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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高高的栏杆边,楚汐偏过头低低的笑了一声:“行贿也好走私也好,这些都不足以打击到百年黑道世家的根基。我原先害怕罗家和我们家联手开辟航道的机密被捅出来,现在看来是我多虑了,照这个样子下去能定罪的大概只有开车闯红灯吊销驾照、涉嫌非法持有枪支这种小事了吧。”
他挥挥手向大门外走去:“这种庭审没什么看头,我先回去了。”
一边的郑平深深俯下身,微笑着伸手替他打开门。楚汐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在尾随而出的时候郑平无意中回头看了一眼,突然一惊。
庭审的门被打开了,两个警察并排走了进来。在他们之后跟着被传唤而来的污点证人,虽然是单薄削瘦的少年,但是站得笔直孤拔,面容出奇的秀丽并且出奇的冷淡,那个眼神,好像看一眼就会被冰凌刺伤一样。
郑平的脚步顿在了原地。
“这不就是……罗冀一直带在身边,连和我们密谈的时候都从不避讳的那个孩子么?”
“安静!安静!”法官一下下的敲着锤子,好不容易才让底下嗡嗡的窃窃私语安静下来。
“作为重大走私军火案的重要污点证人,现年二十二岁的外籍人士林风一直在警方的严密保护当中。林风向我们呈交了被告罗冀和某些政府高层官员之间勾结开辟新航路、非法运送走私大量军火、并从中牟取巨额利润等犯罪行为的证据。经鉴定全都是原件复印件,具有非常高的可信度……根据这些证据,被告人可能面临如下严重罪行的指控……”
简直全身肌肉就僵硬到冻结了,完全无法动弹。
一寸一寸的传动脖颈望向证人席,罗冀艰难的声音在喧杂声中简直难以分辨:“林、林风,你……你……”
隔着人群林风偏过头向他微微的笑了一下。他从来没有过这样的笑意,完全没有激烈的仇恨或刻意的乖顺,只是平平淡淡的,像是什么牵挂、什么宿怨都放下了一样。
罗冀毫无意识的握紧了拳,指甲深深的刺进掌心里去,他却浑然不觉。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到底在想什么?!”
“我在想什么啊,谁知道呢?”林风淡淡的笑着,“我也不知道啊。”
他扬起头,顺着投射到天花板上的一点阴影寻找光的影子,视线最终停在了大厅高高的玻璃窗后那一方有限的天空上。
“我曾经恨你比恨余丽珊更甚,那是五年前的事了。那年夏天一个下着暴雨的晚上,母亲被父亲赶出了家门,闻讯而来的我对印象中一贯温柔宽厚的父亲改变如此巨大而震惊了。那一直支撑着我从无数修罗战场上浴血归来的父母和家庭毁在了余丽珊手上,在那个恶毒女人的撺掇之下,父亲不仅仅抛弃了母亲,甚至连我也不顾了。无奈之下,我带着母亲回了南美,把母亲安置在基地的一处临时住宅里。然而基地里那种恶劣的天气是只有我们这些特种兵才能勉强承受的,没过多久,因为水土不服、积郁成疾等等原因,母亲一病之下,丢下我一个人去了。”
“从小父母双全的你一定没办法理解我当时的感觉,就像是整个人一下子被抛弃在了地狱的深渊里,连一点光明都没有了。一直以来我就生活在最险恶的战场上,枪林弹雨中一次次的陷于困境,然而我从来就没有惧怕过,只要一想到在遥远的大陆还有等待着我回去度假的父母,我就觉得全身都充满了力量。亲情,家庭,对于未来的憧憬和幸福,只支撑着我活下去的希望和动力。我原本以为这样的幸福会一直持续下去,然而你的妻子余丽珊,她轻易就毁灭了这一切。”
“因为母亲去世、父亲杳无音讯而变得非常颓废的我,随随便便接了一个非常危险的暗杀任务,因为任务中精神涣散而不幸失手了。虽然因为逃得快而没有被生擒,但是在逃脱中背后中了四颗子弹,被救出的时候已经濒临死亡。为了挽救我的性命,叶莲校长不得不给我全身一百多块骨骼做了替换和加固,那一年我整整接受了十五次大手术,很多次差点因为手术失败和并发症死在冰冷的病房里。当我最终好不容易从病床上爬起来的时候已经虚弱到了极点,我的仇恨和愤怒,也到达了极点。听说你那一年带着余丽珊回香港罗家去拜年,于是我偷偷溜出了基地,决定去香港找你要个说法。”
记忆里一个微妙的接口突然接通了,罗冀一惊,几乎手脚冰凉:“你……五年前新年的时候,在罗家门口……”
“是啊,那就是我。”林风淡淡的微笑着,“——想起来了吗?当时我只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而已,天真的以为只要向你说明了一切就可以惩罚你可恨的妻子,所以一个人去了罗家。当然他们不会让我进罗家的门,下着那么大的雨啊,我站在门口固执的等你出来,谁知道,你竟然从里边开着车,甚至明明看到我了都没有丝毫停顿,故意把我狠狠撞翻在了路边。”
明明是平淡的语调,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特别的怨恨情绪,但是不知道为什么罗冀就是觉得全身发凉,仿佛血管里都结了冰一样。
“那天我不是故意的,我在宴会上喝多了,和罗大夫人吵了一架,开着车愤而离开……我好像感觉到自己撞了人,但是当时停不下来,我当时醉的连手都有点麻痹了,而且是下山非常危险的一段路……后来我叫人回去检查到底是不是撞到人的时候,他们告诉我现场有一滩血,但是你已经不见了,看门的说好像看到有几个人把你给救走了……”
“这样啊,”林风嘲讽着轻轻笑了一声,“是我被叶莲校长派去的人救走了。拜你所赐,路边被撞起来的树枝擦到了我的脸,整个下颔骨都被撞裂了,真是惨不忍睹呢。你现在看到的这张脸,是我经过好几次整容手术才修缮好的脸。拜你们夫妻所赐,我可是经过了很多次危险的大手术,在鬼门关前徘徊了不少次呢。”
罗冀震惊得无以言表,只能呆呆的站在那里。
那天他心里知道的确是撞了人,但是年少气盛的黑道家族公子,压根就不关心到底撞到了谁,心想只要赔一笔钱就能万事大吉了。后来看到被害人被送走,虽然有点莫名其妙,但是他一点也没有放在心上,反而如释重负的松了一大口气。
没想到那竟然是五年前的林风,没想到一切竟然是这么巧,没想到他自以为是最相爱的情人,却已经在五年前第一次相见的时候就深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没关系了,罗冀,那些痛苦现在我已经全都忘记了……”
林风扬起头,轻轻的闭上眼睛。他的神情是如此安详,就像是真的已经泯灭那血腥的仇恨,甚至就要随风飘逝而去了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罗冀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这种不好的预感来得如此猛烈,刹那间他不由得伸出手:“喂!你到底想——”
“安静!都安静!”
砰砰几声锤子重重的敲击桌面,法官脸上已经虚汗直冒了:“证人!证人!公诉方的证人林风,你能确保证据的真实性吗?你知道如果提交伪证或经过改动的原件复印件会造成什么后果吗?触犯此条的将以伪证罪提起诉讼,你将面临……”
“全都是真的,”林风打断了他,“我亲眼看到被告人罗冀和政府相关人士洽谈开辟航路等事宜,还有利用赌博等相关手法进行巨额行贿,也可以为被告人非法藏匿大量军火等罪名作证。”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当庭一些被请来压阵的官员当时就流下了冷汗:“等、等等……”
“休庭!休庭!”
“不能让他说出来!快!快休庭!”
“庭审暂停!”高台之上,郑平一脚踹开急匆匆跑来请示的法院长,把冷汗直冒的局长庭长们狠狠拂开到一边,大步流星的走下了台阶,“——叫那帮混蛋暂停审判,今晚叫人来鉴定证据真假,明天重新开庭!”
37。叶莲校长番外 红之书
第一次见到叶莲的时候,这个男人狼狈得就像条路边的野狗。不,说男人也许不准确,在那个时候叶莲还介于少年和青年的交界之间,满脸脏污,看不出年龄。
那天下着倾盆大雨,触目所及全是灰蒙蒙一片水的世界。雷诺有点无聊的坐在夜店宽大的沙发里,周围浓妆艳抹的小姐们娇笑连连,香水熏得人太阳穴都突突的跳,简直就像是催吐剂一般。
“雷、雷诺老大,我们是真心合作,当然我们‘Adward’也不是随随便便就组织起来的乌合之众,我们可是和当地政府有良好关系的,如果跟我们联手的话您一定会觉得如虎添翼……这样……关于利润分成的问题……”
雷诺的视线从努力做出庄重表情、又忍不住露出谄媚笑容的当地黑帮老大脸上转了开去,微笑着饮下女人娇媚递来的酒。
“里斯啊,你说的的确非常诱惑人,但是有一点你搞错了。我来到这个南美边缘的小镇上,不是来找合作伙伴的。”
周围众人一愣,雷诺放下酒杯,漫不经心的道:“——我是来找部下和仆人的。”
里斯的视线好不容易从身边舞女丰满的胸脯中间拔出来:“可、可是雷诺先生……”
“我的梦想和你们所说的不一样,不仅仅局限于统治一个小镇或一个贫瘠的城市,也不是在街头恐吓着小贩多收点保护费,或在肮脏的夜店里拥有更多的这样的女人,”雷诺伸手捏起边上舞女粉饰过厚的脸,随即又轻轻的甩了开去,“——仅仅满足于这点东西的话,你会被酒和肉欲蒙蔽双眼,看不清前方更宏大、更壮观的美景。不,不是肮脏的小城镇或贫困的小山寨,而是辽阔的土地,渺远的大海,一个完全臣服的,完全平等的国家。”
大概是因为优美低沉的呃意大利语在这样昏暗暧昧的夜店里听起来格外有蛊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