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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征主义认为“真正的艺术”不是直接反映现实生活,而是以梦幻的浪漫形式表现作者的内心世界。他们认为,作家的王国是深沉的梦境。他们歌颂黑夜、回避光明的白天生活,反对理性,强调内心深层的任意变化。他们认为,诗人首先只能想到自己,而不是想到别人;应该写个人的细腻的病态感情,而不应直接地关心社会生活,因为只有自己才最了解自己的心理活动。有人评论说,在象征主义的那些美丽的词句的背后隐藏着深奥的思想,但它又象安徒生童话中的“皇帝的新衣”一样,实际上是虚幻的骗局。这样一来,象征主义便把创作的浪漫主义完全地歪曲成为主观杜撰的写作方法。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为文学家和艺术家们开启心灵的大门提供了钥匙,但不问的世界观的作家可以沿着这条道路而达到不同的终点。而象征主义的文学流派受尼采的悲观哲学的影响很大。尼采认为“艺术就是艺术”、“艺术高于一切”,这就使那些在尼采哲学影响下的颓废作家心安理得地走他们脱离现实的道路。十九世纪末和二十世纪初的德国和奥地利的象征主义就是这样一些悲观厌世的人在文学创作上的表现。实际上,他们只是片面地应用了精神分析学的成果。
二十年代后期,德国作家阿尔诺德·茨威格写信给弗洛伊德说:“我认为,你必须为公众树立起你的形象,因为你已经通过你的生活给这一整个时代留下你的印记。”
法国著名作家罗曼·罗兰在一九二三年二月二十二日写信给弗洛伊德说,他非常感谢弗洛伊德对他的赞赏。罗曼·罗兰还表示说,他已经有二十年的时间一直在阅读弗洛伊德的著作。
一九二四年五月十四日,罗曼·罗兰在德国作家史迪凡·茨威格(1881—1942)的陪同下拜访了弗洛伊德。他们在一起度过了一个愉快的夜晚,三个人各抒已见,探讨着文艺创作和人类心理活动的关系。
众所周知,罗曼·罗兰(1866—1944)是法国著名的作家、音乐学家、社会活动家。二十世纪初他曾陆续发表《米开朗琪罗传》、《托尔斯泰传》、《贝多芬传》等。一九零四年至一九一二年写《约翰·克利斯朵夫》时,正是他受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学的影响的时候。一九二四年访问弗洛伊德时,他正在创作新的长篇小说《欣悦的心灵》。
在当时罗曼·罗兰能同茨威格一起访问弗洛伊德,并不偶然。茨威格是奥地利著名作家,本来是属于印象主义派别的。这位印象主义者和奥地利象征主义诗人李尔克一样,都曾经从悲观厌世的心情出发,片面地理解弗洛伊德的潜意识理论。后来,在第一次世界大战时,茨威格在瑞士结识了罗曼·罗兰,终于在罗曼·罗兰的影响下参加了法国作家巴比塞(1873一1935)发起的“光明社”。巴比塞曾写长篇小说《光明》描写一个法国士兵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思想转变过程。巴比塞、罗曼·罗兰、史迪凡·茨威格、阿尔诺德·茨威格、弗洛伊德等人,都是代表了一群经受过第一次世界大战考验、并在考验中发生思想转变的文学家和科学家。弗洛伊德在战争爆发初期曾对德国政府的战争政策缺乏深刻的认识。在战争过程中,战争给人民和科学文化事业带来的破坏,使弗洛伊德开始厌恨这个“可恶的时代”。罗曼·罗兰、茨威格等人都是经历了同样的思想转变过程的。所以,他们在一起,不仅对文学创作问题,而且对一般的人生观问题,都有许多共同的语言。
一九二五年,法国作家列诺曼来访,与弗洛伊德共同讨论他的新剧《唐璜》。在讨论中,他们俩一致认为,将精神分析学简单地应用于文学创作中,会导致危险的结果。这就表明,弗洛伊德已经注意到将精神分析学滥用于文学创作所可能造成的恶果。
弗洛伊德认为,在艺术创作的过程中,心理活动确实是异常复杂的。作家、画家、音乐家、诗人、雕塑家等艺术家们可以在心理的三个层面——意识、前意识和潜意识进行活动。创作者在三种心理领域中自由翱翔,当然有利于作品的浪漫性和深刻性。
一个有高度文艺修养和敏锐的观察能力的作家,可以很熟练地把他所观察到的事实用各种适当的想象、幻想的形式表达出来,其选择题材的准确性及其表现手法的技巧性,结合在一起可以创造出极其感人的作品来。文学艺术作品,从其表现形式来看,与哲学这门科学的表现形式有根本的不同。文学形式必须富有戏剧性,富有幻想或想象,生动而具体。这和梦所表现的潜意识活动形式有很大的相同点。
所以,弗洛伊德说,在文学艺术创作中,恰恰需要放松意识和理智对于潜意识的控制力,使潜意识获得任意驰骋、“自由联想”的机会。
但是,在潜意识活动之中和之后,作者毕竟还是有理性的人,要保持清醒的头脑,发挥“自我”和“超我”对于“原我”的控制作用,保持意识在整个创作过程中的独立自主的领导地位。归根结底,作为意识形态的艺术是创作者的头脑对自然和社会生活的反映。艺术并不是纯粹情感的表现,而是理智与感知、意志与感情、意识与前意识和潜意识的联合表现。
弗洛伊德曾在《自传》中说:“显然地,想象的王国实在是一个避难所。这个避难所之所以存在,是因为人们必须放弃现实生活中的某些本能的需求,而不得不痛苦地从享乐主义原则退缩到现实主义原则。这个避难所就是在这一个痛苦的过程中建立起来的。所以,艺术家就如一个患有神经病的人那样,从一个他所不满意的现实中退缩下来,钻进他自己的想象力所创造的世界中。但艺术家不同于精神病患者,因为艺术家知道如何去寻找那条回去的道路,而再度地把握着现实。他的创作,即艺术作品,正如梦一样,是潜意识的愿望获得一种假想的满足。而且它在本质上也和梦一样是具有妥协性的,因为它们也不得不避免和受压抑的力量之正面冲突。但是,这些文学艺术作品和梦的那种自恋性的、非社交性的产物不同的地方,是它们被安排去引起旁人的兴趣,并且还能引发及满足读者自身的潜意识愿望;此外,他们还利用形式美的那种可感知的乐趣,来引起读者的审美感。精神分析所能做的工作,就是找寻艺术家个人生活的印象、他的机遇、经验及其与他们的著作之间的相互关系,从而导出该作者在创作时的所有思想和动机,换句话说,找出他们与全人类共有的那一部分心理。”
在这样的基本认识的指导下,任何一个作者不能单独只停留在“前意识”与“潜意识”的无理性状态下创作,更不能在无意识的状态下创作。如果这样,猴子无理性的涂鸦,鹦鹉唱歌,也都成为绘画和音乐的典范了。
弗洛伊德早在《梦的解析》一书中强调,作家和艺术家进行创作的时候,可以象作梦那样,采取凝缩、改装、转移、倒置、集锦等方式进行构思,使文学作品带有浪漫性、戏剧性、典型性、象征性,但是,创作的对象和内容,也象梦的对象和内容一样,是来自现实生活的。在梦中,那些表面看来特别离奇怪异的内容,并不是凭空产生的,而是以往的经验(包括幼年时代的和近时的经验)的复制品。正是在这个意义上,梦的原理和“想象的著作、神话、民间传说、语言的大量材料有更密切的联系”(弗洛伊德:《梦的解析》第三版序)。
弗洛伊德在《梦的解析》中指出歌德和霍尔姆霍兹等大作家都是以潜意识的活动来构思,因此,他们的创作活动往往是把有意识思考同潜意识的灵感相结合。
我们以歌德的自述为例来说明这个问题:
歌德年轻的时候,攻读法律,常出入于法官布扶家,爱上了他的女儿夏洛蒂。但是,他已经和格斯特订婚,致使歌德悲不欲生。后来,发生了一个事件——歌德的挚友叶沙雷因爱上了其上司的太大而自杀。叶沙雷自杀时所使用的手枪是格斯特借给他的。歌德从格斯特处听到这个事件的详细报告后,非常激动。就在这样的刺激下,他突然灵光一闪,一下子涌出了《少年维特之烦恼》的蓝图。
这个由歌德自己叙述的构思过程,和梦一样,使心中的残渣所造成的紧张一刹那间散发出来。在心中早已积累的冲动——性的火焰或“爱的本能”终于“变形”而表现为伟大的文艺作品。
关于无意识的灵感在文艺创作中所起的重要作用,早在二千多年以前,就已由古希腊的伟大哲学家们所发现。亚里士多德认为艺术是现实的摹仿和再现。认为悲剧是艺术的最高形式,因为悲剧可以“洗去”人们感觉中的一切丑恶和下贱的东西,从而使人高尚起来。这就是说,悲剧可以“净化”人们的感情。我们看悲剧曾掉眼泪,这就是说,心中的痛苦的残渣已经解消。这种“净化”,和弗洛伊德所说的“涤清法”一样,可以荡涤心中的一切烦闷、矛盾,解除被潜抑的观念的紧张状态,使那些早已跃跃欲试、企图发泄的感情终于宣泄出去了。弗洛伊德的艺术论的基本论点就是这样。
法国精神分析学家达比兹曾经以洛狄(1850—1923)创作《冰岛渔夫》的过程来说明弗洛伊德的艺术论的基本思想。
年轻的海军士官洛狄热爱过布达纽的女郎,但她已在冰岛有未婚夫。洛狄陷入失望的泥潭,但那位布达纽女郎的影子一直在洛狄的脑海中浮现。多年以后,洛狄还幻想自己到布达纽村庄去看望她。洛狄的这一切内心体验,后来成了孕育《冰岛渔夫》这部作品的基础。
达比兹在论述洛狄的这些内心矛盾之后,又作进一步的解释:
在小说中,布达纽女郎和冰岛渔夫结婚。婚后一周,渔夫即出海打鱼,永不复返。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