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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奔泰安而来。
孟赉温言问了卢家上下人等安好,命人带卢二至侧厢歇息。当夜,卢二孤枕难眠,起身至院中,月下徘徊。次日孟赉着人支会他,“下午晌花园风景好,可至花园赏景。”卢二赶忙应了。
“依然姑娘,您慢点儿。”小丫头的声音传过来,卢二精神一振。只见一名妙龄女子迎面走来,卢二不敢正面看,只俯身行礼,女子也行礼如仪。
卢二偷偷瞥了一眼,身礀眉目,确是和嫣然有些相似,只是苗条白皙很多,也沉静很多。卢二即定了主意,“我回去即谴媒求婚。”
女子沉默良久,福了福身,“感君盛情。”却似有迟疑之色。卢二奇道“有何事?”女子沉吟道“有三件事,请君细思。一则,我是外室女出身,寒微了些;再则,我,我是嫁过人的……”
至此卢二也有些诧异,这可是从未听说过。女子低声道“我爹爹那时在京城,久不回来,我娘亲便将我,将我许了人……谁知遇人不淑,日子过不下去,只好又回到娘亲处。这事,我爹爹也好,义父也好,统统不知。”
卢二听得她娓娓道来,从容镇定,声音虽略有些沙哑,却极是动听,心神一荡,道“你嫁过,我娶过,倒也公平。”
女子怔了怔,郑重福身谢过,卢二低声问“那第三件事,是什么?”女子狐疑半晌,方开口,“鬼神之事,公子可信?”
“敬鬼神而远之。”卢二正色答。
“我曾做过一个梦,便是在我走投无路想寻死之时,做过那个梦。梦中我到了鬼门关,遇到一位和我极相似的女子,便是嫣然姐姐。她说要随祖母去,却放心不下义父,也放心不下……放心不下夫君,要我蘀她孝顺义父,要我蘀她……”女子羞涩得说不下去了。
卢二听得亡妻如此情深,落下泪来,“嫣然她,真傻。”祖母,比父亲和夫婿更重要?女子劝道“莫如此。也许不是她傻,而是祖母舍不得她,要带了她去。”
卢二连连点头,“极是!我也觉得嫣然是被老太太硬带了去!她临去前,天天都高兴得狠!”一点不像要殉祖母的样子。
卢二此时什么都想通了:嫣然小孩子气,发现了好玩的事,日日很高兴;老太太在天有灵,见自己才去嫣然便这样,生气拘了她同赴阴曹;嫣然舍不得岳父,舍不得自己,托族妹在岳父跟前尽孝,托族妹照看自己。
“我定会珍惜你,珍惜嫣然这份心意!”卢二很快做了决定,“你嫁过人的事,可还有人知道?”
女子摇头,“我娘亲已是病故了。那人本是外地的,单身在此,前些时日也没了。再没人知道的。”
“如此甚好。”卢二大喜,“此事便是你知我知,天知地知。”再不会告诉第三个人。
女子泪光莹莹看了眼卢二,深深万福,默默离去。卢二见她举止有度,沉稳雍容,心下大慰:嫣然好归好,终是略嫌轻浮,不够稳重,这位孟依然姑娘,出身虽不高贵,一举手一投足尽是大家风范,将来定是位贤内助。
当晚卢二就寻到孟赉书房,郑重求婚。孟赉温和道“你先回京禀明令尊令堂,若有意,请官媒过来罢。”卢二长揖到地“是!”次日即辞行回京了,过了一个月,京中有官媒到来,两家正式订下亲事。
孟依然已是把自己当日所说所做,一字不拉报给孟赉。孟赉颔首,“依儿大有长进。如此,我死也瞑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彼有遗秉,此有滞穗” 出自《诗经?小雅?大田》。秉,把,捆扎成束的禾把。在农田丰收时,故意留下些农作物不收,“那儿散下几束禾,这儿掉下几颗穗”,为什么呢?接下来的一句很感人,“伊寡妇之利”,让那些生活无着的人去捡。
这种宅心仁厚,读来令人感动,中华民族一向就是这么温和的民族,一向有恻隐之心。
140温温恭人(终章上)
两年后;暮春时节。泰安到京城的官道上,一辆外表朴实内里舒适的大马车悠悠闲闲晃着,车里已换上吉服、盛装打扮的钟氏抱怨,“这么慢。”她是恨不得长了翅膀,快点飞回京城;快点见到儿女和孙子孙女。
她对面的孟赉依旧是素衣素服;此时正斜倚在榻上假寐。听到钟氏的话他睁开眼睛;自嘲的说道“慢点好。我这老胳膊老腿儿的;可是经不起颠簸了;太太便陪我消消停停回罢。”钟氏见丈夫神色和悦;也不烦了,“那老爷陪我说说话罢。”要不这一路上,闷也闷死。
“好啊。”孟赉一口答应。钟氏便兴冲冲讲起京中的儿女;“欣儿又生了个大胖小子,总算有儿子了,放心了!”“宣儿说,英哥儿华哥儿都开蒙了,读书读的可好了。”总之都是好事,兴奋过后钟氏又下气的说道“那时我说把好姐儿留下罢,老爷偏让他们带回京城。这不,剩咱们两个孤孤单单的,身边连个孩子也没有,多冷清啊。”
孟赉微笑,“若是当年咱们回京城,把悦儿留下陪祖父祖母,太太可能舍得?”小孩子,始终还是跟着父母最好。祖父母到底还是隔了一层。
虽然提的是当年如何如何,钟氏也吓了一跳,连连摇手,“把我悦儿留下,那可不成!”这乡下地方,偏僻荒凉的,悦儿离开爹娘在这儿住着,心疼死人了。
那不结了,“己所不欲,勿施与人。”孟赉以为谈话到此结束了,又闭目养神。谁知钟氏又兴致极好的开口,“也不知悦儿在广州如何了?老爷,您想个法子,让悦儿回京城,让她公公婆婆回广州罢。”
孟赉半天没说话,钟氏以为他睡着了,推推他,“老爷?”孟赉无奈,“让悦儿回京,这个好办;悦儿如今正怀着身孕,等孩子生下来,大一点,就能回;让她公婆回广州,这个可就难了。太太容我细想想。”
钟氏抱住孟赉的胳膊不依,“连老八家一个外室女,您都为她操碎了心!怎么到了悦儿,根本没想过?”她早为孟依然的事心里不舒服了,合着就因为长得跟嫣然相像,这低贱的外室女就能一飞冲天?被孟赉逼着认了义女,好茶好饭养了两年多,还要备份妆奁送她出嫁,钟氏心中窝火。
孟赉开始头疼了,让悦然的公婆回广州,那是说办就办的事么?有多难知不知道?他轻拍钟氏的后背,好言安抚,“真是很难办。且容我些功夫。”钟氏又再三交待,“老爷一定要当正经事想着。”孟赉再三答应了,方得了会儿清静,在车上睡了半个时辰。
过后钟氏又想起了件不高兴的事,拉着孟赉讲,“合着大伯反倒能连升三级做了济南知府?老爷却还是原官职,真是气死人了。”孟家兄弟有了贤孝之名,又是皇帝下旨褒奖过的,孝期满后孟赟轻松谋了个济南知府的肥缺,孟赉还是回礼部任侍郎。
孟赉已懒得说什么,只用好话哄她。孟赟是举人出身,仕途一直不得志,一直只能当个小县的县令,这当儿趁着声名雀起,谋个知府的缺,也只为面子好看,原打算只做一任,三年后荣休回泰安养老。只是这话若跟钟氏说明白,又要花上半天功夫,孟赉已经不想费这个劲了。
孟赉原职是侍郎,再往上升就是尚书了,一部尚书是好做的?费心又费神。孟赉经过一场变乱,经过连着两年多跟孟依然较劲,根本累得连起复都不想起复,只想回家含饴弄孙,让他再为国为民鞠躬尽瘁,是不能够了。
孟赉半闭着眼睛,揽妻子在怀里柔声哄她,不管她抱怨什么都是那几句“不想这些了”“心放宽”“乖,听话。”钟氏听丈夫哄孩子似的哄自己,高兴了,偎在丈夫怀中美美的睡了一觉。
不知不觉已到了京郊。孟正宣、孟正宪两兄弟已是在官道上等着接二人回府,见面后少不了伏地大哭,叙别后寒温等等。一行人回到孟宅,季筠和钟炜带着孩子们迎出来,行礼厮见,孟赉钟氏见到孙子孙女,都是眉开眼笑的,一家人和和乐乐。
孟正宇和钟灵次日方来,见了面规规矩矩行礼,称呼“二伯,二伯母。”钟氏对他俩不冷不淡的,钟灵是庶女,从小不招人待见,这回算是孟家的新媳妇了,钟乐脱下一只手镯赏了钟灵做见面礼。一只手镯?太简慢了吧,孟赉面带不满。钟氏寻思了下,又从头上拨下一只金钗,孟赉脸色才好点。
快中午时孟宅前热闹起来,安然、悠然、欣然,各自带着儿女回娘家来了。“一个一个都不知道早来会儿,不知道老爹等得着急?”,孟赉心中狠狠骂了几句,待真见到女儿和外孙子外孙女,他就成了慈眉善目的和气长辈,尤其对着孙子孙女,他是只会笑只会哄,任凭小孩子如何淘气,连句重话都舍不得说。
钟氏对出庶女的孩子向来也不放在眼里,却见张勍生得虎头虎脑的,比同龄小男孩高出一头,也忍不住摸摸他的头表示亲热,“这孩子,长得可真壮实。”张勍被女人摸惯了,不以为意,礼貌的冲钟氏笑笑,一个人跑出去玩了。
他拿着小弓小箭要去射麻雀。“才三岁多给他玩弓箭?”孟赉质问悠然。悠然只好跟张勍商量,“不玩弓箭了,玩弹弓好不好?”张勍响亮答“好!”孟赉又不许,最后悠然命人拿了把小木剑过来,张勍拿着木剑在地上摆招式玩耍,孟赉和悠然在边上看。
“您放心吧,伏凤她们几个身手都不错,眼睛一眨都不眨的看着他呢。”悠然笑道。安全性是有保证的,好不好?孟赉瞪了她一眼,“为人父母,不可大意。”他总觉得悠然养孩子养得不用心。
张勍玩耍够了,跑到悠然身边要抱抱,悠然不肯,“你已经很大了好不好,是个大男孩了。”孟赉气得吹胡子,“你抱抱孩子怎么了?你小时候都多大了还吵着要爹爹抱?”
悠然对这护短的外祖父很无奈,“爹啊,我真不能抱他。他是故意的您知道不,他其实早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