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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热气腾腾的大锅,不知正在煮什么,闻不出气味。说是去叫老板的梅长苏,就是走到这口大锅前,拿了一旁的铁勺用力连敲了几下。
“来了来了,别敲了,头疼!”随着这浑厚声音出现的,却是个须发皆白的干枯老头,背有些驼,但精神矍铄,出来一看见梅长苏,顿时就乐了,“哈,小苏,你好久没来了,想吃什么?”
萧景睿三人差点没坐稳。敢对着令北方巨擎俯首的江左梅郎叫小苏的人,估计这世上还真没几个。
“郑大伯,给我们来个卤鸭子、一份拌顺耳、一个青椒肉丝,然而再清蒸一条桂鱼,炒个白菜……对了,还要木耳炒蛋和咸肉饼,最后一人来碗面。”梅长苏很熟练地点着菜。
萧景睿等三人面面相觑,虽然江左盟宗主的口味一定不低,但这些菜……也实在太普通了一点吧……
“他在那个小别院里,可是拿照殿红招待我们的……”已经有些半痴呆状态的谢弼喃喃说了一句,就没敢再多说,因为做东的人已走过来坐下,那郑大伯也快速地过来在桌上摆好了四副空碗筷。之后并无片语招呼又回了后院,大约半刻钟后,他端着个超大食盘重新出现,摆放菜肴:“先吃着,还有两个热菜马上就好。”
虽然卖相普通,但香气却实在诱人,三个比较饿的人立即拿起了筷子,分别挑不同的菜式先试了一筷,嚼了几口后,面上同时出现圆睁双目的表情,紧接着又一盘一盘地尝了下去,到最后干脆埋下了头,专心致志地吃着,桌面上除了一点咀嚼的声音外简直鸦雀无声,连赞叹的话都听不到一句。
梅长苏看样子不饿,没有跟他们抢菜,吃完自己那碗面后,就一直很优雅地坐在旁边慢慢地啜饮着郑大伯免费送的绿豆排骨汤。
大约半个时辰后,桌上杯盘狼藉,只剩了些汤水。三位客人拿手巾抹抹嘴,一齐长长出了一口气,同时吐出两个简单的字:“好吃!”
“吃饱了没?”梅长苏笑得象个慈爱的兄长,“刚吃完饭不要多动,在这儿休息片刻再走比较好。”
“没关系,我们又不赶时间,”言豫津笑得眼睛发亮,“要不我们今天就住这个县城吧,晚上再来吃。”
“你们这是准备去哪里啊?”
“去雷山,景睿他爹……就是卓家那个爹……收到雷山定婆婆百岁寿的请帖,我们一起去拜寿的。”
“哦?”梅长苏挑了挑眉,“那你们还说不赶时间,我看时间已经很紧了,三天之内你们是到不了雷山的。”
“三天?”萧景睿吓了一跳,“不是下个月吗?”
“江左盟也收到请帖了,写着八月二十七,我想应该没有记错。”
萧景睿大惊失色,因为帖子自然是放在金陵没带着的,而谢弼一开始就说是下月,他也根本没想到会有错。
“可、可是……卓伯伯接帖子的时候……明明说的是下个月……”谢弼也有些着忙地抓着自己的头。
“卓爹爹是什么时候接的帖子?”
“应该是……中秋前十几天……”谢弼越说越是心虚,“我当时又没想到自己要去,也没太留意……”
“哈哈,”言豫津总算逮着机会报仇了,“你还一直骂我粗心呢,瞧瞧你,这不是京城传言里心细如发的谢二公子吗?看你现在怎么办,你们俩游山玩水浪费了那么多时间,现在回话说不去都来不及啦!”
“不要紧,”梅长苏安慰道,“我倒是派了人已经去了,这就飞鸽传书给他,让他多备一份礼,用天泉山庄的名义送上,再找个理由致歉说庄主和公子们都不能亲至就行了。那时定家一定宾客如云,定如海也不是心胸狭窄之人,只要尽了礼数,他不会太计较的。”
“那实在是太麻烦你了。”萧景睿知道只有这个办法了,当下也不矫情推辞,起身深施一礼致谢。
梅长苏起身到巷外,不知用的什么方法就招来个汉子,低声吩咐了几句,那汉子立即领命而去。
“现在才是真的没事做了,我们接下来去哪里呢?”言豫津没精打采地道。
“你还没玩够?”谢弼顶了他一句,“我们当然是回金陵,你就自己逛吧。”
“梅公子呢,你回廊州吗?”众所周知江左盟的总部在廊州,故而萧景睿有此一问。
“我啊,”梅长苏一面缓步走回,一面幽幽地叹了一口气,“不瞒你们说,我被他们从廊州赶出来了……”
三人大吃一惊,萧景睿更是手按着桌子站了起来,关切地问道:“怎么会这样?难道……难道……江左盟内部……”说到这里,他又觉得不妥,吃吃地问不下去了。
“是叛乱吗?”言豫津却不管不顾,大声地问道,“有人要夺你宗主的位置吗?”
梅长苏摇着头,缓缓道:“那倒也不是……只不过,现在不能回去倒是真的……”
谢弼向来很少出门,对江湖帮派内部的争斗知道得少,反而不象那两人般一下子就想到那里去,此时徐徐问道:“梅公子若有难处,我兄弟自当尽些心力,只是不知此中端倪,梅公子是否方便与我三人明讲?”
“有什么不能明讲的,”梅长苏展颜笑道,“他们也只是爱操心而已……各位大概都能看出来我的身体不大好吧?”
三人略迟疑了一下,都点了点头。虽然相处时间不长,这一点大家还是都有所察觉,尤其是萧景睿,那日秦岭偶遇时就已发现这人面色过于苍白,气息不稳,明显有体弱不足之症,也正因为这个,他一直误会此人不是江湖中人,所以后来才被大哥二弟嘲笑没有眼力。本来嘛,谁能想到这个健康程度尚在普通人之下的病弱青年,竟会是领袖天下第一大帮的人呢。
“我身子不好由来已久,但都不是什么大病,不过一年之中犯上几次,调养几日就好了,身边的人也早都习以为常。不料上个月寒医荀珍先生来廊州做客,为我把脉之后说了好些危言耸听的话,什么要摒弃世俗烦忧啦,劳力事小劳心事大啦,总之就是只准吃喝玩乐才行,否则一定短命,我身边的人听了全都吓得魂不附体,联手不许我再呆在总部,就这样赶了出来,说不玩个一年半载不准回去……”
“啊?”言豫津傻傻地看了他半晌,“养病的话廊州也可以养啊,我还第一次见到被属下赶出来的宗主呢。”
“我也是这么说的,可他们不答应,说我性情太急不稳重,若留在总部里是没有办法平心静气的,一定是一会儿要管这个,一会又要操心那个,不如赶出来,眼不见心为净。”梅长苏的语气极是遗憾,“也不能怪他们,我以前在这方面信用太差,也难怪他们信不过……”
“你的性情都叫做……太急不稳重?”谢弼用颤抖的手指指向言豫津,“那他这样的算什么?”
“喂,干嘛扯上我?我不稳重吗?”
“好了,你们俩就别添乱了,”萧景睿道,“梅公子所指的贵属,可是‘喜怒哀乐’四位长老?”
“正是,换了别人我还可挣扎,这四个人一出面,我就毫无还手之力了。”梅长苏说着说着就忍不住一笑,“他们也真是太紧张了,哪有那么容易就死的。”
他说笑的语气极是恬淡轻松,但衬着那苍白的肤色和时弱时乱的气息,却平白就让人心头一沉。萧景睿不知怎么的,突然觉得自己很能理解江左盟众人的心情,不由低声劝道:“荀先生医圣之名传于天下,断没有妄言的道理,贵属做此安排,也是为了你好,切切不能辜负了他们的一番心意。”
“这个我自然知道,若不是不愿让他们过于担心,我又怎么会乖乖抛下诸多事务出来呢。”梅长苏目光悠悠,不知想起什么,眉尖略略蹙起,“其实这段时间盟内还是有许多麻烦没有解决的。霍州蝗灾,分舵要安排受捐开粥棚的事;抚州成、林两大家族因姻亲事结怨,到今日都尚未平复;静州连续出了几件巨盗案,官府上门求助,也不能置之不理;还有……”
萧景睿与谢弼对视一眼,深刻地感觉到江左盟诸长老真是决策英明,这人都被赶出来了还牵牵挂挂帮内事务,要留在廊州总部那还得了。
“唉,你现在出都出来了还管那些干什么,”言豫津不象另两人一般喜欢眉来眼来,有话直接就说了出来,“应该想着到什么地方去轻轻松松玩上几个月,把身子休养好了才对。不如这样吧,跟我们回金陵如何?那里气候好,周边好玩的地方多着呢,也让我们三人招待招待你。”
萧景睿其实也有此意,见言豫津已说了出来,忙道:“只是金陵已出江左十四州的地界,不知贵属们放不放心?”
“他们倒是希望我走得越远越好,最好是彻底听不到江左的消息。只不过不能露出身份,还必须要带着他们指定的那个人才行。”
这几个条件倒不算什么,梅长苏一向低调,别说金陵,就是江左地界内都没几个认得他的,隐瞒身份极是容易,只要不主动自我介绍就行了,至于带个护卫,那更是情理之中的,所以萧景睿立即道:“这些都是应该的。还望梅公子不嫌弃金陵浮华,给我们一个做东的机会。”梅长苏微笑道:“你又这般客气了。诸位盛情相邀,我当然也没有坚拒之理,不过我的护卫脾气孤傲,不爱说话,若是一路同行有得罪各位的地方,还请不要计较。”
“放心放心,”言豫津大笑道,“我们这几个里也就谢弼小心眼一点,不会计较啦。可这位护卫在哪儿呢?怎么一直没看到?”
“他在何处我也不知,不过只要我们一渡过汾江,离了江左地界,他就会立即出现在我身边的,想逃都逃不掉。”
“哇,那一定是传说中的江湖高人吧?”谢弼露出神往的表情,“我见识少,都没什么机会真正接触江湖,卓大哥和景睿有时会来讲一些,只不过他们俩都不算是高人,遇到的事情层次都很低,听着不过瘾。”
言豫津顿时大乐,连连点头道:“是是是,他们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