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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大胡同”消遣一番,恰好在路上碰见一女子,丰容盛鬈,皓齿明眸,身量苗条,肌肤莹洁,濯濯如春月杨柳,滟滟似出水芙蓉,忍不住停下轿,在雨中与那女子纠缠起来。谁想却遇上了急急回家探母的李莲英,挨了一顿臭打。一向盛气凌人、无人敢惹的德恒岂能就此善罢干休?
回到家中,德恒径直奔书房。桂祥刚用过午饭,正在书房作画,一看他这副模样,不由大惊。虽则平日里对儿子的行为举止有所耳闻,可到底是自己的骨肉,岂能如此被人欺负?急忙问道:“祥儿,快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父亲”,德恒象找着了靠山,哽咽道,“孩儿一早出门去会朋友,在路上碰到总管李莲英,偌大的路他不走,却说孩儿挡了他的路。孩儿与他讲理,他非但不听,还将孩儿痛打一顿。”说着,德恒便呜呜哭了起来,一把鼻涕一把泪,好不伤心。
“什么?是那狗奴才!你没说你名字?”
“说了,他不听,还骂孩儿……”
“别说了!”桂祥越听越气,喊道,“这狗奴才,竟欺负到我头上来了。走,进宫去见太后,让她评评这个理。”
慈禧太后爱雨,更爱在雨中漫游。本打算去北海,可李莲英一走,兴致大减。这会正在宫中闲得无聊,一听弟弟桂祥求见,连忙唤了进来。
“嗯,恒儿,怎的这身打扮?莫不成坐轿子还摔跤?”看到德恒那副狼狈样,慈禧太后忍不住笑了起来。
“太后,不是这回事。恒儿一早出门会朋友,碰上总管李莲英,被他无故打了一顿。”
“不会吧?”听了桂祥的话,慈禧太后半信半疑道,“他母亲今身子不适,急着回家探母,怎会无故打恒儿呢?”
“臣斗胆亦不敢欺瞒太后,太后若不信,可问恒儿”。
得了慈禧太后的恩准,那德恒便将早上的事又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慈禧太后一听,心里顿时不痛快起来,这奴才怎的胆子愈来愈大了,连恒儿也敢欺负!不好好教训一下,不知还会惹出什么麻烦来。想到这里,只听慈禧太后后开口说道:“来人,速召李莲英进宫。”
再说李莲英一听这德恒乃是慈禧太后的侄儿,顿时傻了,呆呆地坐在那半天没有说话。
“总管,您这是怎的了,莫不成您将那德恒……”刚毅见他这种神色,忍不住问道。
“咱家……咱家将他痛打了一顿。”
“什么?”刚毅一听这话,目瞪口呆道,“总管您怎的将他打了顿,这下只怕……”
未等他话说完,李莲英已开口道:“这事该怎么办好?你快给咱家想个法子呀!”
刚毅何尝不想想出个法子来,李莲英求他可是他莫大的荣幸呀!但脑子转了半天,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得喃喃道:
“总管,小弟……小弟一时也想不出啥法子来。”
李莲英顿时象个斗败了的公鸡,焉了下来。刚才看见何首乌时的那股兴奋劲,早已烟消云散。就在这时,只听外面一声高喊:
“慈禧太后懿旨:宣内廷总管李莲英,速速进宫见驾!”
这个消息,仿佛晴天霹雳,差点没把个李莲英吓得瘫在地上。李老夫人闻讯亦赶了出来:“泰儿,到底是什么事呀,这么急,刚回来就又唤你进宫?”
“孩儿也不大清楚。娘您就安心歇着,不会有什么事的。”
李莲英慌忙掩饰道。
“总管您就快点进宫去吧,家里小弟先照应着。”刚毅在一旁催促道。
这条路李莲英不知走了多少次,每次他都是趾高气扬、耀武扬威。可这一次却大相径庭,坐在轿子里的他怀里象揣个小兔,惊魂不定。进了屋,看见坐在炕头上、脸色阴森的慈禧太后,李莲英不由得两脚一软,跪在了地上。
“奴才给老佛爷请安,不知老佛爷唤奴才来有何事吩咐?”
“什么事?难道你还不明白呀!”慈禧太后冷笑两声道:
“说,今早上你都做了些什么?”
“奴才得了老佛爷恩准,便急匆匆回家探望老母,没做什么事。”李莲英假装糊涂道。
慈禧太后冷冷地说:“你没有瞒我什么吗?”
“奴才不敢,奴才真的再没做什么事。”
“既是如此,那好吧。桂祥,你进来。”慈禧太后话音刚落,桂祥领着儿子德恒走了进来。
李莲英原想即便慈禧太后知道这事,德恒又不在这儿,一切还不都由自己说,最坏也就是被训斥几句而已。这会一看桂祥父子走了进来,顿时傻了眼。
看他这副神色,慈禧太后知道确有此事。不由大怒:“既没做什么事,为何如此神色!”
“老佛爷息怒,奴才原想这点小事,不说也罢,免得老佛爷您伤着身子。”
“小事?你想的倒是挺周全的!”慈禧太后怒道:“现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李莲英这才小声说:“奴才急匆匆回家,路上偶遇德少爷,当时他的轿子横在路中。奴才请他让开些,他……一时言语不和,便……”
“不是这样,他一上来就对我拳打脚踢。”德恒这会儿来了劲。
“闭上你的嘴!是我问话还是你问?”慈禧太后喝住德恒,接着说道:“言语不合,你便动手?你瞧瞧将他打成什么样子?”
“奴才当时不知道他是老佛爷的侄儿,如果知道,奴才斗胆也不敢。不过,当时他……”
“还敢顶嘴!”慈禧太后一看李莲英仍想狡辩,怒喝道:
“越说你还越有礼了!不知道是他,那么换个人你就可以随便打了?平日里宠着你,你竟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来人,与我重责四十棍子!”
自入宫以来,李莲英虽则也受过慈禧太后的责骂,还挨过耳光,可哪受过如此重的责罚?看着站在一旁的德恒满脸得意之色,直把个李莲英气得浑身发抖。可有什么办法呢?当下只得趴在地上,“劈啪、劈啪”,四十棍子下去,直将个李莲英打得皮开肉绽,满头大汗。
看在眼里,疼在心里,慈禧太后这会方有些后悔了,遂温和地说道:“这下知道苦头了吧,以后还敢不敢再放肆?”
“谢老佛爷教导,奴才再也不敢了。”
“恒儿”,慈禧太后转脸对桂祥父子说,“这下解气了吧。
桂祥,恒儿也有不对之处,你以后也要严加管教!好了,下去吧。”
待桂祥父子踌躇满志地出了屋,慈禧太后命人将李莲英抬回房中,又亲自命太医给调治一番。
“莲英,今日苦头吃得冤吗?”慈禧太后不无怜惜地说道。
“不冤,全是奴才的不是,奴才以后再也不敢了。”
“你呀!平日里我虽不大管你,但你也该自重些。现在正准备修园子,你万一给我惹出个麻烦来,该如何是好?”
“奴才知错了,奴才以后一定记着就是。”
有太医调治,名药补体,不几日,李莲英便行动自如了。
但经此变故,李莲英却收敛了许多。他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
天恩愈大,性命愈险,不可不慎!
光阴荏苒,转瞬又是一年春天。这日,阳光灿烂,春风煦煦。午后小憩,慈禧太后便带着李莲英等人前往北海,焚香拜佛。
北海,历史悠久、规模宏伟的古代帝王苑囿。原为辽燕京城东北一片湖泊,名金海。中有小岛,唤瑶屿,且在此建“瑶屿行宫”。金大定三年至十九年(1163—1179),仿北京汴梁“艮岳园”,以瑶屿为中心,修建了大宁离宫,并将金海改称西华潭;瑶屿改称琼华岛,俗称琼岛。至元元年至八年(1264—1271),又先后三次改建,琼华岛一度改称万寿山、万岁山,湖名太液池。到了明朝时,因与中南海区分而称为北海。经明、清历代帝王扩建,成为皇城内专供皇帝游乐的宏大御园。
北海与中、南海相接处为一横跨太液池东西两岸的七孔长桥,桥两端石牌坊上分题“金鳌”、“玉蝀”,故又称金鳌玉蝀桥。桥为石造,宽两丈、长数百步。桥栏为汉白玉所造,并雕各种花纹于其上,形貌极美。停立桥上,傍倚栏杆,极目望去,绿柳重萌,莲荷满池,白塔倒影,亭榭参差,好不惬意!
在桥东端北侧,有一座古老的建筑,这便是迄今已有八百年历史的团城。它最早是金朝在岛上建造的大宁离宫的一部分。元初又修了仪天殿,明时加修围墙,自成一体。整个建筑精巧玲珑,轻盈美丽,宛若镶嵌在玉盘中的一颗明珠。城初为高台,在台上筑城,于南侧设门。上建有佛殿,名承光殿,为元代仪天殿故址。殿内珍藏一尊羊脂玉佛,由大块汉白玉雕成,头顶及衣褶嵌以红绿宝石,光泽清润,堪称稀世珍宝。唯一美中不足的是,羊脂玉佛的左臂上却隐隐有道疤痕。
“老佛爷,听人说这羊脂玉佛通身洁白无暇,怎的左臂上却有道疤痕?”待慈禧太后顶礼膜拜后,李莲英忍不住开口问道。
慈禧太后久久凝视着那羊脂玉佛,一语不发。她的思绪不由得又回到了二十多年前。英法联军攻陷京城,咸丰帝挈眷匆匆北走热河,京城陷于一片水深火热之中……
“老佛爷,奴才……”
慈禧太后这才缓过神来,叹口气道:“还不都是那些洋毛子干的!想来真是让人痛惜。”
“奴才不知这回事,求老佛爷饶恕。”李莲英慌忙跪地说道。
“瞧你这样,起来吧!出去走走。”
停立桥头,但见水光潋滟,杨柳依依,一只翠绿色的鸟儿悠闲地飞翔于天际,宛若天际“留白”中恰到好处的点缀;桥下一片碧水深深的,静静的,清清的,无数的水蛭、小鱼畅游于水中。忽的一条二尺多长的大鱼跃出湖面,鳞片映画出一道弧光,弧光之下泛起一片涟漪。好惬意呀!看着这一切,慈禧太后忍不住仰头深深地吸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