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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想看看这位魏国公府嫡出大小姐是什么样一副尊容,可惜她丁忧回乡,这三年来都不在京城。如今,总算见着了。
竟敢用这般轻慢的样子对待姑母?!张镜咪起眼睛,细细打量起面前这出身不高的侯夫人。见她只着秋香色蜀锦长棉袄,月白长裙,笑吟吟站在那里,清新美丽如一朵带露的荷花。
“称呼姑母为外人,是你孟家的家教么?”张镜挑起眉毛,厉声喝问。
“我孟家的家教,是不乱认亲戚。”悠然怀孕后本来就想发脾气,却是对谁发都舍不得。这会子心头怒气更是一阵阵窜上来,面上却依旧笑容可掬。
张镜听悠然这话竟是指责她乱认亲戚,不由怒道,“你不懂道理,难不成你男人也不懂道理?没告诉你他有亲姑母?”
安宁已是看了半天热闹,这会儿笑嘻嘻道“孟五姑娘,你还不快叫姑母?这是你家侯爷嫡亲的姑母。”
小武氏在旁歉意看着悠然,只是不说话。
悠然对莫陶使个眼色,莫陶会意,出门吩咐小丫头“唤莫利、伏凤过来!”只听一个生机勃勃的声音,“我在呢。”却是黑红脸庞、干净俏丽的伏凤,就在侧厢侯着,听到莫陶的话就带手下数名少女亲兵走了过来。
伏凤跃跃欲试,“今儿终于用得上我们了吧?”亲兵可不是当摆设的呀。
莫陶乐道“今儿让你大显身手!”什么东西,也敢到平北侯府来撒野,就该一个一个扔出大门!
伏凤等人随着莫陶悄悄进入会客厅时,悠然已慢慢坐至主位上,好整以暇的笑道“要认亲不难,待我家侯爷回府,他要我认谁,我便认谁。”
这话说的,简直就是:你说你是姑母,不算!我男人承认你,你才算!
张镜拍案怒道“你!你!你不敬尊长!”
悠然笑吟吟接上“我娘家的尊长,个个自重,个个受我尊敬;我夫家嘛,没有尊长。”我嫁了个自立门户的男人,哪里来的尊长。
张镜气得身子发抖,“反了!反了!”忽然福至心灵,伸手指着悠然骂道“你目无尊长!便该被张家休弃!”命人“拿笔墨来,我这便写休书给她!”
一时张镜兴奋莫名。这当儿便休了孟悠然出门,给婉儿腾地方!
安宁两眼发光,跟着凑趣儿道“快!笔墨伺候!”真热闹哎,今儿没白来!这场热闹,看得过瘾!
小武氏真想一头撞死。帮着张镜,那是不行的,明知道张镜是在胡闹;帮着悠然,她也没那个胆子,只好缩在一边,一言不发。
却是瞅着安宁发狠:有你什么事儿啊,你跟着凑什么热闹!回头定要跟弟弟说,他这媳妇儿,轻易甭让她出门!
见平北侯府的下人一个个跟没听见似的,站着纹丝不动,张镜气得大骂“眼里没主子的东西,回头一个个揭了你们的皮!”目光所及之处,觉得有一个丫头很是眼熟,指着她喝道“你,出来!是不是魏国公府来的?”
她指着的人正是绿漪。绿漪出列,战战兢兢道“是!”
张镜大为得意,“魏国公府的丫头,敢不听我的话?去,拿笔墨来!”
绿漪正想说“是”,却抬头见悠然意态闲适坐在玫瑰椅上,嘴角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绿漪心头一紧,思忖再三,硬着头皮回道“唐三夫人,您是客!客随主便。”
张镜一再受挫,竟连个丫头都敢不听自己的话了!她恼羞成怒,命自己带来的丫头婆子,“掌这臭丫头的嘴!”
张镜带的有两个虎背熊腰的嬷嬷,四个力大无比的丫头,闻言答应一声,气势汹汹就要上来动手,只把绿漪吓得花容失色。这位大小姐,她手下可不只一条两条人命!
悠然轻脆的击掌两下,叱道“动手!”伏凤等人早已按捺不住,上前三下两下把张镜带来的嬷嬷和丫头们打倒,踏在脚下。
伏凤最是大胆,见张镜伸手指着自己骂,也不等悠然吩咐,直接一拳头打断她下颏,张镜再也骂不出来。
安宁已吓得变了脸色。这孟悠然,也太大胆了,尊长的话不听便罢了,居然还敢打人!
悠然笑问小武氏,“阿璇,哪些人是你带来的?”小武氏面带歉意,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两名侍女,“只有这两个。”
悠然点头,示意小武氏自己明白了。随即笑吟吟吩咐伏凤,“除了八少夫人,和她两位侍女,其余人等,全部给我扔出去!”
伏凤大眼睛中绽放出惊喜,大声应道“是!”乐呵呵带着人,执行命令去了。
“一个,两个,三个……”平北侯前聚集一帮闲人,有人很好兴致的数着数。
只见先是一个五大三粗的肥婆子,被扔出大门,脸朝下摔了个狗啃泥。接着又是一个膀大腰圆的胖丫头,被扔了出来,同样是脸朝下,狗啃泥。
接下来的两个丫头很是不服气,始终骂骂咧咧的,伏凤一行人发了狠,猛揣一脚,直把这两个丫头揣到府门对面的大槐树上,狠狠撞了一回,才弹到地上,这两人摔到地上时,直接昏了过去。
剩下的婆子丫头识时务,殷勤点头哈腰陪笑道“姑娘们娇贵,别累着姑娘们!小的自己滚出去。”竟真的一个挨一个滚了出去。
伏凤回头笑咪咪看着安宁带来的两个小丫头。两个小丫头哭丧着脸,“姐姐们手下留情吧,我们也滚出去。”伏凤瞅瞅她二人单薄的小身板,怯怯的神情,摇头叹道“可怜见的,我也不忍心了。”由着她二人笨拙的滚了出去。
先前的两人滚得甚是顺溜,这二人却是滚得歪歪斜斜的,招来一片笑声。
伏凤拎过张镜,笑咪咪把她下颏复原,“唐三夫人,时候不早了,您请回吧。”不由分说,把她提起来,扔了出去。
伏凤手下甚是有准头,张镜落脚之处,垫在她身下的是两个胖婆子。两个胖婆子遭了罪,张镜却是身上没伤。
张镜耳边只听得四周围闲汉嘲笑的声音越来越大,一时羞愤难忍,竟气得昏了过去。她带来的几名婆子丫头,一个个捂着屁股站起来,强忍着疼痛叫来了马车,灰溜溜走了。
安宁强自镇静,“这是平北侯府待客的礼数么?”
伏凤鄙夷的看了她一眼,你丫这是做客的礼数么?却也懒得多理她,只笑道“我家夫人吩咐了,看在张十三姑娘的份上,武太太您请自己走出去吧。”
安宁稳定心神,慢慢走出大门,马车也不坐了,丫头也不管了,傻了一样,一直向前走。
还是那两个小丫头,滚出侯府后仓皇寻了个僻静地方哭了会儿,哭完便急急的寻到安宁,叫来马车,匆匆回武家去了。
这件事甚是轰动。倾刻间,竟已传得尽人皆知,竟已传入宫中。
两仪殿中。户部尚书吴仲康匆匆趋出,看着急急应召而来的张并,心中得意的笑。皇帝知道了,正怒着呢,有你小子好受的。
吴仲康,正是阁臣热门人选。近日却有传闻,他可能被孟赉挤掉。
张并面对发怒的皇帝,神色惨然,沉声道“臣历经大小五十余战,身上的伤,不下二三十处。”
皇帝本是听了禀报有些恼火的,再不济也是长辈,这般无礼,此风不可长!听了张并这话又心生怜悯,温言抚慰道“卿为国征战,劳苦功高,朕心里有数。”
张并恭谨谢过,又道“臣身上最早的一处伤,是被恶犬所咬。”并不是所有的伤,都来自战场。
“便是被唐三夫人放出她养的藏獒所咬,”见皇帝露出惊疑之色,张并又轻轻补充,“那年,臣五岁。”
在张镜看来,出身不明的张并是她三哥的耻辱,是魏国公府的耻辱,她看着小小的张并不顺眼,竟放出恶犬,“咬他!”
张并被恶犬追出府门,追至绝境,他那时只学过些皮毛功夫,小小孩童,竟也对着恶犬一招一式使了出来。正好被路过的华山老叟救下,细摸他的骨骼,慈眉善目的华山老叟笑咪咪,咪咪笑,奇才呀奇才,忙不迭的收为徒弟,唯恐被别人抢走。
“若不是有恩师,臣早已……”张并哽咽着说不下去,眼泪一滴滴掉在青石砖地上。
男儿有泪不轻弹呢。皇帝从未见过张并如此失态,也微觉心酸,好言劝解一番。原本想怪罪的心,早已抛到九宵云外。
“内子一向温柔良善,从不与人争竞,她正怀着身孕,今日,不知是被逼到何等境地……”张并又哽咽了。皇帝又心酸了。想想一个怀着身孕的书香门弟女孩,若不是被逼急了,哪至于这样。
皇帝最后不只没怪罪平北侯府,还放了平北侯府半天假,“尊夫人怕是受了惊,卿还是回府看看吧。”
悠然见了张并,先是说“我没事。”接着说“我恨死她了!便是她,差点杀了我娘!我恨不得……”
张并把妻子抱在怀里,抱了半天,才闷闷的说“我也差点死在她手里。”
悠然知道原委后心疼得要死,红了眼圈道“还是个孩子,她怎么忍心!”又忿忿道“你爹呢?这样他都不管?”
“他一个月才见我一回,等他见到我的时候,伤已经快好了。”张并声音平平无波。
“乖,你别管了,安心养胎。”张并把妻子交给岳母,又出门办公事去了。
张镜当晚在晋国公府很是闹了一通,“你们不管,丢的是唐家的脸!”晋国公府也无人理她。好好的,你跑到人家去要写休书,不被扔出来才怪。
张镜又派人去魏国公府告诉。来人根本没见到国公夫人和魏国公。世子夫人林氏,和四夫人武氏,冷冰冰告诉来人,“知道了,让姑奶奶好生养着吧。”
这事,下午晌已有人报了皇上。皇上不只没怪罪平北侯,还温言抚慰一番。这当儿,谁傻了,才会去帮张镜。
再说,这小姑子,从小除了惹麻烦还是惹麻烦,就没消停过。她吃了瘪,哪怕是在平北侯府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