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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一路知道儿子这话的意思。他是相信张晓玉的。但是他也相信儿子作为一个正在成长的男人的直觉。他给程小路回了封信,让他照顾好妈妈。“有时间多陪陪妈妈,不然她一个人会寂寞的。”程一路最后写道。
发完邮件,程一路心里突然有些忐忑,。他想再给张晓玉写封信,可是时间已到,叶开的车子也已经来了。
晚上的应酬是一个不得不参加的应酬。赵守春市长原来所在的西江市现任市长,专程赶来看望赵守春。这市长姓孙,西江原来的副书记。听说是赵守春一手提起来的。齐鸣书记有事,程一路、方良华和政府的江方副市长都过来作陪。
程一路因为中午喝了酒,晚上就不太想喝了。一闻到酒味,他的头就感到发疼。赵守春道:“一路书记怎能不喝?听说你海量。”
“那是以前了,现在哪行?中午陪一个外商,招商引资嘛,不喝哪行?人都软了。”程一路很是无奈。
方良华笑道:“一路书记喝酒来得慢,真让他喝起来了,我们谁都不行。”
程一路望望方良华,却没说话。赵守春先提议大家共同喝了一杯,然后和孙市长来来往往。这孙市长也很年轻,一问,比程一路还小一岁。问完,孙市长道:“那我得敬哥哥一杯了。”
“我该敬你,你到南州来了嘛”,程一路先喝了。
孙市长带来的几个人,有副书记,有副市长,还有好几个局的负责人,一时间你来我往,杯觥光错。程一路虽说没有主动,但酒一杯也没少喝。渐渐的,他感到头疼好些了。也许是麻木了,酒能让人麻醉。他用手摸了摸太阳穴,有点发烫。大概是酒多了吧,他想。
孙市长和赵守春不知不觉地就谈到了西江。赵守春原来一直在西江工作,对西江的了解远远胜过南州。人在一个地方工作,并不觉得有什么。但一离开,可能就会感到自己有一些东西丢在那里了。无论是好的东西,还是坏的东西,肯定有。这些东西,会在你无意识之间,悄悄地把你拉回到原来的那个地方去。也许这就叫情感,就叫眷恋吧!
赵守春问到了很多西江的干部。官场的谈话,最大的特点就是离不开人,围绕着人谈,是官员们喜欢的话题。
孙市长说:“刚刚交通局的凡玉泉被双规了。'
“啊,凡玉泉。唉,那小子。还需要晨我手上提副局长的呢?怎么?双规了?”赵守春似乎有些惊讶。
“是啊,昨天的事。听说是在高速工程上收了一些钱。”孙市长道。
“糊涂!”赵守春骂道。
一桌子的人都无言,程一路看着气氛凝重,就上来打圆场:“来来,喝吧!守春市长,我也敬你一杯!”
赵守春端起杯子,猛地喝了,有些情绪的说道:“现在这些人不知怎么想?要那么多钱干什么?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糊涂啊!那个小凡,我原来是很看重的,年轻,又活络。看现在?唉!小孙哪,我常说我们共产党人,是为老百姓办事的,有工资、有得吃有得喝就够了,你说是不是?”
孙市长立即说:“当然是。我一直记着老市长的教诲。”
“说实在话,去年,组织上让我到南州来,我心里也是很有想法的。我在西江干得好好的,到南州来收这个烂摊子,又是平调。我怎么可能愿意?可是后来一想,到哪儿都是工作。我都五十多了,能干到市长任上,也算不错了。一路啊,你说是不?”赵守春拿眼望着程一路。
程一路正在想着头疼的事,赵守春猛一问,赶紧回过神来,说:“守春市长是有感而发啊,很有教益。”他这话说得原则,其实他根本没听清楚刚才赵守春的那一番话。但这回答却又分别是针对着刚才赵守春的话的。这也是程一路多年在官场行走练就的本领,人们说有三大语言是中国最精粹的语言:黑道语言,是一黑到底的语言;相声语言,是一笑到底的语言;而官场语言,则是一悟到底的语言。官场语言关键要悟,所谓言简意赅,既简又赅,除了官场语言,谁都做到?
西江来的几个,个个都是一等一的喝酒好手。不是大斧,也是弯刀。程一路虽然努力地不介入,但是还是得左挡大斧,右接弯刀。斧光刀影中,一桌上酒气盎然,程一路竟然有些莫名的兴奋了。
从去年南州官场大地震后,程一路很少再喝多酒。正月送张晓玉到北京,见到那么多战友,还有老首长,他也只是喝到了七分意思。中午请南日的那帮子人,他大概喝到了六分。按理他是不能再喝的了。但就是有一股莫名的兴奋,开始刺激着他,他产生了喝酒的欲望,感觉到了一种燃烧的冲动。
酒场因为程一路副书记的兴奋,再次掀起了高潮。三轮战罢,已经有三分之二的人偃旗息鼓了。有的干脆“全部退赔”。程一路却愈战愈勇。赵守春眯着眼睛,一下一下地打着酒嗝,含糊不清地说:“小孙,给我上。喝啊!”
孙市长也已到了极限,每喝一口,眉头都皱成了川字。在与程一路干到第十八杯时,孙市长站了起来,走路的步子已开始倾斜了。
孙市长走到程一路身边,“来,来……,喝!喝了这杯,再不喝了。好不好……好不好?”
“你是客人,当然依你的。喝!”程一路笑道。
赵守春也高声地笑起来。笑声中大家不再喝酒。除了程一路还是正正地坐在那里,其余人差不多都是半坐半歪。散了场子,江方提议大家去唱唱歌,就这样可以消消酒劲。程一路贴着赵守春的耳边说:“守春市长,我得走了。我还有事!”
“这……那……那好吧,你走,我们去!”赵守春晃着步子。
叶开的车已在等了,程一路和孙市长他们打了招呼,上车就走。叶开问:“程书记,酒没问题吧?”
“多了,多了。回家休息会,就行!”程一路的头又疼了。
回到家,叶开不放心,一直把程一路送到床边才离开。他刚躺下,头不仅疼,而且旋转。整个屋子都在动了,他赶紧睁开眼,屋子又定了。他知道这回真的多了。就睁着眼,漫无目的地想一些事情。每一件都是刚想了个开头,立即就断了。许多的事情不断地往一块堆积,越堆越多,越积越乱了。
……不知什么时候,程一路才开始沉沉睡去。在梦中,他梦到父亲,父亲告诉他:做人,要做个好人;当官,更要当个好官!
9
方良华找余百川谈话的时候,余百川刚从湖西的一个考古现场回来。
余百川的裤腿上还沾着黄泥,脸也是黝黑黝黑的。一坐下来,余百川就咋呼道:“我不是说过我不干吗?我干这个文化局和副局长最合适。我搞不来政策!”
方良华笑笑,虽然他心里看见余百川并不十分愉快。但这毕竟是程一路副书记推荐的人。高天给余百川泡了杯茶,方良华示意高天退出去,然后道:“本来是组织部找你谈话的,我先找你来。现在不是你干不干的问题,而是你应该考虑怎样干?市委已经定了,你是一个党员干部,服从组织安排是理所当然的。这方面我就不再说了,你也不要再牢骚。一路书记关心你,不仅仅是对你个人,也是为工作考虑。”
余百川半眯着眼,连听边吹着茶杯里的浮沫。等方良华说完,他侧了侧身子,“我不是不服从组织。只是这政研室主任我干不了。而且,我也看不得我不愿看的东西。秘书长,我还是在文化的比较好。”
“你真的这么想?”方良华问道。
“真的!”余百川道。
“那好,你自己去给一路书记说吧。”方良华补充了句:“只要一路书记同意,怎么都行!”
余百川点点头,端着茶杯就要走。方良华看着余百川出了门,心想这呆子,还真的较上真了。他不干,自然有人来干。要不是程一路推荐,他想干也轮不着。唉。如果到程一路那儿,真的让余百川给说通了,那倒是好事。程一路不会再推荐其它的人了,一个不成,已让他很丢面子。这就给刘劲松机会了,他想起刘劲松给他念的短信,说到忽悠。他突然感到刘劲松念那信的意思里,也许是有调侃他这个秘书长的意思,说秘书长忽悠了他刘劲松。这家伙!方良华在心里暗暗地骂了句。
高天将一摞文件端进来,一一地放在桌上。这些文件,方良华都必得亲自地看一遍,确定送给那个领导处理,他得写上意见。记得他刚到市委来时,程一路曾这样告诉他:秘书长就是大杂烩,就是大管家,就是大染缸。虽然自己才干半年,但也是感触很深了。每天处理不完的事,看不完的文件,开不完的会。以前他在县里,有时与身为秘书长的程一路开玩笑,问他怎么老是呆在大院里,也得亲自下到基层去看看。程一路只是一笑,现在想在那笑意味深长,且内容丰富。秘书长位子一坐,几乎成了一枚不动的钉子,上有书记市长,下有政研室、保密局、信访局、机要局、办公室等等,上百号人马,早晨上班时,也是人头攒动。这些上上下下的,就像一股无形的力量,把他钉住了。书记在,秘书长必在;书记不在,秘书长也得在。而且,还得去揣摩上面领导的意思,秘书长就是领导走路探在最前面的影子,只有影子走过了,领导才出场。外人只知秘书长的光环,可谁知秘书长的苦衷呢?
高天看着方良华一一的批过文件,嗫嚅了会,轻轻问:“余百川是不愿意来吧?”
方良华没有回答,高天又道:“其实程书记也是,人家不愿意,非得让人家来。想来的却来不了。”
“谁想来啊?”方良华冷不丁地问。
“这……,上次我听刘县长说,他想……”高天望着方良华。
方良华没有抬头,只是笑了笑,接着道:“以后不要打听这方面的事。少说话,少议论,多做事,做好事!”
“我知道了”,高天红了脸。
方良华伸手准备喝茶,高天赶紧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