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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辆车里则是七八个高矮胖瘦不一的男子,怀里抱着几样小巧乐器,随手拎了两个孩童吩咐几句,也进去了西厢房。
不一时,车上的物件儿卸空了,那留了山羊胡的男子就又撵了众孩童回倒座房里继续关着,然后整理衣帽,恭敬的进了正房,立刻里面传出他与林阎王的说笑声。
小狗子扯了辛巴和诚儿进了屋子,找了个角落,打量着其它人没有多注意他们,就低声说道,“咱们怕是错过逃出去的好机会了。”
“为何?”辛巴和诚儿都皱了眉头问道,小狗子叹了口气,“刚才那人,我们都叫他二阎王,心思最是歹毒,林阎王只要你认真做活,就不会挨打,可这二阎王却闲着没事就以折磨我们为乐,上次就因为他洗脸时耳朵里进了水,迁怒之下,就说要我们练习憋气,硬是按着小毛子的头浸在水盆里,差点没呛死他。他又会溜须拍马,那林阎王对他很是信任,前些日子他带着戏班去蓉城赶场子了,本来说要耗上半个月的,没想到回来这么早。只要他在,林阎王就不管事了,他手下那几个男子会轮着值夜不说,就是咱们屋子里这些人都会互相看着,因为万一有人逃走,不管抓没抓回来,所有人都要被二阎王抽上二十鞭饿两日。”
说到这里,他脸上的苦涩更浓,“原本跟我要好的小三子,就是逃走被抓回来的,我们跪着去求林阎王,才得了一瓶药,可惜,小三子还是死了。那之后,就再没人想着逃出去了。”
辛巴和诚儿越听越心凉,这二阎王真是歹毒奸诈,连坐这样的主意都能想的出来,恐怕以后他们三人说话都要防备周围的同伴,否则万一有害怕被连累的告密到二阎王那里,他们可就有性命之忧了。
诚儿垂了头,“都怪我生了这场病耽搁了功夫,才错过了出逃机会。”
辛巴连忙抱了他胳膊,说道,“诚哥,你是为了我挡鞭子才生病的,不要这么说。咱们先忍上两日,再想其它办法。”
小狗子也劝道,“是啊,二阎王要带着戏班子出去赶场子,说不定过上几日就又走了,咱们做事勤快些,别惹到他,等他走了咱们再找机会吧。”
诚儿听了这话才好转许多,三人到底有些灰心,互相挨挤着默默躺在一处,辛巴想起刚才那些戏服和道具,突然问道,“这戏班子出去赶场儿,会不会带上咱们?”
小狗子一愣,低声回道,“如果练功练得好,就会被二阎王选进戏班子,跟着一起去赶场,不过,你们什么都不会,他绝对不会带的。”
辛巴和诚儿有些泄气,小狗子不忍,又安慰道,“前半月,西厢房的赵先生排了一出大闹天宫,我们都曾跟着翻跟头装小猴子,说不定过几日有人点了这出戏,咱们就能跟着出去了呢。”
辛巴诚儿知道他是好意,就点头放缓了脸色,其实心里都不对这事抱有希望,毕竟一出没排演好的剧目,要等到有人点名去演,恐怕最少要等上一两年。
三个孩子各自想着心事,面上都带着愁苦,终于在暗夜里慢慢睡去。
房梁上的憨牛和瘦猴悄悄的出了屋子,贴在墙下黑影处,静听半晌,这才翻墙而出。
憨牛忍不住张口就问,“侯兄,小公子们都在这里饿了几日了,再不把他们救出去,就瘦成柴火棒了。不如咱们撒两把迷药把那些人都制住,然后再引着小公子们逃出去。”
“笨蛋,”瘦猴生恐憨牛的大嗓门被院子里的人听见,连忙拉着他又走出百十米,才说道,“不行,那样小公子逃出去太顺利了,难免起疑心,咱们也容易曝露,刚才那小狗子不是说如果有人点那出大闹天宫,他们就有机会出院子吗?以小公子们的聪慧,只要出了院子,必定会想办法逃走的。”
“大闹天宫?那俺明日就拿银子去点戏。”憨牛立刻说道,瘦猴瞪了他一眼,“那林阎王问你要去哪里搭台子,因为何事庆贺,你该怎么说?”
憨牛一梗脖子,“我就喜欢看戏,不成吗?”
“那好,人家直接唱给你听,也不用出院子赶路了。”
憨牛泄了气,眼巴巴看着瘦猴,“侯兄,你比我主意多,快想个办法吧。咱们日日好吃好喝,小公子却饿得面黄肌瘦,我这心里不落忍啊。”
瘦猴原地转了两圈儿,细细沉思半晌,说道,“你在这盯着小公子们,我连夜去趟涯城,以前有个酒肉朋友在那儿开了几间铺子,我去和他透个话儿,以他的名义请戏班子去,就点这出大闹天宫。”
“这主意太好了,侯兄早去早回,我一定看好小公子们。”憨牛欢喜的嘿嘿直笑,恨不得瘦猴现在就一步迈去涯城把事情办妥才好。
“那我去了,记得那范飞也要钉牢了,万一那姓苗的回来,要带走小公子们,你就先下手把小公子们截下来。给我留个暗记,我回来就去找你。”
瘦猴嘱咐了几句,就展开身形奔进了黑夜,黑牛去了趟花街,见那范飞揽着个女子睡得正香,想起小公子们吃的苦,忍了又忍,才没有动手把他阉了,返身又回了曲丰园,蹲在房梁上守着辛巴和诚儿。
瘦猴心里着急,那酒肉朋友也算仗义,事情办得很是顺利,第二日下午他就带着一个中年管家往清河县赶来,第三日一早儿,那管家就带着银子上了门,只说自家老爷寿辰,欲请戏班去唱上一日大戏,然后又说最好要几出热闹的曲目。
那白花花的五十两银子摆在桌上,人家还只说是定金,唱的好了,还另有赏钱,二阎王眼睛就乐得眯了起来,拿着戏单子,把所有曲目都详细讲了一遍,可惜那管家还是不满意,连说失望,没有新奇的,怕上门的亲友们笑话。
二阎王眼见得到手的银子要飞,急得一脑门子汗,最后灵光一闪,终于想起那场排到一半的大闹天宫,那孙悟空是最近几年才传开的故事,足够称得上新奇,其中几场戏,又要小猴子们满场乱蹦,也足够热闹,一定能满足这主家的要求。
果然那管家一听大闹天宫这几个字,就连说他最喜欢去茶馆听这段子,如果能演这曲目,自家主子一定会厚厚打赏。
两人商量定了六日后在涯城相见,戏台由主家搭建,就设在他们家酒楼门前,也算为自家生意揽个好名气。
二阎王送了那管家出门,立刻去禀报了林阎王,林阎王向来不理这些琐事,照旧抱着娇娘调笑,吩咐他自己拿主意。
二阎王奉承了几句,退出来就找了那赵先生,拉了一班孩子,欲加紧重排大闹天宫。辛巴三人听得这个消息,喜得差点蹦起来,直道天神保佑。
小狗子是杂耍班子的,要在几场戏中间串场子,自然是要跟去的,辛巴和诚儿因为有武功底子,一连翻了六七个跟头,就也顺利的被二阎王点名做了小猴子。
三个孩子为此欢喜的半宿没睡,第二日又吃了二阎王开恩加的一顿早饭,就跟着排起了戏,焦急等待出逃的日子。
再说,那苗师兄正是蓉城府尹苗壮的三子,因为自小不喜读书,常惹苗壮打骂,其母是苗家正妻,不忍儿子如此,求了婆母做主,把儿子送至千里之外的山城学武。原本是一片慈母之心,可惜没有选对门派,那山城拓天派虽在正派名门之列,实际却是个依靠先人荫蔽泽陂的破落门派,门中只有小半人行事还算正派,其余包括苗三的师傅在内都称不上一个“正”字,所以,那范飞才那般贪色,手段狠辣,好在苗三从小受母亲教诲极深,不赞同师傅师弟的某些作为,不好明言师傅错处,对范飞看管却严厉很多。
一月前他下山去替师傅处理些琐事,正巧听说家里被人抄家,家人发配,恨不得立刻插翅飞回,他师傅到底喜爱这大徒弟稳重知礼,担忧他沿途有事无人相帮,所以又派了范飞跟随。
到得清河县,巧遇辛巴和诚儿之后,他留下范飞就独自一人回了蓉城,府衙里早换了新的府尹,原本住了一家人的大院子也被贴了封条,他到处打探消息,但是无论邻里还是府衙小吏,都一口咬定其父罪有应得,他虽然也记得原本在家中时,父兄的种种跋扈之处,却还是不愿相信。后来,有一夜里他找到了原本自家名下铺子里最忠心的老掌柜,在那老掌柜吞吞吐吐的答话里,也听到了同样的话,他才不得不接受,他的父亲贪渎官粮,致使受灾百姓饿死无数的事实。
这般认真算起来,父兄没有被杀头,只是发配石头堡做苦役,已经是从轻判罚了,再听说母亲和姐妹们都回了明月城的外祖家,并不曾受半点儿苦楚,他心里对仙夫人的仇恨也就淡了。
他一心惦记去见母亲与父兄,就快马赶回了清河县去与范飞汇合,可惜却四处也找不到师门的独有暗记,焦急之下,他就奔去了花街,果然在一家花楼的后院找到了因为银子散光,而被老鸨纠缠的范飞。
气怒之下,他扔给老鸨二十两银子,就拎了范飞出来,范飞自知违背了师兄的嘱咐,连忙行礼认错,连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苗三也知师弟这好色的秉性不好改,骂了两句也就算了,然后简单说了家人的下落。
范飞立刻讨好说道,“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咱们立刻就赶去明月城,先见见伯母,然后再去石头堡为伯父兄长打点一二。”
苗三点头,“我也是这般想的,所以,才回来找你。不过,那两个孩子的底细,你打探出来了吗?不管他们是什么身份,都不要动他们了,毕竟那仙夫人对我家已经手下留情,我再挟持了她的子侄,就有些不讲道义了。”
范飞想起自己师兄如果知道自己为图省事把辛巴两人扔到了曲丰园吃苦,必定会发怒,于是心里嘀咕着,谁让那两个小子倒霉碰见他了,说不得要撒个慌了,脸上却笑着说道,“师兄,那不过就是两个普通富户家的小子,现在也在花街里住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