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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自拆开他耳朵上的纱布,亲自接上助听器,亲自测试了音量的大小。
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我说着话,同时手中夸张的比划着。
好紧张,时间好像不会流动了。
远远呆呆的看着我,面无表情。
我又连说带比了一遍。
仿佛……魔杖已经挥出,沉睡的精灵醒来,一层泪光猛得浮上他的眼眶!
他捂着嘴,泪水疯狂的在他的手指缝间流泻。
他在点头,猛烈的点头。脸、眼睛、手掌……都在点点的泪光中闪动着莫可名状的光芒。
那一刻,久违的湿润沾满了我的眼睛,我发现自己好久好久没有这么高兴过,连我刚刚被评为正教授也没有这么高兴过。
那一刻,我认认真真的感恩着我的职业,我的生活,给了我这样充实而又直接的幸福。
幸福到――我忘记了我正在犯着一个错误,和亦君同样的错误……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了。我打开灯,却看见他躺在沙发上,双手掩住自己的眼睛。
“亦君,你怎么在这里却不开灯?”
“唔……我想静静的呆一会儿……”
我走近他。“怎么不去床上休息?”
“我在等你啊。”他缓慢的把我拉向他,头靠在我的身上。
“出什么事了吗?”
他沉默了一会儿,缓缓说:“他死了。”
我立刻就知道他在说什么。这几天我和他都忙的四脚朝天,不多的交流中总是有意无意的谈到这个男孩。谈到他的恐惧,谈到他的悲伤,谈到他强烈的求生的欲望。
然而他还是死了。虽然早就料到。
“别难过了,你们已经尽力了。”我轻抚他的头发。
“夙榕。好久了……好久我感觉不到这种无力感。医学之于命运的转轮真的就这么无奈吗?知道吗?他只想再活一个月,再多活一个月,这样渺小的愿望我竟然无法实现……”
他的指甲深深的陷入我的胳膊。我默默的承受着,用我的痛苦承接他的痛苦。
“他大概也知道自己扛不过去了。今天早上,趁着最后一丝清醒,他疯狂的按响急救铃,却不过是让我帮只能靠呼吸机维持生命的他读一封写给爱人的信,录下来……再寄过去……”
“为什么会让你帮他念?不是可以把信寄过去的吗?”
“不……那个女孩是个聋哑人。他们之间有个约定,要不顾一切的治好女孩的残疾,让她的世界里充满他的声音……只是,他已经等不到了……”
我深深的叹息着,为这个不相识男孩的命运。同时我想起了远远,仿佛看见他喜极而泣的脸――同样是渴望幸福的人,为什么一个获得了新生,而另一个,却只能无奈的接受死神的邀请?
“那封信,如果平时我见了,一定会酸的什么也读不出来。但我知道,我真切的知道这就是这个男孩的心声,所有的想说的……未说的情话……他无声的哭泣着,泪水一串串的落下,却依然对我大睁着眼睛,怕我遗漏掉任何一个地方……我一遍遍反复的读着,同时也看着他,看着他的无奈,他的不舍,他的伤悲他的绝望,看着他眼中生命的光就那么一点……一点的……涣散了……”
他紧紧的抓住我,头深埋在我的怀里。我知道他不愿意让我看见他软弱的一面,他需要汲取我的温暖来冲淡他心中浓浓的悲哀。他像一个最勇猛的勇士,常年不屈的战斗着。现在他累了,疲倦了,回过头来只希望看见一片浓绿的田园,和一个家。
“我爱你。”他在我怀里说。
仿佛什么东西猛的撞了我心脏。我起码有十年没有听见过这句话了。
下
很快我们就忘记了那个死去的男孩。
我和老公继续在我们各自的岗位上辛勤的劳作,忙的顾不上品尝其中的苦涩滋味。感谢我们的职业吧――身边充满如此多的生、老、病、死,任何的感情都会显得比较多余。
也许冥冥之中,真的有三尺神明。
这个男孩子又一次走进我的生活,以一种特殊的形式。
在这件事后的一个星期。远远回来复查。
不管我对别人的态度有多冷静,对远远,我总有一份特别的情感。
而他的样子看起来不怎么好。神色也比较憔悴。
“怎么了?你遇到什么问题了吗?”我用手语和声音同时表达。
远远点点头。他没有“说话”。
“说给我听好吗?我会帮助你的。”我耐心的“说”。
远远的眼底仿佛有泪痕。他咽了口唾沫,颈上青筋暴露。
“我想请你帮忙。”远远缓缓的比划着,“我能在你下班的时候打扰你吗?”
“可以。”我故意露出一个比较夸张的笑容,但心中却忍不住隐隐有些担心。
“谢谢……”
嘴不会动,说话的依然是手指。
远远的手指长时间的停留在空中――
像等待谢幕的指挥棒。
六点的时候远远果然来了。我也照我们的约定在诊室里等他。
他虚弱的笑笑,脸上却一点笑意都没有。
真的……不象他诶……
以前的他,也会不安的搓着手指吗?
我耐心的等待着他,我等待他的勇气。
他终于抬起头来。“我非常的信任你,请你帮助我。”
我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件事我只敢跟你说,也只有你能帮助我。”远远的眼中隐隐有泪光。
不对劲……
“说吧,远远。我们之间没有距离。”
远远眨眨眼睛,再眨眨,样子看上去有些天真,目光也因此而粼粼的~~
“你知道,我治好我的耳朵是为了一个人。那个人……”他稍稍的迟疑了一下,手臂终于勇敢的落下,“是一个男生。”
我无比的震惊。
原来,原来这么纯洁,善良,而又温柔的远远居然是个……
尽管我的心里满是波涛汹涌,但良好的职业习惯是我的脸上没有出现一丝不当的表情。我用一种几乎是刻板的表情看着他,眼镜片适当的隔开了彼此的距离。
而远远丝毫没有注意到我镜片后面的暗涛,继续――以一种舞蹈般的手势表达着――
“他死了。”
他死了。
很简单的一个手势。远远的手指停留在右耳侧,久久的停止。他的表情有些恍惚,仿佛那个“走”的手势,带走的不仅是他的爱人,还有他的灵魂。
远远猛得低下头来,很用力的吸溜了一下鼻子。
他揉了揉眼睛,不好意思的笑笑,却在下一刻哭出了声。
我久久的不能说话。我在这个孩子的身上投入了太多的感情,连我自己都不知道。
他曾经那么的爱着他……
现在仍然在我面前哭泣……
我无法评价他的爱情,事实上那种感情让我隐隐汗颜。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能向他那样爱着……
过了很久,当远远的情绪平稳了一点,我才缓缓的用手势表达:
“我能为你做什么呢?”
远远的身体不自觉的向后靠了靠,看起来身形小小的让人爱怜。
我又比划了一遍。
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的吐出。
“你是知道的――我不能听见声音。从小都不能。我并不为此而难过,因为我知道这是我的命,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但当我遇见他以后,我突然渴求起一些原本不属于我的命来。我想听见他的声音,做梦都想。我想知道他那么温柔的注视下会有怎样一种甜蜜的声音,我想听他喊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当我知道我也有希望能听见这个世界的声音的时候我不知道有多高兴,这就意味着我终于有机会可以听见他的呢语……来的时候我们约定好了,只要我一治好耳朵,就两个人一起去流浪,我们要去大山里,去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呼唤彼此的名字……”
“然后,你知道了。当我回去的时候,只剩下他留给我的一盘磁带……”
远远强忍住情绪,无比慎重的把一盘磁带放在我的面前。
“可惜我刚刚治好耳朵,还什么都听不懂。我也不敢让别人用手语告诉我磁带里的话,因为我怕我的情绪控制不住,我……”远远又一次低下头,手掌摁在眉间――
空气里充满他一阵一阵的抽泣声。
我无言。不。我流泪了。
我流着泪把磁带拿过来,仔细的看好正反面。然后把它放进远远带来的收音机里。
之前是一段沙沙声。远远强忍住泪水抬起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我。
我已经准备好了。我的手放在了空中,仿佛要开始我的交响曲……
一个男声。
“远远,对不起,当你听见我的声音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远远也听见了,但他只能疑惑的看着我,看着我的手指依然静止在空气中。
“远远,对不起,当你听见我的声音的时候,我已经离开了……”
天啊――
我猛得用手捂住自己的嘴!强压住自己不让自己尖叫出来!!而强压不住的是我从心底冒上来的一股血泪之气,它猛烈的冲刷了我的眼睛,让我的泪像喷涌的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那个男声!!
分明是亦君的声音!!!
一切一起的记忆都恢复了。我立刻想起来那个男孩的故事,他舍不得自己的爱人,在临死的时候,让亦君帮他录了一盘磁带,磁带上全是对爱人最后的爱语……
为什么?为什么时间就不能停留一会儿,让他的生命再多一天……
为什么?为什么远远拼命的要治好自己的耳朵,却永远的失去了听见的权利……
哪怕一天也好啊……
当我的世界里只剩下你的声音……
我脸上疯狂涌出的泪水吓坏了远远,他万分紧张的看着我,几乎要扑过来抱住我。他不停的慌张的打着手势――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而我只能看着他,身体不停的颤抖。
他也被我弄哭了,一边还不停的打着手势。“对不起。对不起。对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