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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旁边紧紧跟着一匹高头大马,马上一名身材高大的英武男子,玄色长衫玄色腰带,顾盼之间,颇有威势。此时他对马车内的母子二人笑道“他又闹了,要不把他交给我吧?儿子,要不要跟爹爹一起骑马?”幼儿听力极好,闻言小脸乐成了一朵花,扑楞着手要往车外去。
少妇早被幼儿折腾够了,大喜,“好啊,跟你爹骑马去吧。”车外的男子扬声大笑,伸出长臂,已将车内的幼儿抱了过来,幼儿坐在父亲怀里,来劲了,手脚并用,配合着“啊,啊”的声音,示意父亲自己要玩耍。
男子把幼儿轻轻抛起,又轻轻接住,如此反复几回,幼儿在空中乐得咯咯发笑。孟赉远远的看着,脸色青了,少不更事!把孩子摔着了怎么办?不过是会点子皮毛功夫,这般张狂。唉,年轻啊。
等到马车到了跟前,悠然一家三口上前行礼厮见,孟赉对女儿女婿都没什么好脸色,只是把小张勍抱在怀中不放,“我是外祖父,叫外祖父。”
悠然由着老爹慈爱耐心的教外孙叫人,转身拉着孟依然说道“初次见妹妹,一点心意,莫嫌弃。”从手上脱下一个金手镯递了过去。孟依然由姐姐变为妹妹,心中恼怒,瞪着悠然不说话。悠然淡定望着她,执着的将手镯送在她眼前。
二人对恃半晌,孟依然低头接过手镯,施礼拜谢,“谢姐姐厚爱,妹妹惭愧。”认了罢,不认没活路。悠然眼中闪过丝满意,这人总算学乖了一点。
此时只有姐妹二人,孟依然低声耳语般抱怨,“怎不仔细辨认,就认了是我,就上报了朝廷。”她如今已不敢对孟赉说什么,怕再招出“父女二人一同去了”这种话,她也不忍心让老父伤心。今日再见悠然,想想同是姐妹,地位天差地别,又不平了。
悠然贴近她,面色和平,声音阴冷,“一名女子在我天朝活着,最好是永远不被人所知;若被人所知,只能是好声名,知道不?”有福气的女人,一辈子默默无闻的,得个善终;若不幸有了名声,那,只能是贤,孝,节,义,旁的,略有些风言风语的,都不能挨上。
什么?孟家的女儿,卢家的儿媳,莫名其妙落水而亡?或者,莫名其妙失了踪,她的衣服首饰在一不知名的女尸身上?什么原因不知道,待查?孟家也好,卢家也好,哪经得起这个,全家都会被连累。
孟家的女儿,卢家的儿媳,自幼由祖母养大,这时祖母亡故,她发誓要跟了去;在家被人拦着了,终是自投入水,全了心意。这是可以的,两家声名不受损。
你是家族中的一员,享受家族声誉带给你的种种利益,就必须要承担责任,任何时候不为家族抹黑,有关名誉,有关贞节,这事上不能出一点点差子,懂不懂?
二人头贴着头,外人看来是姐妹亲呢,实际上根本不是。低低说了半天话,孟依然落败。论口才,论智谋,她哪里是孟悠然的对手。悠然打败孟依然后,施施然转向老爹。
“已在城外拜祭过祖母了。”听得悠然这么说,孟赉点点头,这丫头做事,向来是有分寸的,倒不必担心她缺了礼数。孟赉抱着张勍,众人一起乘马车回到孟家老宅。
钟氏已是在泰安休养了一年多,这会子见着悠然一家,前所未有的亲热,“哎哟,这孩子真招人疼,这小模样,啧啧,真是父子。”像亲外祖母一般。话说她这阵子在泰安,闷都快闷死了。
张勍鬼灵精,孟赉抱着他就安安生生的,钟氏抱他就乱抓乱挠,最后还是落在孟赉怀中,才不乱动了,偎在外祖父怀里,漆黑的眼珠转来转去,看着一屋子的陌生人。悠然教他叫“外祖母”“舅舅”“舅母”“表哥”“表姐”,他只笑不说话,然后把头深埋在孟赉怀中,一动不动。
行了,今晚上有人给看孩子了。悠然看着老爹抱着张勍不放,心里庆幸。这时孟正宇悄悄凑上来,同情的说“姐姐,你吃亏了。”你怀胎十月生出来的儿子,怎么只像他爹,不像你。
这不着调的。悠然斜了他一眼,哼,祝愿钟灵将来生下孩儿,只像她,不像你!
孟正宇犹自摇头叹息。悠然想起黄蕊的壮举:把黄家人赶尽杀绝;把鸀苹突然生急病、鸀漪跑去看她这件事一查到底,揪出几个心大的丫头,包括钟氏陪嫁的几个,如今这几个已是全部被发配到庄子上;把钟灵的嫁妆单子一扩再扩,如今钟灵已是个小富婆了!这么厉害的丈母娘,唉,悠然慢吞吞提醒孟正宇,也是一脸同情,“小宇啊,你将来可要对钟灵好,要不然,她那个娘……”后面不说了,你自己琢磨去。
孟正宇缩了缩身子。黄氏姐妹真是大不相同,黄馨整个人是像春风一般和煦,黄蕊呢,也面带笑容,却不温暖,眼神更像刀子一样锐利,直让人感觉在她跟前无所遁形。
心里打突突,却还嘴硬,“怕什么,我和钟灵两个跟姨娘,一家三口过日子,怕她做甚。”悠然轻蔑看他一眼,黄馨跟你们是一家三口?到底谁才是亲生的啊。
接下来孟正宇又说了一句话,让悠然想痛揍他一顿,“姨娘她还好吧,姐姐你有没有对她凶?对她不耐烦?”
晚上有了让悠然更头疼的事:张勍白天肯让孟赉抱,晚上不肯,哭闹着“娘!娘!”这是要找亲娘的意思,张勍嘴很笨,一岁多了,还只能说一个字,极少听他说两个字的。
“你就懒吧,多说一个字能不能累着?”悠然极是不满,对着张勍横眉立目。孟赉看不过眼,“你小时候不懒?我怎么没骂你呢。”
“我小时候多可爱啊,人见人爱!”悠然又要做王婆,开始自卖自夸,孟赉毫不客气打断她,“你小时候不是可爱,是可恶。”见张勍挨了骂委屈的扁着小嘴想哭,心疼道“像我外孙子这样,才叫可爱。”
父母全都不靠谱啊,太容易移情别恋了。悠然很有失落感,黄馨是见了张勍眉开眼笑把自己抛到脑后,孟赉也是!“我被爹娘抛弃了。”她对张并倾诉。张并一手抱儿子,一手抱妻子,“没事,有我呢。”我永远陪着你,不离不弃。
一边是委屈的儿子,一边是委屈的妻子,张并哄了这个哄那个,真是辛苦。
次日张并出门到当地卫所办了几件公事,回来后孟赉、张并翁婿二人在书房密谈许久方散。
“她好不好?”无人时,孟赉轻轻问。悠然实话实说,“精神头好着呢,看见张勍眼睛咪成一条缝,从早到晚围着孩子转;只是一直坚持吃素,说,要陪您一起。”
无论怎么劝黄馨,她都不吃鱼肉,“你爹正吃苦呢,我陪他。”总是只吃青菜,弄的面有菜色。
孟赉默然良久,写了封信让悠然带回去。
悠然一行人来的时候是一家三口,走的时候是浩浩荡荡一大堆人:孟正宣、孟正宪回京复职;孟正宇回京完婚;除了孟赉夫妇跟孟依然,其余人全走;再带上大房的孟正宽一家。
路上,只要孟正宇说话略有不中听,悠然便恶狠狠的,“孟正宇,你的婚事还要我来操办呢。”孟正宇便灰溜溜了。
孟正宇的婚礼极简单,没有太多贺客,没有太多吹吹打打,悠然美其名曰“婚姻不在乎形式,不在乎婚礼是否豪华,只在乎夫妻感情如何,夫妻人品如何”;王夫人对此极为满意:婚礼办成这样,长辈全不在场,钟灵往后在夫家地位堪忧。
三朝回门时,钟灵脸上的娇羞,倒让太夫人和钟元都放了心,看这样夫妻情份是好的。已做了韩国公夫人的钟家大姑奶奶钟颎则是看着钟灵头上的金冠皱眉,这金冠是用细如发丝的金丝缠绕而成,又镶有明珠重宝,璀璨耀眼,显是价值不菲。
“您怎么给她这么珍贵的嫁妆?”钟颎背地里跟王夫人抱怨。王夫人摇头道“我哪里会给她这样好东西,那是她婆家姑姐给的。”钟颎只好罢了,没法子,钟灵家有个做侯夫人的姑姐,孟悠然没有公婆管束,想怎么贴娘家都成。
再看看钟灵送的回门礼,给太夫人和钟元的居然是罕见的玉雕香笼,晶莹剔透,玲珑别致,这可是稀世珍宝,太夫人和钟元各自心中满意。他们见多识广,哪里会在意财物,不过是知道孟正宇重视钟灵,心中安慰罢了。
卢家。卢老尚书拈着白胡须,慢条斯理,“你都寻了这一年多了,有合适的没有?还是死了心罢。”次子,又是鳏夫,想要多好的姑娘。
卢夫人心中不快,“我好好的儿子,去奔丧回来,变成了鳏夫!到哪里说理去!”她心痛卢二,要给卢二续娶淑女,可惜淑女难求。
“儿子不是说了,愿娶孟家义女。”卢老尚书最爱息事宁人,“儿子的终身大事,既然他愿意,随他罢。”
卢夫人真想拍案而起,“还提孟家!儿子都是被孟家害惨了。不知他家搞什么鬼。我家一个儿媳妇,莫名其妙就没了。”虽然贤孝名声天下皆知,可一个老太太亡故,紧接着一个孙女、一个儿媳妇也跟着去了,总显得不吉利。又紧挨着鲁王之乱,更显怪异。
“儿子回来说了前事后情,”卢老尚书不急不徐,“依夫人看,当时可有更好的法子?”卢夫人语塞,若换了是她,也只有这样,别无他法。
“依我说,儿子都是第二回娶妻了,你也听听他怎么想。”卢老尚书早活得通透了,他要过一辈的人,他自己有主意了,你非要跟他拗着,将来你蘀他过日子去?
卢夫人苦思了一夜,次日交待卢二,“你的终身大事,自己作主罢。只一点,那孟家义女须是你自己看对眼了才行。切莫娶了家来,调皮生闲气。”卢二应道“是!”孟赉既然提了嫣然的族妹,于情于理,卢二觉着自己不能另聘他人。当即收拾行装,辞了父母,奔泰安而来。
孟赉温言问了卢家上下人等安好,命人带卢二至侧厢歇息。当夜,卢二孤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