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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墓顶偏低,石棺倒有一米来高,这四个人局促地并排蹲着,站又站不直,坐又坐不下,还要扶着晕倒的瘦子,真是要多狼狈有多狼狈。尤其是楚海洋辛苦,唯一的手电举在他手里,但手电不防水。
不一会儿积水愈深,夏明若和大叔便开始扎马步。
两人聊天,大叔说:“惭愧,我最矮,年纪大了越长越往回缩。”
夏明若哈哈笑:“我他妈也是三年自然灾害时期生的,从小就没发育好。”
楚海洋十分敬业地测量:“水位距离墓顶四十公分左右,水深一米九,再涨十公分我们就危险了。”
他摇头笑道:“呵,原来有机关,唯一也是最牢靠的机关便是墓口大半在水面以下,水位稍有上涨,墓葬便会被隐藏,四两拨千斤,古人的智慧还是不可小觑啊。”
“嗯?”大叔扭头看看说:“告诉各位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手电快没电了。”
夏明若把满脸的水抹去,说:“我也突然想到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
楚海洋说:“不许问。”
夏明若已经问出来了:“水里不会有蛇吧?”
其余三人看了他一会儿,同时伸手狠狠拍在他脑袋上:“不合时宜!”
豹子拍完了“哎哟”一声。
楚海洋和大叔异口同声:“你也不许问!”
“不是,”豹子说:“我撞到头了……啊唷!”
楚海洋火了说你烦不烦啊?!老打断我思路,本来公式就复杂!
还没骂完就听到石头落地的声音。三人齐刷刷望向豹子,只见那人脑后石壁上赫然一个二十厘米见方的洞。
“什么味儿啊……”豹子木然地回头,再转过来:“不关我的事。”
“头很硬,”楚海洋鼓励地拍拍豹子的肩,然后猛然把他推开,抡起湿漉漉的枪托向石壁上凿去:“天无绝人之路!!”
大叔舒了口气拍拍胸口说果然,算命的说我不是淹死的,应该是摔死的。
夏明若突然对大叔喊:“快砸!娘娘在后面!”
大叔说:“啊?”
豹子闻言却大嚎一声,以一当十,两眼直冒金光,锃亮的脑门上闪烁着“明器”二字,不一会儿又几块碎石落地,豹子身先士卒,从狭窄的洞口硬挤了过去。
大叔把夏明若拉到身边说:“外甥,不道德啊,一句话就骗得别人拼命。这明显就是盗洞,只不过后来被人用石头泥糊堵住了,先前光线暗,我们都没看出来,但里面要是还有东西我就喊你舅舅。”
夏明若装傻,对洞里喊:“老豹!”
里头静悄悄的,豹子没有回答。
“啧,”大叔说:“还真是人为财死,刚刚说他是个好人,他倒为了几张票子又想不开了。走,我们进去。”
“等等,”楚海洋拦住他们,先把瘦子往洞里推:“人道主义。”
“人道主义。”夏明若搭把手,喊道:“老豹!我们把你同伙推下来了!你可得接住啊!”
豹子终于说话了,他嘶声喊道:“别!别!!”
楚海洋“砰”一声把瘦子推落了地,自己爬进去又把夏明若抱下来,冷冰冰的:“你说别进就别进?”
手电光晃了几晃,正式告磐。大叔优哉游哉钻进来,不知从哪里又掏出根蜡烛,点燃了递给楚海洋。自己四下里望望说:“难怪,吓坏了。”
这石室竟然更高更阔,横向里至少有先前的一倍宽,四壁平整,形状方正,天顶地面加工得一丝不苟,地上又湿又滑,布满了苔类。夏明若一拍手说:“同志们,恭喜,我们终于进入真正的棺椁了。”
豹子缩着身子蹲在地下,嘴里呜呜咽咽,身边是一具年代久远的尸骨。尸骨看似形状完整,但只需轻轻一碰,几成齑粉。
夏明若拍拍豹子说:“第一脚就踩到人殉了吧?没什么,不丢脸,其实我也怕。”
楚海洋蹲下来,皱眉说:“屈膝葬,”又抬头看了看,脸上却泛出了笑意:“明若,看。”
“嗯?”
“岩画。”楚海洋说:“日、月、鸟、蛇、巨兽、图腾,奔跃的牛与马,厮杀的人群,古人的东西,不谈内容,气魄却是深沉雄大。”
话音未落蜡烛却灭了,夏明若在黑暗中狠狠蹬出一脚,大叔再次点燃蜡烛,把还未烧尽的火柴柄扔向角落里猛咳的瘦子:“不要随便玩阴的。”
瘦子摔倒在殉人堆中,把数具枯骨压得粉碎。
夏明若愣了愣,偷瞄一眼楚海洋,老老实实低头:“我回去写检查。”
楚海洋揉揉他的头发:“脚还好吧?”
“还行,就是硌了一下,”夏明若对瘦子抬抬下巴说:“记得多吃点饭。”
瘦子捂着胸口狠狠吐了口唾沫。
豹子终于回过神来:“哎?老杆?!”
“你狗日的!!”瘦子飞快地举起一把手枪来:“都给我站好了!那边去!!站好了!!豹子你狗日的也站那边去!!”
其余人不敢怠慢,小碎步地移动着。
“疏忽了,”大叔从牙缝里出声音说:“这人和豹子不一样,至少跟着高手盗过墓,也喜欢把东西包好了藏裤裆里……”
夏明若也懊悔说:“早知道就扒了他的裤子。”
“不许嘀咕!”瘦子哑着嗓子吼道:“好啊你们,联手了是吧?我他妈早醒了!淹都淹醒了!!好啊你们!!”
他把脚下的一块碎陶片踢出老远,这碎片飞入昏暗的角落,却发出“噗”的一声空响。
几个人怔住了,瘦子抢过蜡烛向角落中照去,一照却几近疯狂地大笑起来:“乖乖!乖乖!”
角落里一只罐子,大约三十厘米高,广口,双耳,小足,圈底,问题是它不是陶罐,是玉罐,一只完整的青玉罐。
价值连城的青玉罐,反射着清清冷冷的光,出现在一个早就被盗墓贼光顾过的地方,孤零零地立在角落里。
瘦子急不可耐地向它摸去。大叔却变了脸色:“不能碰!”
瘦子已经把罐子抱在怀里,抢过夏明若背上的装备袋,表情欢喜地有些扭曲,嗤嗤笑道:“什么?”
楚海洋电光火石间也想起了什么,急急说:“快放下!放下!危险!”
“什么?你们说什么呀?”瘦子呵呵笑着,挥挥手枪,把罐子抱得更紧:“现在我要出去了,出去把洞炸了,你们就出不去了呵呵,闷死你们!饿死你们!”
“你他妈哪能出去!?”豹子说:“外面淹水呢!”
“他出得去,”楚海洋轻轻叹了口气,向刚刚爬进来的洞口努努嘴:“水位没有再涨了。我们刚才被大潮汐拍糊涂了,其实可以摸着墓道顶逆流游出去。”
瘦子桀桀怪笑,爬出洞口,又把头探回来极端难听地唱:“再见!啊!那一天早晨!从梦中醒来!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啊朋友再见……嘿嘿!嘿嘿嘿嘿……”
他的声音渐渐远去,大叔活动一下手脚,划火柴,点蜡烛:“真是再见了。”
楚海洋耸肩:“再见了,再见了,等你牺牲了,我绝对不把你埋葬在高高的山岗。”
夏明若看着大叔挺纳闷:“敢问贵裤裆中到底有多少东西?”
大叔甩头,神秘而得意地笑。
豹子说:“老杆他……”
大叔说:“再见了。”
豹子跳起来说:“真、真、真再见了?!那我们!那我们……”
“不是我们,”楚海洋说:“是他。”
“永别了,”大叔接口:“因为那只罐子真不能碰。”
第十一章
“为什么?”豹子问。
楚海洋与大叔仰头各看各的:“明若(三外甥)解释。”
夏明若喜滋滋说好,我说!
豹子却猛退三大步说:“别,谢谢,算大哥求你,你千万别开口。”
“行,那我说吧。”大叔摸索一阵,掏出只油纸包,打开,把剩余的几粒劣质糖果分给他们。
夏明若剥开糖纸:“请问你把食物藏在哪儿?”
大叔关切地问:“怎么?不喜欢桔子味的,不喜欢就还给舅舅。”
“雪中送炭啊,”夏明若把糖块迅速扔进嘴里,揉揉眼睛地说:“我刚才就有点低血糖症兆。”
楚海洋一把挽住夏明若的胳膊。
夏明若说:“啊?”
楚海洋也不看他:“我说怎么抖得这么厉害,我以为你冷。”
“不是,”夏明若摆摆手:“准确来说是饿的。”
“舅舅你那儿还有吃的吗?”楚海洋问大叔:“拿来给明若。”
大叔摇头,豹子却开始翻裤兜,也是个油纸包:“我还剩两块外国糖,我们街道上那个白俄老太太给的,就是有点化了。”
“谢谢,你们先坚持一会儿,”楚海洋接过来,转身塞给夏明若:“巧克力。你把视线对着我,保持一会儿,如果眼前发黑,立刻对我讲。”
“没事,还行。”夏明若呵呵笑,楚海洋却不肯放手了:“我们休息几分钟,那人一时半会儿也出不去。”
“同意,”大叔说:“我正好抽根烟,哦,对了,老豹,我来跟你讲。”
豹子知道这人来头不小,便作洗耳恭听状。
“打个比方,”大叔说:“比如你闯进一户人家想偷东西,结果发现有人先来过了,满室珍宝席卷一空,就剩下一只主人的骨灰盒子。你拿不拿那只盒子?”
夏明若说:“我拿。”
“你们两个不在讨论范围内,”大叔说:“搞考古的都是这个德性,三光政策,恨不得把地皮都啃掉一层。上回你们发掘那个长沙汉墓,连棺材里的蛆都一只不落全收走了。”
豹子迟疑说:“如果值钱的话……”
“值钱,很值钱,”大叔吸口烟:“但如果我告诉你主人是生怪病死的呢?”
“这!”豹子说:“过不过人啊?不吉利!”
“我要是再告诉你先前那个偷东西的也死于这种怪病呢?”
“……”
“不太敢了吧?”大叔说:“但你那兄弟就拿了。”
“什么?”豹子跳起来:“那罐子?!骨灰?!”
“还不如骨灰,”楚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