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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就是说,这些“巧合”恰恰证明每一个心理现象都有它的客观规律可循。弗洛伊德是这样来描述这一客观规律的具体内容的:“经由潜抑作用,放散出来的内在矛盾,导致思想的干扰。”
弗洛伊德所总结的这个规律,不仅适用于上述场合,也适用于本国文字的遗忘。
弗洛伊德想起他的同事布里尔谈到的一件事情。
有一天,布里尔同一位才气横溢的女郎谈天,她不时引用英国诗人济慈(1795—1821)的诗句,这首诗的题目是《阿波罗颂》。她背诵道:
在你家乡所居的西厢金殿里,诗人们曾高雅地讲述那些过迟来临的平凡真理。
这首诗的英语原文是:
In thy western house of gold
Where thou lives in thy state;
Bards;that once sublimely told
Prosaic truths that came too late。
这位女郎在朗诵这首诗时,踌躇再三,总觉得最后一行诗句有问题。当她查书的时候,令她惊奇的是,不仅最后一行有差错,而且其他地方也错了很多。
正确的原文应该是:
当你闲坐在家乡的
西厢金殿里,
诗人开始高雅地谈论着
英雄的事迹和命运的颂歌。
在英语里,这段诗的原文是:
In thy western halls of gold
When thou sittest in thy state;
Bards;that erst sublimely told
Heroic deeds and song of fate.
文中画了黑线的词,都是背错了的地方。错误有这么多,究竟从何而来?那位女郎归咎于自己记忆不好。但布里尔说她的记忆力是比较强的,平时背诵诗句很少出差错。
布里尔和弗洛伊德一样,不把这些差错孤立起来看。
布里尔记起在背诵这首诗以前,他们一起讨论了“情人眼里出西施”的问题。她记得雨果(1802”1885)说过这样一句话:爱情是世界上最了不起的东西,它可以使一位女店员成为天使或仙女。她又说:“只有在恋爱中的人,才会对人性投予盲目的信心。在恋爱中,什么都是完整的,每一样东西都是美丽的,而且……每一样东西都象诗一样虚幻。但是那毕竟是一种奇妙的经验---尽管随之而来经常是一种可怕的失望,但也值得去体验,爱可以把我们提升到与诸神等同的地位,引导我们走向各种艺术活动,使我们可能成为真正的诗人;我们不但可以记诵诗歌,引用其中的诗句,甚至都可以变为诗神阿波罗呢!”说完,她就引述了上面提到的济慈的那段诗。
为了分析这些差错的心理学上的根源,布里尔还进一步让她回想自己记诵那段诗的背景。布里尔说:“这首诗大概和情人眼里出西施有关,也许你就是在那种心境下背诵下来的吧?”这就使她回想起十二年前的一段情史:十二年前,当她还只有十八岁的时候,她就爱上了一位在业余舞台活动中邂逅的男青年。但是好景不长,她为之背诵诗歌的这位“阿波罗”,竟和一位有钱的女子私奔结婚了。几年之后,她听人家说他住在西城,在那儿照管他岳父的资产。
分析到此,布里尔作出结论说:
背错的那些诗句,至此已经相当明白。关于情人眼里出西施的话题,下意识地使她联想到她自己的那件不愉快的往事——她高估自己所爱的男人,奉之为神,结果却比普通人还不如。由于这件事对她是一服苦汁,她不能让它浮到意识的表面上来,只好经由在背诵诗句中潜意识的错误,明白地表现出她的目前的心理状态。这样一来,不但原诗的意识变得平淡无奇,而且还明白地提示了过去那段往事。
读者可以看到,这位女郎把诗的最后一句话全部改貌——从原来的富有诗意的一句话,变成为“那些过迟来临的平凡真理”。这句暗自被篡改的话,表达了这位女郎长久以来想要说的话,现在,借着上述诗句顺口冒了出来。
自此以后,弗洛伊德又分析了许多实例,发现分析的结果是一致的。“每一个情形都和被分析的人的痛苦有着密切的关系……不管涉及的材料怎样,诸实例所共通的事实,就是被遗忘或被歪曲了的材料都经由某些相关的途径同潜意识中的思绪之流相衔接。所以,这潜意识的思绪的影响便造成了遗忘。”
弗洛伊德还说:“遗忘的机制,尤其是想不起名字,或名字的暂时遗忘,都是当时出现的潜意识的一股怪思潮,阻挠了名字的有意再现。在被阻挠的名字和阻挠该名字的症结之间,存在着一种自始就有的关联,或者是一种经由表面关系而形成的(也许是经过人为的方法)关联。避免唤醒记忆中的痛苦,是这类阻挠的动机之一。”
在弗洛伊德的精神分析学中,童年生活经历的遗忘问题始终都占据很重要的地位。在歇斯底里病的研究和梦的解析中,歇斯底里病患者的病源多数是早已潜伏在童年生活的“痛苦”经历中。而在梦中出现的许许多多奇形怪状的幻影也不过是童年生活经历中那些被压抑的因素的重视。
童年生活既然有如此重要的意义,我们就有必要更深入地了解童年生活的内容。曾经有人说过,如果能详尽地重现童年生活的内容,我们就可以对任何一个人的心理特征和心理活动规律了如指掌。但是,可惜的是,童年生活的绝大部分内容都已从记忆的王国里消失殆尽。只要我们仔细地回忆自己的童年,我们就会发现其中的绝大部分已经销声匿迹,而忘记的那部分又恰恰是对自己的一生具有重要意义的内容——当然,那些不太重要的童年生活内容也大部分已经被遗忘了,只有一小部分还记忆犹新。
弗洛伊德在准备写《日常生活中的心理分析》时,早注意到这些现象,并作了分析。而分析成果,已反映在他那一时期的重要著作中,特别是集中地反映在《梦的解析》那本书中。
按照弗洛伊德的观点,童年生活中的绝大部分内容都被压缩到潜意识中去,而那些能勾起痛苦回忆的部分就是被压抑得最厉害的部分。这就给我们回答了上面提出的问题:那些痛苦的、对个人成长有重要影响的部分遗忘得最彻底、最干净。
然而,依据弗洛伊德的同一个理论,这些被压抑的部分又最活跃、最不安分。所以,它们虽被压抑在心理的底层,但要千方百计表现自己。意识对它们的自我表现企图给予了严密的监督,以致使它们不得不以变态心理或梦幻的形式表现出来。
现在,当弗洛伊德研究日常心理时,他又发现被压抑在潜意识中的童年痛苦经历,有时也可以片断地、不成规律地、改装地表现在日常记忆中。这是一种偶发现象,是在意识不备或注意力转移的时候偶然表现出来的。这一现象再次证明被压抑在潜意识深处的童年痛苦回忆一刻也没有停止活动。它们虽然在大多数情况下无法在正常心理活动中冒现出来,但在偶然情形下,一旦有与之相关的心理因素出现在意识层面上(那怕是只有一点点的连带关系),又存在着其他有利于它们冒现的条件(如意识注意力的暂时分散等),它们就可以冒现出来。但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其冒现的程度也是极其有限的(只能是片断的、破碎不堪的或甚至是被歪曲、被改装了的)。意识决不容许这些痛苦的童年经历“肆无忌惮”地表现出来,因此,纵有偶然机会它们也只能零碎的表现出来。
在这种情况下,表现出来的童年经历显示不出完整的、清晰的内容。作为一个精神分析学家,其重要任务就是抓住这些在偶然机会涌现的片断材料,加以综合分析,最后描绘出其原有的完整历史画面。
弗洛伊德在《日常生活中的心理分析》一书中,为我们树立了这样一个范例。
这是在弗洛伊德四十三岁时发生的事。那时,弗洛伊德已经着手进行自我分析和梦的解析,他对童年生活发生了浓厚的兴趣。在回忆童年生活时,弗洛伊德有一次回忆到了近三十年来不时地在他的意识中显现出来的一场童年情景。他说:“我看见自己站在一个大柜子前,比我大整整二十岁的异母哥哥正拉着敞开的柜门。我站在那儿哭叫着不知要什么东西。这时,我那纤细姣好的母亲,仿佛刚从街上回来,忽然走进房里。”
这就是弗洛伊德所忆起的一段零碎的童年场面。然而,弗洛伊德在进行自我分析以前,始终不知道这段场面的实际意义。“我不知道哥哥想打开或想关闭的那个柜子究竟是什么柜子,我为什么哭,以及我母亲为什么当时出现在我面前……这种对于记忆中的童年情景的误解,十分常见。我们忆起一个场面,却不记得重心何在。”显然,这是由于这些回忆本身并不完整。
为了分析这一童年场面的意义,弗洛伊德询问了母亲。弗洛伊德把前后事件加以连贯,才明白了当时的实际情况。
原来,当时的弗洛伊德刚刚两岁多。他自小由一位保姆照管,所以,他对她产生了感情。那天,他发现心爱的保姆不见了,他哥哥以诙谐的语调说,她被“关起来了”。实际上,当时,这位保姆已被辞退:因为她偷了弗洛伊德家的东西,弗洛伊德的哥哥把她送到衙门见官。弗洛伊德以为,她被他哥哥锁在柜子里。所以,当弗洛伊德发现妈妈不在家的时候,很自然地以为哥哥又把心爱的妈妈关在柜子里。他哭着要哥哥打开柜子的门,后来知道妈妈不在柜子里,弗洛伊德哭得更厉害。就在这个时候,妈妈出现了,解除了他的烦恼和焦虑。
弗洛伊德对其童年生活的追忆,使他得出了关于“遮蔽性记忆”的情景结论。
弗洛伊德说:“事实上,童年的琐碎记忆之所以存在,应归功于‘转移作用’。精神分析法指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