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葛莉娜摇摇头,“我知道,他是可敬可靠的擎天柱一根,以信托人和律
师所具备的条件一应俱全。”
爱丽哈哈笑道:“那你的意思是他侵吞了我的财产吗?别糊涂了,小姐,
有的是成千上万的银行家啦,查账员啦,核对啦,一切这一类的事情呵。”
“呵,说实在话,我预料他会没错,”葛莉娜说:“还是一样,那些人
也就是侵吞财产的人,信得过的人。到那时,个个事后说了:‘我从来就没
有相信过张先生或者李先生,卑鄙的人。’不错,他们就是这么说的。‘卑
鄙的人。’”
爱丽若有所思地说,她认为,傅南克姑父最可能干贪污的勾当,她对这
种念头,看起来并不过度耽心或者有什么诧异。
“呵,这个,他看起来像个歹人。”葛莉娜说:“所有那些温和亲切,
他要动手就有妨害;可是他做歹人,从来也做不到那种专干大买卖的地位。”
“她是你的舅舅呢?还是叔叔?”我问道,过去我没有时间来多想爱丽
的亲戚。
“他是我的姑父,”爱丽说道:“姑姑离开了他,和别的人结了婚,六
七年前过世了。傅南克姑父就多多少少插在家庭里了。”
“叔叔辈有三位,”葛莉娜帮忙,说得很亲切:“三条缠住不放的蚂蝗
吧,你可以这么说。爱丽的两个亲叔叔都已经死了,一个死在韩战,一个出
了车祸,所以她所有的,就是一位备受赔偿的后娘,一位傅南克姑父,这位
和蔼可亲缠在家里的先生,还有她表兄鲁朋,而她管他叫表叔;但他唯一的
表兄,还有的就是厉安德和劳斯坦。”
“劳斯坦又是谁?”我问道,吃了一惊。
“呵,另外一号儿的理事吧,爱丽,是不是?再怎么说,他管理你的投
资和类似的事项呀。那种事说真格儿的并不非常困难,因为你要是有了爱丽
那么多的钱,用不着她做什么就有钱可赚。主要包围集团就是这几个人。”
葛莉娜又加了一句:“毫无疑问,不久你就会遇见他们了,他们会到这里来
瞧瞧你。”
我呻吟了一声,望着爱丽,爱丽说得甜甜蜜蜜轻轻巧巧的:
“美克,不要紧,他们马上就会走的。”
12
他们的确来了,没有一个人待了很久。不是这个时候——不是头一次拜
望的时候。他们来瞧瞧我,我觉得很难了解他们,因为,当然啦,他们都是
美国佬。是那种我并不十分熟识的一类人,有个还很愉快;举例来说,傅南
克姑父,我同意葛莉娜对他的看法,半点也不会相信他。在英国,我遇见过
这一号儿的人,他块头很大,挺着个大肚皮,眼睛下面两大泡,我认为,这
使他有种逍遥浪荡的神色,和真实情况相去不远。想到他一只眼睛找娘们,
另外一只眼睛更要大找机会。他向我借过一两回钱,数目相当小,使他能度
过一两天。我认为,与其说是他需要这笔钱,毋宁说是他要试探试探我,看
我借钱痛不痛快,这码子事相当烦人,因为我不保险要采取哪一种最好的办
法。直截了当来一个相应不理,告诉他我是个小气鬼好呢?还是表面上装成
若无其事出手豪爽好?而这一项却不是我的感受;心中想,该死的傅南克。
爱丽的后娘可瑞,对我有兴趣,她已经年逾不惑了,衣着华丽,红色头
发,装腔作势的举止。对着爱丽可是甜得不得了。
“爱丽呀,我写给你的那些信,一定不要记在心里啦,”她说:“你也
要承认,那可真是一次恐怖的震撼吧,你的婚事就像那样儿呀,太秘密了。
但是,当然我知道这是葛莉娜教唆你,用上那种办法呵。”
“你一定不能怪葛莉娜,”爱丽说道:“我也无意使你们大家都不舒服。
我只想到个。。唔,少一些大惊小怪。。”
“这嘛,当然啦,好爱丽呵,你可真了不起呢,所有那些管事的人根本
面色发黑——劳斯坦啦,厉安德啦,我想他们以为大伙儿都要怪罪,说没有
好好照看你啦,当然他们也不知道美克是个什么长相。一点都不知道他竟是
这么叫人喜欢,连我自己也不知道呀。”她冲着我笑笑,笑得好甜,却也是
我所见过的最假的笑法!我想如果要有一个女人痛恨男人,那就是可瑞恨我
了。想到她对爱丽那份亲密劲儿,就够明白的了。厉安德已经回到美国,毫
无疑问,向她说过一些小心谨慎的话。爱丽正在把美国一些财产卖掉,因为
她已拿定了主意要住在英国,但要给可瑞一大笔津贴,让她可以住在她自己
选择的地方。没有人多提可瑞的老公,我猜想他业已远走高飞到世界别的地
方去了,孤零零一个人去了那里,十有八九;我在猜想,另外一次离婚正在
审理中吧,这一回不会有好多赡养费了。她最后这次结婚,那男的比她年轻
了好多,引诱力在生理方面而不是在头寸上。
可瑞想要那笔津贴,她是个奢侈成性的女人。毫无疑问,老厉明明白白
指点过,如果爱丽选择的话,这笔钱任何时候都会打折扣,假如可瑞目前忘
记了自己的身份,批评起爱丽新婚夫婿太刻薄的话。
鲁朋表哥,或者鲁朋表叔吧,这次旅行并没有来,却给爱丽写了封高高
兴兴、毫无拘束的信,希望她非常幸福,但不相信她会喜欢住在英国。“爱
丽,如果不喜欢的话,就立刻回到美国来吧;不要以为得不到欢迎,因为你
自会有人欢迎,当然鲁朋表叔会欢迎你。”
“他说起来倒挺好的嘛。”我向爱丽说道。
“是呀,”爱丽沉思着说,看上去,她对自己这句话并不太有把握。
“爱丽,你喜欢他们中任何一个吗?”我问道:“或者,我不应该问你
这句吧。”
“当然,任何事情你都可以问呀。”但是有一阵子没有回答,然而这才
说话了,带着些最后定局和决定的口气:“不,我想我并不喜欢,看上去古
怪,但我认定这因为他们并不真正属于我,而仅仅由于环境,由于亲戚关系,
他们没有一个是血肉至亲。我爱父亲,还记得他,我想他身体很差,爷爷对
他很失望,因为他并没有多少做生意的头脑,也根本不想进商业界,他喜欢
到弗罗里达州去啦,喜欢钓鱼啦,诸如此类的事。后来同可瑞结了婚,我根
本不喜欢可瑞——或者,就因为这样,可瑞也不喜欢我。当然,我的亲娘,
已经记不起来了,我喜欢亨利叔叔和卓伊叔叔。他们很风趣——有些地方比
父亲更有风趣。我想,父亲在某方面,是一个沉默而相当忧郁的人,而两个
叔叔,却能自找乐趣。我认为,卓伊叔叔有点儿野,那种野劲儿只因为有很
多钱;反正,在汽车里撞车失事的就是他;另外一个叔叔在作战中阵亡。打
从那时候起,爷爷就成了个病人,三个儿子都死了,对他真是恐怖的打击。
他不喜欢可瑞,也不太理会远房的什么亲人;举例来说,鲁朋表叔。他说过,
谁也不知道鲁朋要干什么。这也就是为什么他作了安排,把自己的钱交给信
托董事会;一大笔钱捐给了博物馆和医院;留下给可瑞生活的很够,还有给
女婿的一份——那就是傅南克姑父。”
“但是大部分都归你了?”
“不错,我想这也使爷爷有一点点担心,他竭尽了全力为了我,要这笔
钱有人监督。”
“靠安德叔叔和劳斯坦吗?一个是律师,一个是银行家?”
“是呀,我想爷爷认为我自己没法儿照应得很好。奇怪的事,他让我到
年满二十一岁止,——而不是很多人的做法,要到二十五岁——这笔钱就不
归信托董事会保管了。我想那因为我是个女孩子吧。”
“那真是奇怪嘛,”我说:“在我看起来,应该反过来才是吧?”
爱丽摇摇头,“不,”她说:“我想爷爷认为年轻的男人总是野,寻欢
作乐的,就是那种邪门女人千方百计把他们套牢;如果让他们有时间去逍遥
浪荡——这是你们英国人的说法吧?——玩个够,是件好事。但有一次他对
我说:‘假如一个女孩子要懂事,根本上二十一岁就懂事了,让她再多等四
年,并不会有什么两样。如果你要是笨,二十五也还是一样的笨。’”爱丽
望着我微微笑道:“他并不认为我笨,说道:‘你对人生也许认识得不多,
爱丽,不过你很通情达理。尤其是对人,我想你以后也会永远这样。’”
“我想他不会喜欢我。”我若有所思地说道。
爱丽为人相当实在,倒没有想要使我安心说上些什么,毫无疑问这是真
情实况吧。
“不会!”她说:“我想他在开头时,大概吓得要死,习惯了也就好了。”
“可怜的爱丽。”我突然说道。
“你为什么说这句话呀?”
“以前我对你说过一次,还记得吗?”
“不错,你说过可怜的小小富家女,这句话也说得相当正确。”
“这一回倒不是有同样的意思。”我说:“我并不是说因为你富所以可
怜,我想意思是。。”我迟疑了一下:“你有太多的人,。。算计你,围在
你周围;想向你要东西的人太多了,但是却并不真正关心你。这是事实,不
对吗?”
“我想安德伯伯真心关怀我,”爱丽说得有点点儿怀疑:“对我一向很
好,很同情。别人嘛——才不呢,你说得很对,他们仅仅只是要东要西。”
“他们来勒索你,不是吗?向你借钱,要好处;要你救他们脱离困境,
像这一类的事情。他们吃定了你,吃定了你,吃定了你!”
“我想这倒是相当自然的事,”爱丽沉沉静静说道:“但是现在我和他
们告了个了结,我到了英国住下来,以后就不常常见他们了。”
当然,这一点上她错了,但是却没有把握住事实。到后来劳斯坦自己来
了,带了一大堆文件、纸张和其他东西,要爱丽签字,要她同意投资。他向
她谈到关于投资,她拥有的股份和财产,以及信托基金的处理。这些在我听
起来都莫测高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