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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想杀害戚家父女的想法,这时被戚玉芳的飒爽英姿,扫得无影无踪。
刘振亮站在窗前,呆了好久,不觉心血来潮,如梦初醒,突然握起拳头向自己的头上猛
捶,骂道:“蠢奴,还在这里呆什么!此时不走,更待何时,难道想在这里坐而待毙吗?”
他立即行动起来,穿好航空衣,把鞋带结紧,顺手在屋角抓起一把斧头,旋即上楼,一
斧头砍断门锁,直奔佛堂,扯下佛幔,砸散木龛,抱出一尊两尺高的弥勒佛。这佛是瓷制的,
佛面、佛身被香火熏成米黄色。刘振亮把它放在桌上,嘴里念道:“我的佛爷,请你上西天
吧!”抡起斧头当头一击,砰的一声,佛像碎了。只见满桌子滚动着灿烂的黄金、发光的金
刚钻、闪闪的宝石、洁白的珍珠;其中还有英国汇丰银行存折一本,存款值五千七百五十美
元,存折旁还有成承租私章一枚。
刘振亮抓过扯下的佛幔,摊在桌上,把这些金、钻、珠、宝打成一包,反身就下楼,不
顾一切地向篱门外狂奔。
他顺竹林,穿小径向江边拼命地跑。跑了很久,估计后面追不上了,才停住脚步,喘一
口气,这时他才记起他的加拿大手枪还在戚玉芳身上,便自言自语笑着说:“我可爱的安琪
儿送给你做个定聘纪念吧!我永远不会忘记你的,等着吧,我与你情缘未了,再见!”
算他运气不错,在八卦的地形里,他净走生路,没有遇到困难,一直顺利地走到江边。
碰巧下游来了一只小帆船,他即搭乘到马鞍山,刚好又赶上乘当天晚上的长江轮船到上海去。
刘振亮为什么会知道弥勒佛内有黄金珠宝呢?原来他贼心不改,对戚家的经济感到兴趣。
他认为戚家的竹篱茅舍,完全是掩人耳目。屋内所有的陈设都非常考究;父女两人所穿衣服
表面朴素,内面的质地极好;至于饮食方面,凡是城市有的,这里都有。这叫做“败絮其外,
金玉其中”,猜测他们一定有大量黄金之类蓄存。
养伤期间,刘振亮趁散步之机,对篱笆之内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件东西都作过精密的考
察。他首先发现,竹篱内,乔松下,那一座坟墓有可疑。这是成承祖亡妻之墓,墓碑下有一
个石砌墓台,估计其中必有大量窖存。但是,要得到此中珍宝,非花一定的时间和劳力不可,
他只好放弃了。另一个地方是猎犬舍,下面铺着石条,猎犬日夜守着,也难于攫取,所以此
念也打消了。第一次登楼时,他还发现另一个秘密,使他喜出望外。佛堂上面,不供如来和
观音,而尊弥勒。他对这点奶感兴趣,因为他觉得,凡是反常的事物,都有研究的价值。他
想,小楼上面,只有佛堂,并无贵重之物。要上小楼,须从书房上去,可算最安全的地方了,
何必还要天天上锁,那样郑重其事?悄悄查勘佛龛,结构非常牢固,佛龛底下暗中与横案桌
栓住,案下加锁,并且龛门小,佛像大,拿不出来。他由此断定,佛像之内定有珍宝。他认
为之所以供奉弥勒,因为如来、观音体质较小,而弥勒腹大便便,可以多存。
其实刘振亮所估计的三处窖存,是完全正确的。
三处窖存两处难取,当刘振亮亡命潜逃时,时间万分紧迫,只好登小楼,破弥勒,席卷而去……
正当李丽兰谈得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看到坐在她对面的程科长似笑非笑,欲言不语,
有点酸溜溜的滋味,她已经猜透了他的心,便灵机一动,把话停住。
程科长见李丽兰突然不讲话,感到奇怪,便请求说;“丽兰,讲下去吧!这段出人意料
之外的故事太精采了,我为戚玉芳担心不浅。你为什么讲到紧要关头,突然煞了车,真使人难受。’
李丽兰半眯明眸,摇着头说:“我的科座,你感到难受的也许不是戚玉芳,而是李丽兰!”
程科长被道破心事,不由一怔,只好毫不隐讳地坦白说:“对,你真聪明!”接着以低
沉的语气说:“我认为戚玉芳观看《金瓶梅》那段情节,非在枕边喁喁私语,不能说得那样逼真。”
说着,一双流星般的眼睛在李丽兰脸上巡视,专注着她的表情动态。
李丽兰感到委曲,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在你的眼里,真是一文不值!沈子良
把我当为路柳墙花;而你呢,把我当作人尽可夫!”
说着,李丽兰的眼圈红了。
程科长感到对不起她,马上辩解说:“丽兰,你别误会,我对你丝毫没有这种想法,就
是沈子良也何曾对你有过这样的念头呢?”
李丽兰激动地说:“你问必吞吞吐吐呢!你说枕边隐隐私语,究竟是什么意思!打开天
窗说亮话,你是否认为我跟‘玉面狼’刘振亮有过露水姻缘?”
“不瞒你说,我就有这样的想法。但我认为我的出发点还是好的。你懂得‘亲者痛’三
个字的意思吗?碰到一件不幸的事情,不亲就不痛,不亲就不难受。比如说,欣赏一块价值
连城的心爱宝玉,我总不愿意看到这块玉上有一点微暇。丽兰,你说对吗?”
程科长恳挚地亮出心里活,李丽兰的心情平静下来。她笑着说:“你呀。真糊涂!我若
真的与刘振亮有关系,我会把这段话如实地告诉你吗?这岂不是不打自招吗?你有那么傻瓜,
我可没有你那样笨蛋。为了不让你把疑团憋在肚子里作怪,老实告诉你吧,这是马太太告诉
我的。刘振亮是马太太记名的徒弟,据马太太说,他在她面前是无话不谈的。至于他们两人
谈话的方式,是枕边喁喁私语呢,还是像我们现在这样君子式地交谈,因为本人没有在场,
我可不能乱下断语。何况这里还牵涉到‘师道尊严’问题,更不能像你那样捕风捉影,随便
胡猜。我再送你一粒定心丸,我跟‘玉面狼’从来没有见过面,这下你可放心了吧!”
她膘他一眼,俏皮地说:“请你不要那样沉不着气,你要听,就得要规规矩矩洗耳恭听,
不许你胡思乱想,更不许你中途干扰,故事一演变下去,你就会自然而然地明白了,也不要我再来向你解释。
李丽兰的一席话和她那娇悄的姿态,的确使程科长感到莫大快慰,他笑着回答:“好,我谨遭台命!”
李丽兰调了两杯咖啡,递一杯给程科长,淘气地说:“咖啡可以提神,免得听蒙了,思
想开了岔,把戚玉芳和李丽兰混为一谈!”
程科长对她报以无可奈何地微笑。
边饮着咖啡,李丽兰边继续把刘振亮的情况接着说下去……
第 八 章
刘振亮一到上海,他迫不及待地就到英国汇丰银行把戚承祖的五千多元美金提取出来。
手上有了钱,万事都好办。他住进了上海第一流的旅馆“国际饭店”;买了手表和许多
高级的西装、大衣等衣服,购了上等的皮鞋,把自己装扮起来。又到美容院把受枪伤的耳朵
修整平复。他化名朱光亮,以西南联大毕业的侨生,准备赴美留学在上海办理出国手续,等
待外交部通过的身份,再现于上层社交场中,过着花天酒地、纸醉金迷的生活。
刘振亮在上海逗留约半个月。马太太的忠实门徒周之明就把刘振亮来沪的情况向马太太
汇报了。他愤激地骂道:“刘振亮这家伙在南京死里逃生,想不到一个月时间,他又走了狗
运,大阔起来。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到上海已经半个月了,发了大利市,也不登门拜山,
表示孝敬。真是目空一切,一点黑道的规矩都没有,不狠狠整他一下,那还得了!”
马太太斜倚在沙发上,交剪着腿,始终不表态。她沉默了好久,突然问道:‘刘振亮现
在住在哪里?”’
周之明答:“他住在国际饭店四楼七十四号房间,化名朱光亮,冒充西南联大毕业生,
准备出国留学。”
马太太胸有成竹地微微一笑,整个计划已经在她脑海里酝酿成熟。接着另一场巧取豪夺
的好戏又在紧锣密鼓中开演了。
国际饭店不是普通的旅社。它的老板是江浙大财阀、上海有名的大资本家。老板的儿子
是国民党军队里的王牌军军长,参加过远征军,现在东北任职,中央对他‘上眷犹隆’。真
可谓财势俱全。
饭店经理钱玉通,是老板的亲戚,又是他的得力助手。此人骄傲成性,借着主子的财势
飞扬跋扈,不可一世。
一天傍晚,钱经理从外面回来,刚到国际饭店门口,突然迎面来了一辆崭新的流线型小
轿车,外表十分新颖漂亮,他不由驻足视之。只见车子驶到饭店门口停住,前座走出一个年
轻的副官,他一下车就把后面的车门打开了。开门处,车里走出一男一女,服装考究,派头
十足,一望而知是不凡人物。
年轻副官转过身,正好与钱经理打个照面,便向前问道:“先生,请问这里的经理办公室设在哪里?”
先声可以夺人,看那十足的派头,钱玉通自然不敢怠慢。他笑着说:“你们找经理吗?
敝人就是。请上电梯,我的办公室在三楼。”
到了房间,那个副官就走出去,顺手关上门。钱经理对那两位客人特别殷勤招待,让位
送茶完毕,便自我介绍。他随手在桌上拿了两张名片,双手分别恭送给他们。
那两位男女客人看了名片后,不约而同地注视着他,那郑重的表情,使得钱经理局促不
安。不久,他们也各自拿一张名片递给他。那个男的名片上写着:“首都警察厅刑事科科长
程慈航”。着到“程慈航”三字,他不禁联想到轰动全国的破获马歇尔特使失车案的主办人。
百闻不如一见,只见程科长年龄不过二十五、六,外表精明英俊,态度十分开朗。再看那个
女的,名片上写着:“军事委员会委员长侍从室调查组组长美瑛”。细看这个女的,年龄不
过三十出头,风韵高,派头足,美貌中蕴含英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