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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良华啊,我有什么准备。一人一包,足矣!”程一路哈哈一笑。
方良华看着程一路面前的文件,把茶杯放到了桌上,笑道:“也是,嫂子也不在家,一个人不方便吧?”
“哪有什么不方便?习惯了。真要在家,还不适应呢。”程一路笑得有点涩,方良华哪知道,昨天张晓玉才给程一路发了邮件,要程一路过去,否则,她……
“是有个事,我想向一路书记汇报下,也算是思想汇报吧”,方良华看着程一路,继续道:“上次,承建桐山高速的好望角工程公司老总吴起飞,到这办公室来聊聊,走时趁我不注意放了张卡。我到最近才知道。这事不好啊,知道后我狠狠地骂了他,要退回去。他不同意。我把它交给纪委了。您看这事,我这样做合适不?”
“这当然是对的”,程一路想都没想,就答道:“上交纪委是最正确的做法,良华啊,身在官场,事情很多。可是真的得事事注意啊,稍一不慎,得之毫厘,失之千里啊。你多年轻,要好好把握啊。上次跟你说方老着急,那也是可以理解的。这事我知道了,既然交了,就放下包袱,不要再想了。下周到香港,准备工作还得靠你啊。”
“这就好。我怕有些人存心不良。当然,这事是我不注意在先。那好,我下去了。啊,还有件事,得给一路书记汇报一下。办公室这一块想把陈阳同志提一下。也干了好多年了嘛,您没意见吧?”方良华说完就端起了杯子。
程一路在心里笑了下,脸上却还是刚才的表情,“你们办公室定的事,定了就行。”
“那好,就这样定了。我下去了。”方良华说完就往外走了。
方良华刚走,陈阳就进来,笑道说:“秘书长今天怎么这么谦虚啊?刚才见了我也客客气气的,让我有点受宠若惊呢。”
“哈嗬,秘书长就是那样的人嘛。他刚才来是为你的事,在办公室内解决了。”程一路笑着。
“是吧?那谢谢程书记了”,陈阳高兴地红了脸。
程一路看着陈阳的样子,也想笑,“谢我什么?得谢谢良华秘书长哪。”
陈阳还是红着脸,出门下楼,大概是去感谢方良华了。程一路坐着,又起身,方良华这时候来找他汇报吴起飞送卡的事,目的是很明确的。可见也是深思熟虑了的。如其把事蒙着,索性把这层纸捅破了,倒不失为良策。现在的官场,说没有人送,那是假话。人家送了,你主动上交了,就是拒收。拒收就是好干部,潜规则使然,能在规则里寻得一片洁净,已是十分的不易了。
快到十点的时候,徐成打电话来,说到省城现在就走吧。程一路下了楼,徐成和方良华已在等了。他们要一起去看方浩然。
车子出了南州城,程一路打了个盹。昨天晚上,他一直没有睡好。先是在温雅的生日酒会上,喝了不少的酒。也正因为有了酒,他才能半明半暗地挡住了温雅一次次的灼热的目光。程一路其实清楚,温雅每次请他跳舞时,都是笑着而满含期待的;每次跳舞之中,温雅看他的眼光也是热热的,那是一种近乎迷醉的眼光;在他的心里,他对温雅也是有好感的,一个知性的女子,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却还能持着一分率真,难能可贵。但是,程一路事实上很清楚,晚上的酒会是齐鸣策划的,那么,齐鸣的心思,昭然而揭。程一路再去淌这趟浑水,岂不是大脑进水了?
程一路很快在心里放下了温雅,把她放在一个小小的角落里了,告诫自己:千万别去碰,那不是你的,也不该是你的。看着她吧,远远地看着她……
温雅也一定感觉到了,跳舞到结束时,他们跳最后一支舞,温雅小声说:“谢谢程书记,谢谢你的坚忍与理解!”
程一路仅仅这一次,在温雅的后背上用了点劲,拍了拍。然后,乐曲停了。
回到家,程一路睡不着,便上网。看到了张晓玉的邮件。
张晓玉说她希望程一路能早早地到澳洲来,“让我回去,那是不可能的了。我现在已经爱上了这个美丽的地方。如果你能来,我们会更好。如果你坚持不来,我怕我也坚持不住。人是会随着环境而改变的,我也是。”
张晓玉在这封邮件中,第一次态度明朗地说出了她的想法:要么程一路过去,要么他们就只好……这会儿,程一路相信了儿子程小路以前给他的提醒。他的心里一疼,后悔让张晓玉出去,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张晓玉从一个标准的妻子和母亲,变成了现在这样敢于说出这般话来的女人,可见她也是反复权衡了的,也是下定了决心的。可是,她怎么知道:程一路从心底里就没有到澳洲去的欲望。他能去做什么呢?有时候,他甚至想:除了在部队里当团长,到地方上当秘书长当副书记外,他还能做什么呢?也许不是不能做,而是没有尝试。但骨子里,他是不可能放弃眼前的一切,跟随张晓玉到澳洲的。
程一路面对着电脑,一阵空落。如水的暗夜,窗外除了星光,除了寂静,什么也没有了。
……车子已经出了南州城快一个小时,省城很快就要到了。就在这时,程一路接到了徐成的电话,在电话里,徐成声音低沉地说:“方浩然主席已经在十点四十分走了。”
“走了?”程一路问了句。
“是的,走了。刚才他家属打电话给我。程书记,我们还去不去?”徐成有些拿不定主意。
程一路握着电话想了想,说:“往回走吧,人都走了,还去干什么?”
车子折回头时,程一路看着车窗外,鼻子一酸,眼泪差一点涌了出来……
20
香港铜锣湾海景酒店,是香港规模档次很高的一家酒店。程一路和方良华到达酒店时,田诗铭刚从美国乘上飞机。陪同他们的威远行政副总叫欧阳一雄,人称欧阳,是个精明干练的年轻副总。早年毕业于国内的清华大学,学经济管理。原来在国内的一家合资公司工作,是因为一次商业谈判,而被田诗铭看上,最后挖别人的墙角过来的。
欧阳在香港已经呆了五年,对香港是十分的熟悉了。住下后,几个人匆匆地吃了点便饭,欧阳提议大家出去走走。程一路说也好,又过了六七年了,香港的变化是以天计算的,是要好好看看。
香港最大的特点,按照程一路的理解,无外乎三点。一是商业繁荣,二是人口绸密,三就是安静。这么大的一个都市,虽然人来人往,车流不断,却让人感到安静,没有一点浮燥;他问欧阳是不是这样。欧阳笑着道:“程书记一眼就看穿了香港。这三点就是香港的特点。至于安静,大家都在忙,谁也没有功夫去打扰谁。连路边的树都是自个儿生长,不安静才怪呢。”
“这点就不像大陆”,方良华说:“大陆最大的特点就是要互相干扰。人为的因素太多。”
欧阳说了一个笑话,说他在大陆时,有一次去看一个领导干部。这个干部抱怨说:一天到晚不得安宁。一问才知道都是因为各种各样的事务,说起来没什么名堂,却都得去应付。忙来忙去,何来安宁?他就建议这个领导,未必凡事都得事必躬亲,这样也许好些。领导一笑,说他不理解大陆情况。大陆当官,是以权力为支撑的。权力外化,就是一个字:忙。你忙,说明你有权力,吃香;你不忙,整天坐在办公室里,谁都不来搭理你,那就只能说明你没权,在别人眼里没份量,也就是吃不开。
“秘书长,是这么回事吧?”欧阳问。
方良华哈哈笑了两声,“也是,也不是。有点以偏概全。”
程一路看见街上路两旁的无论车子,还是人,都是目不斜视,一个劲儿地往前。从这条大街看过去,隐约可以看见一座教堂的尖顶。程一路问欧阳那是什么地方。欧阳说那是一座教堂,后面还有香港最古老的一条老街。保存得十分完好。程一路听了,心里想在香港这个寸土寸金的地方,还留着一条老街。可见香港人的文化意识!这样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南州的老街。沿江老街已经拆了,只剩下一座南州古塔。不久,牌坊街又要拆了,虽然他在规划会上也作了些力所能及的陈辞,但他知道那只不过是说说而已。繁华如香港,还存着一条老街,而南州呢?
方良华大概也看出了程一路的心思,就道:“其实城市建设,各有各的路子。香港的特色,也只能是在香港哪。”
程一路没有做声。欧阳说如果程书记和秘书长不介意的话,中午我们搞一点小吃,香港的小吃也是很有风味的。
初夏的香港,榕树悬挂的长须,点缀着,在小吃店门外的路上飘摇。程一路想起七年前,第一次来香港时,他曾在周大生金店为张晓玉卖过一只玉手镯。那只手镯,后来一直戴在张晓玉的手上。可七年后,张晓玉远在澳洲,而且他们的关系,也许即将走到尽头……
想到这儿,程一路不由得轻轻叹了声,方良华朝他看了看,没有说话。
下午,程一路躺在房间里,没有出去。方良华和欧阳出去了,方良华说要卖点东西,香港是购物者的天堂嘛,怎么能一样不卖?
程一路说你们尽管卖,我以前卖过了。
睡了会,程一路起来,从落地长窗上看了看街景。铜锣湾是香港最繁华的地区,特别是商业。从窗子向下一看,除了店面,就是行人,笼罩在一片阴静之中。有时,他只能看到榕树阔大的树冠,也是静的碧绿。
往远看,似乎能看到一小片海景了。当兵时,程一路的部队曾在沿海驻扎过,因此对大海,他算是熟悉的。香港的海,其实是一片海湾,也是宁静的。正因其宁静,才造就了香港这个天然良港。
太平山在窗子的南边,满目的葱茏。香港虽然是商业气息重于一切的地方,但绿和宁静却无处不在。这些绿和宁静,在一瞬之间,让程一路想到了南州城里的香樟树,想到了如同香樟树一样的简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