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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些,我还会下意识地想到韩大夫家那面装满神龛的墙、还有李湘裙子上的线头、门口卖馒头老太太的破球鞋……
生活其实一直一直很美好。
美好的生活,却是由那么多不和谐的音符充实起来的,比如燕子妈妈狰狞的表情、比如韩大夫卑微的姿态、比如李国栋侃侃而谈的才华得不到实践时的郁闷……再比如,余聪张牙舞爪后,突然,就躺在通向太平间的车子里……
这么一想,人就累了。
第二次进ICU的时候,我让燕子去书店买了一本英国思想家斯迈尔斯的《人格的力量》,顺便再买了300页的信纸。我打算一边读点思想家的东西,一边给燕子写我的一千页情书。
那几天,总有许多感慨,我不想给燕子说,不想给任何一个人说,我把它们一字一句地写到信纸上,然后告诉燕子,等她出院的时候,我将编好页码的“情书”一起给她。
这也是劳碌命吧,人家谈恋爱几朵玫瑰一个香吻就搞定了,我却自作多情地揽下1000页情书的苦差事,然后挖空心思地做苦思冥想状……
107
情书的开头,很早就写好了的,我很认真地抄了一遍到崭新的信纸上,标上页码,也有十几页了。
说是情书,仔细读着,感觉更像日记。是我写给燕子的牢骚。我得承认,我的情书进展十分缓慢,买《人格的力量》,也就是想套点文化名词儿,博取燕子极度的赞赏。可是燕子不吃这一套,那天我在抄书上的几个句子时,被她从后面笑的不知所措,我红着脸凶她:
“你他娘的知道个屁,这叫艺术人生!”
她灿烂无比地跟我说了一句特经典的话,估计那家伙那段时间没事干在参加一个类似成语接龙的活动:
“你看我多山清水秀呀,我多火树银花呀,被你这些繁文缛节的孔孟思想给那么一熏陶,估计我就成了一不男不女不东不西的老古董咯……”
我说你别打岔,我刚写到啥叫幸福。
那时候赵本三还没推出“幸福就叫遭罪”这一说,但是燕子不屑地跟我撇了一下嘴说道:
“还幸福呢?你不是吹过牛,说自己已经对爱情有所了解了吗,记得有人说过,‘爱情,并不是相当的容貌和匹配的学历’,是不是这个话来着?”
我一听,差点没笑出声音来,我这短短二十几年的精辟句子全被燕子学走了,那我还写什么情书呢,这情书就跟思想汇报似的,这样一透析,一点滋味都没有了,还不如买几盘空白带,我用燕子从家带来的录音机神情并茂地录上那么几段呢。
那几天,接连输了四个人的血,也就是800CC,我通体舒畅,马上就可以搬到自己的病房里了,马崽那几个人也不用大老远地跑来给我献什么爱心了,伸个懒腰,听听郑智华的水手,又是一个崭新的世界。
燕子一晃又飞走了,我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开始狗扯羊皮地描述输完血后通体舒畅神清气爽的感觉。
这一次,打断我的是国民党老兵。
这个老顽童总是不合时宜地出现在我的视野里,这次他没找我谈出书的事情,一见我在埋头写作,他很由衷地赞叹起来:
“小余呀,听说赵建国是被你写下去的?不错不错,年轻人的笔杆子好啊好!”
我把地上的凳子拿起来,从病床上收了铺的很开的几页情书,在琢磨国民党老兵的话里到底暗示什么,所以半天没说话。
“小余呀,我是老兵,你还在想写作的事情?我告你个事儿,今天搞到一盒烟,你得尝尝,妈的,是我小女儿的女婿带来的,一盒在香港卖200港币呢,这一支就是20港币,今天咱爷俩下楼也搞他几十个港币去,走!”
这老头非常牛比地把我用几十个港币就收买了,我没心没肺地跟在老头后面,不知道老头吃了什么,一路下来,总听到他在意犹未尽地放屁,而且嘴里念念有词,我也听不懂。
我躺在椅子上,把头放在老兵的大腿上,点了一支全是英文的香烟,给他说:“操啊,你这女婿是骗你的,这烟他妈就是希尔的味道,打死我也不信能有200港币!”
国民党老兵闭着眼睛吸了好几口,才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瞄着眼睛找了个号码就拨出去了:
“喂,我可告诉你,不要为了娶我女儿就来骗我,这烟他妈就是希尔的味道,打死我也不信能有200港币!恩,挂了!”
我笑的不行了,从椅子上弹起来,摸了一下老头子的头:“哈,这当兵的脾气就是火爆,明天我又有得抽了,这次你干脆直接让他拿个中华玉溪的过来,咱都认识,也糊弄不了,您说是不,兵哥哥?”
老兵毫不犹豫地拿起手机吼叫起来:
“他妈的,你干脆直接拿个中华玉溪的过来,咱都认识,也糊弄不了。对,哦,对,对……对了,你别告诉家里人,不然老子跟你绝交!”
挂完电话,老头子心满意足地哈哈大笑起来。
该发生的迟早要发生,我抽着价值200元港币的香烟正在陶醉的时候,几个大盖帽走进来了,我知道,事情要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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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民党老兵看了看我,再看了看大老远的大盖帽,唏嘘一声,敲着我的头说:
“小样儿,没见过世面了吧?这肯定是冲着赵建国来的,连法院公安都不分,我看看你是不是吓的撒尿了?”说着话,他那双布满皱纹嵌满老年斑的手就往我下身摸索。
我很无奈地笑了一声:“他妈的,我把日子过成抹布了,兵哥哥你说这事情咋就那么复杂呢?”
“蹉跎吧,丫像狗娃一样,还没睁开眼睛,瞎感叹什么呢?我在你这个岁数……”
“得,您老还是给你小女婿讲吧,我是没工夫听了。”老兵瞪了我一眼,把价值200港币的香烟扔在我怀里,说了声“你先抽着吧,我去望望”,然后咯噔咯噔地走远了。
长长出了口气。
感觉事情真的太多了。
从屁股兜里抽出一张纸,开始给燕子写第70页情书,写什么呢?写我的懦弱?写我的狂放还是无奈?
望着远处的病房,心里一阵急躁,那些个成天美元道琼斯的人们进来后哪一个不是长吁短叹呢?我还好,专业是打铁的,成天也就跟《金属学》《材料电子理论》之类的东西较劲,偶尔爬在课桌上对一些歪诗斜联,还能顺着留下的QQ号码吊几个靓妹,也许,这样的生活太简单了。上帝看我活的腻味,就把我拉到这个人不人鬼不鬼的地方接受再教育。
“燕子,人生如梦,转眼就是百年!”想了想,点了支老兵的英文烟,吸着没感觉,反正不点白不点,点了之后再写我的情书,“燕子,你我近在咫尺,我何尝不想和你灵肉合一?燕子……”我正在想入非非的时候,国民党老兵蹒跚着走过来,身后跟着马崽,那形象比较像保镖。
“小样的,这下你的麻烦来了,告诉你三个消息!”老兵大老远就喊着,因为激动,他一口气吐不出来就开始响亮的咳嗽,听那声音,肺子好像到嗓子眼上了。
马崽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我他妈想揍你,啥事都跟你有关,日了就!”
我仰天长靠!
这是什么世道:“老兵,还有小马哥,你们俩还是不是哥们呀,平均年龄都50岁了,说话怎么还没个正形呢,赶紧说吧,哥们有强迫症,照顾着点!”我突然记起,自己好像几天没犯强迫症了。
马崽看到我腿上的香烟,如狼似虎地冲过来,拿着一根像吸大烟一样如痴如醉地享受起来,瞧丫没出息的样子,我丢过去一句:“小样,出院后就当我不认识你,真是交友不慎!老子要是活着出去,你也要是活着出去,就把这段日子格式化了吧,想想也烦……”
他在一边没心没肺地吸着烟,全当我是空气了,吸了半天才念念有词:“这小女婿的手艺可真不是盖的啊!”
看着马崽胳膊上的齿印,我实在忍不住就笑出来了:“哥们,你还真把自己当英雄了,我他妈十分同情你,还以为自己刚从前线下来呢,真正的兵在这里,你算个鸟?”我看看老兵,揶揄着讽刺马崽。
老兵说:“三件事情,你选吧,看来你在ICU住的跟坟墓一样了,你那小妹妹也真是的,先听哪个?”
我又点了一支烟,让他随便发挥。
老兵看出他的情报在我这里不值钱了,就有点不舒服起来:“他妈的,我的60港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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委屈了半天,老兵才极不情愿地告诉我:
“第一,你的妹妹快要出院了;第二,门头沟老太马上就要走了,最晚不超过24小时,这几天都是特护,她那个病房都成坟墓啦;第三,小马哥的郭妹妹可能也要出院,最晚不超过72小时!”
马崽从我手里抢过那张纸,一脸贼笑地说:“还灵肉合一呢,恐怕没机会咯!”
我躺在椅子上突然,突然就那么一下,就泪流满面。
“他妈的,你们不知道郭絮高烧一直没退,她出院,这不是找死吗?门头沟老太的死,是迟早的事情,早死早解脱吧,也就罢了!可是燕子出院,我怎么不知道呢?”
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伤感起来。这个消息,应该是我最先知道啊,怎么一个与事无关的老头都这么清楚呢?
看到我流泪,老兵和马崽慌了。
可是我无法控制。
“燕子到底怎么了?”
他们不知道,也许知道,但不回答我。
这时候,李湘和李铁柱嘻嘻哈哈地从树林的尽头出现,我摔干眼泪,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们俩,我在想,要是丫今天说一句不爱听的,我就豁出去敲这俩野鸳鸯了!
李湘的瓜子皮在秋风中很有规则地飘来飘去,李铁柱依旧笑容可掬地跟在旁边,一切那么熟悉。我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雄狮一样等待猎物的到来,马崽在一旁装出一副很了解我的德性在等待战利品自投罗网……
李湘近了,她给了我一个打击性的消息:“小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