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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在浮萍的身影微微一滞,纳兰收了剑,足尖轻点水面,几个云起,稳稳落在湖岸边上,再抬首时,方才的轻松写意全都不见了,直视着不请自来之人,欠了欠身子,开口道。
“魏大人。”
魏东亭一愣,没想到只在片刻之间,面前这个人已不复方才的潇洒自如,安分守礼得几乎是判若两人,以礼数为防线,摆出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
身为侍卫统领的魏东亭并不是厚颜之人,若是在平时,面对这等不动声色的冷漠,他定会自恃身份,转身走人。
可是面前这个人是纳兰性德,他仰慕已久的无双才子,平日很难有机会攀谈,他不想因为毫无意义的自恃,放弃这个机会。
“纳兰公子的大名,魏某闻名已久,大才子若不嫌弃的话,称我虎臣好了,别再叫什么魏大人,好生见外。”
纳兰有几分诧异,这好像是他们初次见面,对方却摆明了有意亲近,这样的举动,会存着什么心思吗?
似乎是看出了纳兰的疑惑,魏东亭朗声一笑。
“我们见过的,八月的江南水乡。”
纳兰怔然了片刻,突然忆起某日清晨瞥过的一道人影,习惯了旁人的仰慕献媚,那道探究和估量意味十足目光,确实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
“原来是你。”
“大才子还记得魏某?”魏东亭眼前一亮,颇有些兴奋。“当日江边惊鸿一瞥,在下印象深刻,有心结交,却一直没有机会。”
“大人过奖了。”
“又见外了不是,我就说大才子哪是我们这等人结交得起的?”魏东亭故做失望的长叹一声。
“纳兰不是这意思……”
不似作伪的热情,直让纳兰有几分局促。
“哦?这么说,大才子是肯认我这个兄弟了?”
圆瞪了双眼,魏东亭喜形于色,颇为夸张的言行,惹得纳兰破颜轻笑,不再忍心敷衍于他。
“叫我容若吧,再被魏兄一口一个才子,容若只好跳入湖中遮羞了。”
魏东亭也跟着笑颜逐开,目的达到,终于肯收起嬉笑的皮相。
“容若,我带你看个好东西。”
说着拉过纳兰便往一边的草丛走去,纳兰已经撤下防备,被他神秘的语气吸引,不禁起了好奇心,跟着他一起走过去。
没走多远,在一处草丛前停下,魏东亭松开了手,只见他蹲下身了扒拉了几下草丛,纳兰从他背后望去,赫然看到草堆中躺着的酒坛,封口的大红绸缎,正随着夜风飘动。
“这好东西是哪来的?”
笑着接过魏东亭递来了酒坛,揭了封口,酒香四溢,纳兰深吸了一口气。
“那帮兄弟们孝敬的,出去夜游不忘捎了几坛酒,说到是孝敬,还不如说是赌口,省得我查他们夜宿。”
魏东亭已经在临湖边找了个位置坐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招呼道。
“坐下来一起喝。”
纳兰笑了笑,大方坐下了,望着湖面,一口一口轻啜着醇酒。
坐定了两人都没再言语。
夜风轻舞,有酒盈樽,要那么多废话做甚?
不知过了多久,魏东亭收回眺望的目光,望望自己身边垒成堆的空坛,再望望眼睛眯成月牙状的纳兰,一坛酒到现在还没啜完,不由得乐了。
“有你这么喝酒的吗?替我省酒呢?”
纳兰不动声色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
“酒是用来品的,不是给你这么糟蹋的。”
“哈哈,量浅就不要找借口!”
纳兰耸耸肩,摆出无所谓的态度,眼光瞄见他喝得通红的脸,莞尔道。
“魏兄一身酒气回去,就不怕皇上责罚?”
“皇上已经就寝了,怎么会惊动他?再说了,就算他知道,也不会罚什么,他只会怪我为何没叫他一起品这美酒。”
闻言,纳兰轻挑眉头,魏东亭是康熙乳母之子,传闻他与康熙自幼相处,感情是极好的,看来传闻非虚。
不过他口中的康熙,跟自己知道的那个皇上,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纳兰正暗自思忖着,突然察觉到沙沙的草木摩擦声,未及反应,身后传了一个低沉的声音。
“虎臣即知道,为何不给朕留点?”
“皇上?!”
两人同时惊跳而起,回首跪拜。
康熙笑着扶起魏东亭,叹息道。
“虎臣何时变得如此多礼?正好朕有些事情还未定夺,你跟朕来。”说着便要迈步离开。
魏东亭却没有跟上,颇为迟疑的喊了声皇上。
康熙回首,正对上他面现几分尴尬,双眼不住的瞟向未得奉召,仍跪在原地的纳兰性德。
康熙顺着他的视线,好似这才看到纳兰,面色突然一沉。
“纳兰性德,你擅自离营,可得准许?”
“未曾。”
“你可知擅离职守,该当何罪?”
“初犯者杖刑五十,若有再犯,逐出军营。”
眼看康熙的脸色越发凝重,魏东亭心中一紧,虽不明皇上为何对纳兰苛责至此,仍不免担忧,出言维护道。
“皇上,不关纳兰的事,是虎臣找他出来的。”
“哦?纳兰果然聪慧,才进宫几天,连朕的御前大臣都这般熟识了?”
康熙语调平缓,话中暗含的意味,让纳兰暗自惊心,这私结营党的罪名可不是好担的。
纳兰没有说话,越说越错这个词正指眼下的情形。
没有人敢接话,四下一片寂静,康熙看了眼一脸不忍的魏东亭,又瞥了眼垂头不语的纳兰,半晌才缓缓道了句。
“既有虎臣为你求情,去行宫值夜三日,这事就此揭过。”
“谢皇上恩典。”
“去吧。”
康熙挥挥手,率先离去,魏东亭急步跟了过去,君臣二人,沿着湖泊越走越远。
“虎臣,方才多话了。”
“奴才知罪,只不过…”魏东亭请罪之余,却是满脸犹豫。
“不过什么?”
“奴才知皇上欲打舍他的傲气,使其只效忠于皇上一人,可是这等法子……”
康熙治人之道,向来恩威并进,被整治的臣子只觉生死系于一线之间,且敬且惧,犹如小儿般任其揉捏,待得这些臣子真正臣服于帝王,成为帝王的心腹后,康熙又会宽仁以待,臣子无不深感君恩,恨不得肝脑涂地,以死相报。
日日随侍君侧,魏东亭自然晓得厉害。
可是方才在处理纳兰性德之时,康熙对他苛责有余,威吓不足,就好似有意挑刺,故意零碎折磨他,反常的举动让魏东亭即迷惑,又看不过眼,这才出言回护。
“虎臣觉着朕是有意为难?”
“奴才不敢。”
“什么敢不敢,你还跟朕兜圈子。”
康熙停了脚步,冷笑数声。
“那还真是个冷人,棉里藏针,等闲打骂于他不过耳畔清风,面上恭敬,其实一身傲骨,朕的哪句话他放在心里了?”
“朕就是有心教他,也得他想学啊!”
魏东亭愣了愣,没想到惹来康熙这么大脾气,事情有些不对劲,君王是很少动气的。
康熙说他没把帝王放在眼里,想了想,也确实如此,魏东亭仔细回想方才所见,那人的态度确是不卑不亢,恭顺有余,敬畏欠奉,不说别的,就凭这份傲气,在帝王面前,也算是大不敬了。
魏东亭暗叹一声,不敢再言,明知那只是纳兰的气节,算不得有意违抗,不过这话,也要先在帝王那说得通才行啊!
回想起方才康熙有意刁难,那人沉默隐忍的模样,魏东亭直觉满心怜惜,却又无从帮起。
见这个心腹臣子不语,康熙望了望幽深的湖泊,转开了心思。
其实,康熙本不想如此发作的。
晚膳后,年轻的帝王在行宫中处理事务,直忙到夜幕降临才告一段落,出了房间,在回廊中凭栏远望,恰恰目睹了纳兰的月下剑舞。
那人身资轻盈,洒脱自如,于水面辗转流连时,空灵好似落入凡尘的谪仙,青茫的剑身划出的剑气,似能直直划入观者心底。
年轻的帝王几乎看迷了眼,心头涌现出许多别样的感情,生平第一次对一个人兴起了结交、相识的念头。
当那人收剑归鞘时,康熙竟有几分失落,他本想赶到那人身边,与他好生相谈。
魏东亭的出现,止住了年青帝王的行动,当他冷静下来后,不禁为自己有如此冲动而懊恼,刚才的自己,竟像一般俗世子弟,升出仰慕和结交的冲动,竟会失去一贯的稳重自持。
这份诧异和懊恼,在目睹那二人相谈甚欢后,转变为无名的怒火,以及隐隐的烦闷。
所以才会迁怒于那人,有意给他难堪。
也许是不满他与自己的心腹走得太近,在那人还没有被收服之前,不能给他这个权利,也不能给他这个信任。
康熙是这样解释自己莫名的心思的。
禁军向着驻防营地缓缓行进,作为皇上贴身侍卫,骑在马背上,护在君主的圣驾四周,近身侍卫多是善于骑射的满族子弟们,马背上的身姿,一个赛过一个英挺。
这片英气勃勃的侍卫中,纳兰是其中最抢眼的一个,修长的身形挺拔如竹,俊秀的五官,冷傲的神色,与旁人一样的侍卫服穿在身上,却愈发将他衬托得俊逸不凡。
然而,这只是外人眼里的纳兰性德。
事实上,纳兰很疲倦。
他已经数日没有合眼了,白日随大军行进,晚上去行宫值夜直至天明,比起身体上的劳累,他的精神更加紧张,帝王对他的‘恩宠’不断提升,在旁人羡慕的目光中,他却是强打起精神应付皇上随时可能出现的刁难。
这样强大的压力下,铁打得人也受不住,虽说纳兰不像其他养尊处优的贵族子弟般挨不得苦,五日没有合眼的折磨下,纳兰公子身心俱疲,眼前的视线都变得模模糊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