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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李莫愁突然冷叱一声:“停住!”
这简短而阴森的叱声,其中竟像是含蕴着一万种令人法畏慑服的力量,钟世平、李证竟全身一震,脚再也不敢移动一下。
晚风从他们身后敞开着的门户中吹进来,吹在他们的背脊上,他们禁不住机伶伶打了个寒噤,却听李莫愁冷冷又道:“今天晚上跑到山上来乱闯的话,就是你们两个人吗?”
钟世平、李证,只觉身后的寒意越来越重,他们不安地转动着目光,生像是一双蟋伏在雄猫利爪前的老鼠。
李莫愁冷笑的声音更刺耳了,竟使得她身旁的洪凌波心里却生出一阵惊栗的感觉,直到此刻,李莫愁章连望都没有望她一眼,这是多年来从未有过的事,她不知道她师父是不是也对她生了气,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对她生了气。
“难道姑姑已经知道公孙绿萼的是我放走的?”
她不安地揣测着,却听李莫愁冷笑着道:“我起先还以为你们既然敢上山来乱闯,就必定有几分胆色,哪知——嘿嘿,却也是两个胆小如鼠的鼠辈。”
钟世平、李证面颊一红,想挺起胸膛,表示一下自己的勇气,但不知怎地,他平时在比他弱的敌人面前惯有的勇气,此刻竟不知走到哪里去了。一个勇者与一个懦夫之间最大的差异,那便是勇者的勇气除了在必要的时候永远不会在平时显露,而懦夫的勇气却在最需要勇气的时候,反而消失了,不是吗?他们嚎喘着,钟世平心中突然一动,壮着胆子,道:“晚辈钟世平与师弟李证,此来实在是奉了家师——”
他突然想起自己的师父和这李莫愁本是朋友,因之他赶紧说出了师父的名号,只当这李莫愁会卖几分面子。
只见李莫愁目光一闪,截断了他的活道:“你们是上山来拜谒我的,而不是来捣乱的,是吗?”
钟世平、李证连忙一起点头小李莫愁冷冷又道:“那么你们的师父是谁呢?”
她目光闪动着,闪动着一阵阵尖刻的嘲弄,但是钟世平与,李证却愚笨得看不出她此刻目光中的神色,他们心中反而大喜,以为有了生机。
两人竟抢着道:“家师便是老前辈的故友绝情谷主公孙止!”
他们情急之下,竟连自己师父的名号都毫不避讳的直说了出来。
李莫愁长长“噢”了一声,目光在他们面上转动着,像是要看透他们的心似的。
她缓缓说道:“原来你们是公孙止的弟子,那难怪一一”枯瘦的身形,突然有如山猫般自神桌上弹起,右手手指一弹,手中径寸明珠,突然闪电般的脱手飞去,带着一缕尖锐的风声,击向李证胸肋之间的将台大穴。
而她的身形竟几乎比这脱手而飞的珠光还要快速地掠到钟世平身前,右手疾伸,井指如剑,亦自点向钟世平胸肋问的将台大穴。
方才从李莫愁较为和缓些的语气中听出一些转机来的钟世平与李证,从他们头发末梢一直到脚尖的每一根神经,都全然被这一个突生的变故惊得呆住了。
一瞬间,就像是一滴水接触到地面,然后再飞溅开的那一瞬间。
他们两人只觉胸肋之间微微一麻,便“噗”地一声,倒在地上。
杨孤鸿长长透了口气,暗问自己:“若换了是我,我能不能避开她这一招突来的袭击?”
但是他没有去寻求这问题的解答,击中李证后落下的明珠,落到地上,此刻滚到了杨孤鸿的脚边。
杨孤鸿下意识地俯身拾起了它,他看到李莫愁飞扬的红裙自他身边飞过,他甚至有点希望李莫愁也给自己来一下突未的袭击,那么他就能知道自己方才那问题的答案了。
但是李莫愁没有这样做。
等到杨孤鸿抬起头来的时候,她已端端正正地坐在神桌上。
杨孤鸿愣了一愣,望了望洪凌波——洪凌波呆呆地站在桌边,两眼空虚地凝注着青灰色的地面。然后他皇了望麻烦头陀——麻烦头陀贴墙而立,一双豹目圆滚地睁着,望向李莫愁,目光中满是惊奇之意。
他心中暗想:“这麻烦头陀一定是初次见到李莫愁的武功。”
于是他又望向地上的那两具躯体——钟世平与李证都动也不动地蜷伏在地上,就像是两具完全冷透的死尸,杨孤鸿暗暗叹息一声,目光回到自己的眼睛。
珠光很亮,他似乎能在这粒明珠里看到他自己手上的明珠。
然后,他缓缓将这粒明珠放在李莫愁坐着的那张神桌上,他极力的不想抬起自己的眼睛,但是他不能,他终于抬起了。
于是他发觉李莫愁也在望着他。
只听李莫愁已自冷冷的说道:“你也来了,很好。”
她语气中就生像是直到此刻才发觉到杨孤鸿的存在似的,杨孤鸿头也不回,也生像是根本没有听到她的话。
麻烦头陀一愣,他虽不了解她话中的含意,但仍直率地答道:“不错,这些都是骗人的鬼话,少林一派自达摩祖师创立到现在——”
李莫愁微微一笑,接口道:“少林一派,名扬天下,少林派的历史,我早已知道了。”
麻烦头陀一愣,在这名闻天下的女魔头的面前,他忽然有了一种缚手缚脚的感觉,他只得闭起嘴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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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李莫愁却又接道:“大师你身强骨壮,一眼望去,知道你的外家功夫已有非凡的成就,但是少林一向内外兼修,大师你外功既已如此,内家功夫想也不会差到哪去了,是吗?”
在此时此刻她竟突然问起这些话来了,不但麻烦头陀心里奇怪,杨孤鸿、洪凌波心里奇怪,就连那已被李莫愁点住重穴,周身不能动弹,但仍听得见话声的钟世平与李证心里也在奇怪。
只听麻烦头陀呆了一呆,道:“洒家……我自幼练武就”李莫愁又自接口道:“大师你不说我也知道,你内家功夫一定不错,对点穴一道,你大约也不会不知道了,是吗?”
她虽然每句都在问话,但却永远不等别人说完就先已替别人答了,因之麻烦头陀此刻也只“嗯”了一声,微微颔首,也不再说话。
李莫愁冷冷又道,“那么就请大师你将左面那少年的穴道立刻解开,这点想必大师一定能做得到了,是吗?”
麻烦头陀又愣了一愣,他实在不知道这女魔头在弄什么玄虚,但他终于将手中的方便铲倚在墙上,走到钟世平身侧,一把将这躯体已软得有如一团棉花似的少年从地上拉起,伸出蒲掌大的巨掌“啪”在他身上重重拍了一掌,又在他肋下腰畔揉了两下,要知道少林派武功能以名扬天下由来有日,少林弟子的确俱是内外兼修的高手,这麻烦头陀在伸手之间,果然已毫无困难地解开了钟世平的穴道,他巨掌一推,将钟世平推去数步,退回墙边,对于这懦夫般的少年,他心中实在讨厌得很。
钟世平冲出两步,站稳身形,方自“咳‘地一声,吐出一口浓痰,他茫然地望了李莫愁一眼,又立刻垂下头去,心里却在奇怪:”
这李莫愁方自点了我的穴道,此刻又叫人替我解开作什么?“而李莫愁此刻的目光,就像是一个满足的猎人在欣赏着她的猎获物似的,一分一寸地望着这垂着头的钟世平。
她忽然冷笑一声,道:“你大约也会点穴和解穴了?”
钟世平仍然垂着头,没有答复,因为她根本不需要别人的答复,她只是冷笑着接口又道:“躺在地上的那只老鼠是你的师弟吧?”
钟世平愤怒地抬起头,但头只抬到一半,又立刻垂下。
李莫愁冷冷又道:“你现在回转身去,把你的师弟从地上拉起来,替他解开穴道。”
钟世平猜疑着、犹豫着,但终于转身,像麻烦头陀为他解穴时一样地为他师弟解开了穴道,甚至比麻烦头陀还快些。
李莫愁冷“哼”一声,回转头去,再也不望这师兄弟两人一眼。
钟世平、李证两人像呆子一样地愣在那里,进亦不是,退亦不是,他们可怜地交换着眼色,希望对方能告诉自己这女魔头此刻究竟是何用意,但他们彼此间的目光却都是一样——茫然而无助。
又是一阵难堪的沉默。
大家似乎都在等待着李莫愁开口,只有杨孤鸿在暗中可怜这两个少年,但是,李莫愁终于开口了。
她像是在自言自语:“有些人撞在我手里,从来没有活命,立刻便是尸横溅血,有些运气却好些,他们至少还有七七四十九个时辰好料理后事,而且——哼哼,假如他们聪明些,还可以不死。”
众人又自一愣。
杨孤鸿剑眉一轩,沉声道:“你说的——”
李莫愁目光一转,像利剑般扫了杨孤鸿一眼,冷冷道:“你听过在武林中绝传已有百余年的七绝重手这种功夫吗?”
杨孤鸿心头一震,目光转处,却见那麻烦头陀面色已变,钟世平、李证两人亦是面如死灰。李莫愁冷冷又道:“中了七绝重手之人,当时虽可不死,而且看来毫无异状,但七七四十九个时辰之后,立时使得狂喷鲜血而死,而且——哼哼,死时的那种痛苦,便是神仙也难忍受。”
她缓缓转过目光道:“有些中了七绝重手的人,当时穴道虽然能被别人解开,他们也不会自觉自己是中了七绝重手,除非他们能在自己的颈后骨节,脊下第七节骨椎、两肋、两膝,以及——哼哼,鼠豁穴下都摸上一摸,那么……”
她语声生冷而缓慢,但见她一面说着,那钟世平与李证就都一面剧烈的颤抖着,当她说到“……除非他们能在自己的顶后……”
钟世平与李证的手掌就立刻摸到颈后,当她说到“脊下第七节骨椎……”
几乎像魔术一样,钟世平与李证的手掌,也立刻摸到自己的脊下的第七节骨椎……
等她话说完了,钟世平与李证的面容,已像是一块被屠刀切下的蹄膀似的扭曲了起来,他们知道自己已被人点了七绝重手,因为这一种武林中人闻之色变的武功,虽然绝传已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