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钩沉·释天(弈修改版)-第5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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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鸢尾,去顾着你娘!
  鸢尾,小心些!
  可恶!那些天兵天将怎么下手那么狠!
  ……鸢尾,二叔、二叔和小蒜子都、都没啦……为什么!为什么!
  鸢尾,我好恨!我恨他们!恨这些是非不分的人!恨这群助纣为虐的天界兵将!
  鸢尾,但凡有一口气在,不能叫他们污了天一池!记住!
  鸢尾……沙莲姐姐不能再欺负、欺负你了……你哭、哭什么呀……还有蒲、蒲草,菖儿、石……石头,他们、他们都在的……鸢尾,你要、要好……好好……
  鸢尾!鸢尾,我喘不过气了……是不是你,你又掐我、掐我……脖子了……放开吧、放开吧……呜……我不想、不想死……
  鸢尾,你要活着!活着才能报仇!才能报仇!才能报仇……
  他受不了了,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声音,十多年来已经淡忘的声音,那般清晰,以至于他们喘了多少口气,他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报仇,报仇么?他就在她身边十几年呵!他一直以为她是恩人,他从没想过她是他们一族的血仇!
  看着自己这样像哈巴狗一样地呆在身边,她开心吧?她一定很开心!她为什么从来不说!
  鸢尾流着泪,眼睛痛得不行,只能以臂捂住,为什么明明应该那么恨,却又偏偏恨不下去?想为她找理由,不想那么恨她,一点儿也不想……
  十日到了,摇光星君奉命打开鸢尾的封禁,正想唤人,却被眼前如遭洪水肆虐的屋子吓了一跳。心头一跳,他立时就叱:“鸢尾,你的胆子也太……”怒叱戛然而止,摇光星君看着仰瘫在地上,了无生气的鸢尾,心神一拎,以为出了什么意外,立时俯低身子去看。
  才搬开那搁在额际的手臂,就见鸢尾呻吟一声,眼眸微张,又紧紧闭上。
  “呵!吓死我了!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摇光也一把坐倒在地,“这你也玩得太厉害了!这些可都是机要啊!你看看,被你弄成……”他絮絮地训了半天,却不见他应话,心中诧异,便扭头去看。
  “……你、你怎么了?”
  这一看,摇光狠吓了一跳,为何明明那般俊秀明朗的少年,短短十日间竟变得如此憔悴神伤?东王公莫非加了什么法术在内?不会吧……他可记得上神曾经撂过话的,谁敢动这尊菩萨呀!
  “哎!”他捅捅他,却发觉鸢尾即便睁着双眸,那双曾经灿亮的眼睛也阒寂无光,心头一怔。“鸢尾……”
  摇光陪着干坐了半天,心想不对,只得勉强清了清嗓子,“鸢尾,那个、东王公已经放……”话还未落,就见原本毫无光彩的眼珠子忽然划过一道光,凛凛冽冽,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东王公,”连声音也有别于往日的清朗带笑了,“他在哪儿?”
  摇光被吓得恍惚,“在、在金阙宫……”话落,眼前已不见那少年身影。
  东王公注视着眼前一块被毁了一半的玉诀,神思渺远,也不知在想什么,清雅温润的面容上,眉目淡淡沉沉。
  鸢尾“嘭”地推开了门,身后的卫丞立时要上前拦他,却叫东王公挥手斥下。无言,两人只是冰冷地对视。
  良久,倒是东王公笑了,浅浅一晃,让人只见温润不见锋芒,“你就不问我什么?比如那东西是真是假……”
  鸢尾嗤笑一声,满是鄙夷恨意,“要跟她斗,总不会拿出些子虚乌有的证据。”
  东王公不以为意,轻轻点头,仔细地盯着气息颓靡,心神暗伤的少年,有些惊讶于他的锐利与直接,继而联想到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人,心中忽闪过些许恨意。“哼,这么直的性子,怪不得被瞒骗了十多年而不自知。”
  “她从来没有瞒骗过我什么……哼,说吧,你们想对她做什么?”
  “哦?对她做什么?”东王公笑得有点刺目,“到底是美人难得,这灭族血仇,终不过是……”
  “行了!不用对我来什么激将法!”鸢尾毫不客气,“我会跨进这个门,意味着什么决定你们都清楚。少来那假惺惺的一套!”
  默了会儿,东王公挑眉轻笑,笑得恣意而凌厉,“你是恨她?还是恨我?”直击鸢尾痛处。
  鸢尾死死盯了他一会儿,才往后瘫坐在椅子上,唇角浮起一抹笑,苦得像用泪和成,“呵呵,恨谁?”恨谁?恨意其实悉数集中中眼前这人身上!恨他为什么要告诉自己!也恨她,恨她为什么不设法瞒骗自己。是啊,她连瞒骗都不愿意……
  晨曦初透,林霏未开,鸢尾顶着一头露水,有些昏昏沉沉地回来,满身心的疲累,总觉得睡一百年都不够。然而才踏入西园的门,就见水镜月迎着朝晖坐在回廊下,莹白的手指摆弄着棋子。听见他来,她抬头,淡笑,就如沉在水中的璧玉,溶溶浥浥,笼烟笼雾。
  鸢尾凝望住她,只是看,仿佛再看一会儿,她就要不见,带着刻骨铭心的眷恋。看她启口,心底隐有期待。
  水镜月微眯起眼,与他对视,手上执的子顿住。良久,她收回视线,低垂了眉睫,如常一笑:“来下盘棋吧。”
  鸢尾笑了笑,无声,却让水镜月执子的手微微一紧。到底还在期待什么?她明明看出来了,却能什么也不问!是呵,又须问什么呢?自己原是可有可无的,又何须在意。
  “那就来一盘吧。”他落座,接过子,却是不同以往的白子。水镜月已然开局,他顿了顿,应子。
  落了数子之后,水镜月将一枚黑子捏在指尖把玩,轻道:“其实,每一局棋,对弈双方并不公平。开局永远是黑子,白子除了放弃,只有应战。”
  鸢尾搁在膝盖上的手轻轻一颤,没有吭声。
  “应了战,就要想法子胜。不然,太辜负那些供驱使、被牺牲的棋子。”她将那枚黑子落到天元。
  鸢尾盯着那枚黑子,唇动了动,咧出个惨笑,“若是、那棋子不甘愿供驱使、被牺牲呢?”
  “啪”,水镜月执起的黑子又跌回棋笥里,良久,她才掀了掀唇,想说话,却先饮了口茶,才道,“棋局已然开始,不结束它……永远都没有展望。”润过了茶,使得这话仅余浅浅的涩意,微不可寻。
  鸢尾盯着她,盯了许久许久,“若是、那棋子心甘情愿供驱使、被牺牲呢?”
  水镜月蓦地抬头瞪他,手中才被拾起的黑子一下捏得粉碎,“你再说一遍!”语声像从牙齿缝里漏出来似的。
  鸢尾没有说话。
  “呯”水镜月拍案而起,拂袖便走。
  这是他们第一次没有下完棋局,也是水镜月生平第一次没有完成棋局。
  翻了半宿的身,水镜月恼怒地起身,确认自己处于失眠状态,不由又恨恨地想起那个罪魁祸首。
  哼!有什么好想不通的!那点子仇,要报就来报,不报就拉倒,问那些有的没有的做什么!咬了两遍牙,忽然想起这些有的没有的是自己提的头,不由又有些无力。
  叹了口气,她轻轻闭眼,终究,不只是棋子啊。
  那是怎样一双眼睛啊,让她差点以为那个巨阙居然能突破封印活过来,有一瞬间的担心。幸好……
  她摸下自己额上的银饰,随手一抛,银光闪了闪,就冒出个冰雪砌出来的娃娃。那娃娃冷冰冰地看她几眼,就上前赖到她怀里。
  水镜月一皱眉,有些嫌恶地扯开他,“别赖我身上!”
  “哼!你就是死鸭子嘴硬,好好的为什么不能跟他说清楚?”娃娃往床上一坐,两手抱胸,老气横秋。
  水镜月横了他一眼,仰倒床上,良久,才轻吐:“你懂什么!”
  “哈!我不懂?”娃娃恶意地凑到她面前,怪声怪气地道,“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看!”他一把拉开自己的衣服,理应白嫩柔滑的胸脯却只有一面平滑光亮的镜子,“即心是镜,总不是蒙蒙人的。你不就想着用他来让那帮老头子折腾么?这样你就可以去司命天干大事了。嘿嘿嘿,说老实话,就你敢这么疯狂。”他开始捂着嘴笑。
  水镜月瞪着床顶的帷帐,没有说话。
  娃娃笑了半天,见她没反应,不由又凑过去,上上下下地看了半天,忽然冒出一句:“你这么犹豫不忍心,不是喜欢上他了吧?”
  水镜月瞥都懒得瞥他。
  “好嘛!既然把我招出来了,就别不理我嘛!”娃娃趴在她边,“好歹人家也陪了你三千多年了,什么大风大浪都陪你经历过了……”
  “我的心思不都写在镜上了么?还问什么!”水镜月翻了个白眼。
  “也只有你,明明清楚,却老叫人什么都看不透!”娃娃撅了撅嘴,“别人的心思,我一照就什么都明白了。可是你,每天看着,却总像临水照月,真就像你的名字!”
  “别烦我!自己功力浅就一边去!”
  “哼!要我别烦你,那把我招出来做什么?”
  水镜月仔细看了他半晌,忽然道:“给你找个新主人怎么样?”
  “啊?”娃娃跳了起来,一手指着水镜月,两眼直瞪,“你要把我让给那个毛头小子?你个没良心的!你就这么把我丢了!呜啊~~”娃娃抱住水镜月的手臂开始大哭。
  水镜月眉头越皱越紧,终于在看见他把一把眼泪偷偷蹭在袖口时暴发,“你敢再哭一声试试!”
  娃娃一抖,委委屈屈地扁住嘴。
  水镜月有些深沉地盯着他,“你为什么反应那么大?”
  娃娃又抖了抖,有些嗫嚅,“你要把我丢了……”
  水镜月哼了声。
  娃娃开始往边上缩,却被一把扣住,“我、我……”
  “不想说?”声音不响,却让娃娃抖得不行,“那算了。”
  “啊?真的?”娃娃简直不信自己的走运。
  “到了封崖,我也没法力,当然就算了。”
  “水镜月~~”娃娃凑上脸,扯着袖子磨了一会儿,终于鼓起勇气,“他、他是、是巨阙,你知道的。”
  水镜月不耐烦地弹着手指。
  娃娃觑她一眼,“巨阙是万世名剑,你也知道……啊,我说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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