸、砚,全照老例备办。师傅休息的屋子,也格外备了暖椅、火炉。”
师傅指的是在承恩公崇绮,他负责教授大阿哥,同时慈禧太后曾下旨让大学士徐桐也常到弘德殿照料。慈禧太后见立山没有提到徐桐,便开口问道:“那么徐桐的屋子呢?”
“奴才没有给他老单独另开房间,是让他和师傅同一间的。奴才认为这样既可让二老在一起有说有笑,不觉得寂寞,同时又能照应方便。”
“那也好,”慈禧太后又说道:“大阿哥可跟你们要过什么没有?”
意思是问溥儁可曾以自己大阿哥的身份,向内务府提过什么非份的要求或要过什么东西。立山想,大阿哥毕竟是小孩心性,要些什么钱、花炮之类的玩物,这些都是小事情好办。但不好办的是那个端王,他老借大阿哥的名义同内务府打交道,要钱、马匹之类的东西。加以拒绝吧,是打着大阿哥旗号,不拒绝吧,又明知这是端王在为自己拿东西,而且一旦同意,就怕端王得寸进尺,将来不好办。既然现在老佛爷问起,何不将此漏洞给堵住。立山想罢,就回道:
“回老佛爷的话,大阿哥要东西,那是内务府该当差办的。
但是,内务府却找不出什么成例来向大阿哥位下供应些什么。
奴才认为,以后大阿哥要什么东西,先给老佛爷说准了,然后由老佛爷下懿旨到内务府,这样奴才办起来就能有一定规矩。”
慈禧太后听出立山话外之意,其实她对这个侄儿兼外甥女婿也并不是很喜欢,而且,立山的“有一定规矩”五字,听起来很是顺耳,于是慈禧太后点头便说道:“莲英!”
“奴才在这儿。”李莲英从御座后闪了出来答道。“立山的话,你是听见的了。他的话不错,没有规矩,哪成方圆。你说给大阿哥的首领太监,要东西不准直接跟内务府要,以后先开了单子给我,我说给才能给。”慈禧太后吩咐道。
“是!奴才回头就给他们说。”
慈禧太后又问了一些别的情况,立山这才下得堂来,一路上他很是高兴,与大年三十那天形成鲜明对比,他为自己今天堵住了端王的嘴而高兴。
过了几天,立山在内务府料理完了公事,正要回家,这时却有个李莲英身边的小太监奔了进来,递给立山一封信,是李莲英亲自写的,约他今天晚上到家小酌。而且,小太监还带了口信。
“老佛爷赏了大总管两天假。李总管马上就回府了,说请立大人早些赏光。”
立山顺守抽了张银票递给小太监,一面答道:“好,不知总管大人是就请我一个还是请了别的客。”
“大概是只请立大人一位吧。”小太监笑嘻嘻地接了赏。
“你回去跟李总管说,我四点钟到。”
于是立山先出宫回家,吃完饭套车到东交民巷西口乌利文洋行,物色了好一阵子,最后终于挑了一枚嵌宝戒指,戒指里有一只小表和一只银制怀炉,怀炉很薄,内塞棉花,加上“药水”点燃,藏在怀中,就可以取暖多时。这是一件新鲜的西洋玩饰,可是李莲英最喜欢的。
“何必这么破费呢?”李莲英在满心欢喜地接过立山的礼物时说:“吓得我下次不敢单独找你了。”
“算了,算了,你老怎么现在变得这么客气起来,真是新年新气象啊。”
李莲英没有答他的话,只是在前面引路,穿过几垂院落,来到了他的卧房,上了烟榻。一个小厮跟了进来点上烟灯。李莲英对着立山摆了摆手,示意他坐下,于是立山也毫不客气地坐下来与李莲英抽起大烟来,两人狠狠地吸了一阵,直到满屋子烟雾,立山这才问道:“总管大人,你好像有话给我说。”
“四爷,你知不知道你把端王兄弟得罪了。”
“哦!”立山很是关切地问:“这倒是怎么啦?”
“你前几日给老佛爷说大阿哥要东西需得给老佛爷回,端王知道后说你这是明摆着指向他的,而且他还有过话了,要你以后可要放明白些。四爷,你以后可得小心些啦。”
“是,是!多承你老关照。”立山非常感激地说道,然后望着李莲英道:“不过,有你在,我可不怕他。”
“你也别这么说。”李莲英停了一下,猛吸了一口烟又吐出来,望着飘散的烟雾道:“有人还在打我的主意呢!”说完一声冷笑。
“这倒奇了!”立山非常关切地问道:“谁做起了那个糊涂心思,居然打起你老的主意来了,真是怪事。”
“左右不过那么几个人,你难道还猜不着。”
立山想了想,觉得可能是崔玉贵,因为他常听人说二总管对大总管有些不满意,于是便试探着问道:“是不是那个二总管?”
李莲英点了点头道:“他的糊涂心思,倒还不至于敢打我的主意,只是想顺着高枝儿爬。也不想一想,那条高枝儿,还没有长结实呢?爬得高,跌得也重,咱们走着瞧好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崔玉贵正在找新的靠山,看来自己的话被告密,也是崔玉贵干的。立山心里这么想,想罢不禁又问:“那在端王面前给我‘下药’的,也是他了。”
“嗯!”
果然是他。这小子想得倒挺远的。不过立山心里想:崔玉贵不过是想在将来大阿哥坐正皇位后捞上一把,但他自己也不想一想大阿哥能否入继正统。即使他能入正统,也仍然是慈禧太后以太皇太后的身份训政,也容不到端王插足。端王做太上皇或摄政王的希望不大,可能会像当今皇上在同治十三年迎入宫中,原想醇王干政,实际被迫闲废起来一样,端王亦不过做个富贵闲人而已,要真是那样,你崔玉贵的一腔心思不是白费了吗?
这个念头,在立山心中盘旋,只是他不敢说出来,因为这些话是极容易惹出祸来的,虽然他跟李莲英的关系相当不错,但谁也保不准将来他们二人会怎么样。
李莲英是什么人,在宫中几十年的经历以及对慈禧太后察言观色的经验告诉他,立山有话要说,只是有所顾忌而已,看来不逼一逼立山是不会抖出来的。
“四爷,你有什么话要说,是不是觉得我刚才的话有些过份。”
“莲英”这是立山拉近距离的称呼,“我不认为你说得过份啊!你说得很好。莲英,这儿就咱们两兄弟,我如果说得不对的,你尽管指出来,我洗耳恭听,只是我们说过就算了。”
“四爷,你这关照太多余了,是不是不相信我李莲英。”李莲英假作生气地直视着立山道。
立山感到很是不自在,他赶紧说:“是,是,多余!莲英,你看这个局面还能拖多久。”
“这个局面”是指什么局面?李莲英心里在琢磨。太后训政,皇帝摆样子,而大阿哥在等就接位,说得不中听些,是个不死不活的僵局。立山这个“拖”字,用得很是到火候。
到底能拖多久,李莲英不知道,谁也说不清楚。“四爷,你还真把我给问住了。这话,”李莲英吸了口烟摇摇头道,“老佛爷也未必能回答,除非,除非去问洋人。”
“问他们?”立山表示很不理解地说道。
“嗯?问洋人!”李莲英语气肯定地说,“只问洋人还不行,还得问那班掌有实权的督抚。”
“高见!高见!”立山赞道,“除非是你,别人可看不了那么深。”
“算了,你也别恭维我了。”李莲英摆了摆手说,“你何以会忽然问起这个没头没脑的问题来,是不是你听到了什么消息?”
“我听说洋人作梗,拒不承认新皇帝,端王对此很是气愤,觉得是洋人断了他太上皇的美梦,所以对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