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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马太已经造出了样机,更不知道高压原子电池就在这间房子里。我现在冲出去,牺牲自己是小事,让他们得到这两件产品,那关系就太大了。这样,我就咬紧牙关,强行克制住自己,仍然没有行动。
我相信我是在激动中无意弄出了一点声响,离寝室门最近的布莱恩忽然警惕地朝这边看了一眼,走了过来。这时我真紧张得遍体流汗,心房狂跳。我绝望地四面张望,想找一件防身武器,可是这房里连一根木棍也没有。我多么希望手边有一颗炸弹,让我和这宝贵的机器、和这些狠毒的野兽同归于尽!
布莱恩的于已经握住门钮了,他和我现在仅仅是一板之隔。
我微微弯下身子,全身的肌肉绷得十分紧张,决心和他一死相拼。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绝叫却使布莱恩回转了身去。
这是阿芒。他刚拿了一托盘玻璃杯和一瓶酒进来,一见自己的主人倒在地上,就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只有哑巴才能发出的,那种伤心透顶的喊叫。他奋不顾身地向布莱恩扑了过去,一拳把他击倒。直到这时,水兵们才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抓住了阿芒,把他的手反剪到身后。
罗约瑟上前扶起布莱恩,他的半边脸都肿了,嘴角流着血。
看来,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挨揍。
“设计图纸在哪里?”他粗声粗气地问。
“在……在实验室的保险箱里。”罗约瑟畏缩地回答。
这时,有个水兵跑来报告:刚收到舰上呼叫,情况有变,让快速离岛。沙布诺夫听完,马上对罗约瑟说:“快去取!”又指着阿芒向水兵命令道:“干掉这家伙!立即安放爆炸器,让定时在一小时以后起爆!”
罗约瑟指了指躺在地上的马太:“那么……他呢?”
沙布诺夫狞笑一声:“我们放的是核爆炸装置,它可以使马太博士岛永远从地图上消失。原子的烈火将为他举行一次隆重的葬礼,而海洋深处也将是他最后的坟墓!”
水兵们把阿芒拖了出去,片刻以后,门外传来一声震耳的枪响,宣告了这个忠心的仆人的结局。
听到枪声,罗约瑟颤抖了一下,就象挨了一鞭似的,低着头走了。
布莱恩用手帕捂住脸,坐在一把椅子上,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真倒霉!”
沙布诺夫走到他身边,拍拍他的肩膀,得意地狂笑了:“我说伊万(这大概是他的真名),你干得可真漂壳!你具有政治家的气魄和资本家的精明!瞧你十年以前投下的种子,现在结出了多么丰硕的果实!只要我们制成了死光机,就可以随心所欲地击落敌人的卫星、导弹、飞机,击沉敌人的军舰,消灭敌人的坦克。到那时候,我们不但要做地球的主人,而且要做宇宙的主人!我们将以实际行动证明,我们是无愧于我们伟大祖先的光荣后代!现在振作起来吧,让我们赶快去检查一下实验室,不要遗漏了什么东西。”
布莱恩站起来,随着沙布诺夫走了。
我再也不能等了,立刻跑了出来,将马太抱进寝室,安放在床上。我发现他并没有停止呼吸,心脏还在微弱地跳动,于是又从药柜里取出特效药,为他作了注射。这时,我心中悲愤交集,注意力完全集中在抢救病人,根本忘记了面临的迫在眉睫的危险。
我听见沙布诺夫和他的部下离开了实验室,我知道他们已经拿到设计图了。接着,岛上的电灯全熄了,我知道他们已经破坏了发电站。接着,直升飞机起飞,他们已经离开了这个命运己定的小岛。
明亮的月光从窗口射进来,四周万籁俱静。在这小岛的某一处地方,计时器正在滴答作响,一分一秒地计算着爆炸的时刻。而在海湾里,一艘小艇正在水面荡漾,可以载我逃生。
但是,我不能离开这个孤苦无助的病人。在这种时刻搬动他,就等于加速他的死亡!我只有静静地坐在床边,等待着最后时刻的到来。我的心中没有恐惧,只有深深的遗憾。没有见到伟大的祖国,没有实现赵教授生前志愿的遗憾。
突然,马太呻吟了一声,微微睁开了眼睛。他看看我,紧紧握住我的手,老泪纵横,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们走了?”好大一会,他才吃力地问。
我点点头。
“设计图……”
我难过地又点点头。
“军舰……开走没有?”
“还没有。”
马太的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在一种超人的努力之下,他挣扎着坐了起来,指着放在屋角的激光器:“快……快把它推到窗口去!”
“博士,你不能再激动,你的身体……”我焦急地说。
“这不是我个人生死的问题,”马太喘吁吁地说,“如果他们拿走了设计图,这是千万人的生死问题!”
我不能再违拗他了。三天以前,我、马太和阿芒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机器拆卸开,分三次运到寝室里来。而现在,出于一种拼命的热情,我一个人就把它推到了窗前。
我把马太扶到了机器旁边,他熟练地接通了高压原子电池,将激光器的强度调整到最大。在强力的电流作用下,激光器射出的红光更加亮得刺目。它象一柄复仇的利剑,划破了寥寂的夜空。
远处海面上,军舰开始启旋航行,它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水面的雾气之中,可是这致命的光束已经在后面追逐着它,它是无法逃脱毁灭的命运了。
激光的第一次扫射,就把礁湖边上的一排椰子树齐腰斩断,它们哗然一声断裂下来。第二次扫射时,马太的手抖颤了一下,光束接触了海面,于是海水爆裂着,一大片蒸汽翻腾而起,遮蔽了月光。最后,马太终于把光束对准了军舰,我先看见光芒一闪,接着就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军舰在浓烟和火焰的包围中下沉了……马太放开按钮,身子便朝旁边歪倒,我连忙把他扶祝这次复仇已经消耗了他身体中的最后一点精力,他的呼吸愈来愈微弱,脉搏已经难以觉察。月光下,他的脸色惨白得就象一张白纸。他的嘴唇蠕动着,拼命想把充塞心头的千言万语告诉我,告诉一切后来的人。
“我错了!”他缓慢他说,“不把这群鲨鱼消灭,世界上就不可能有正义,不可能有和平……”他还想说下去,可是死亡已经来临。我看见他的头一下子低垂到了胸前……半个月中,这是死在我面前的第二个科学家!
我含着眼泪把他平放在床上,用一床白被单盖住他的遗体。
然后,我想起了我也许还有一、二十分钟的时间可以逃生,于是我抱起高压原子电池,拼命朝海湾跑去。那激光器实在是太重了,我实在是无法搬走它。
摩托艇仍然停泊在岸旁,我跳了进去,解开缆索,开动马达,尽快地向大海驶去。摩托艇怒吼着,拖着长长的白浪滑过水面……就在我离开珊湖岛四、五公里的时候,身后响起了天崩地裂的爆炸声,冲激波几乎使小艇直立起来。我尽力保持住艇身的平衡,然后回过头去,只见一股白色的水柱从海面矗起,高入云霄,一朵黑色的蘑菇状的浓烟形成了它的顶盖。片刻以后,水落雾散,浪花如雨。当沸腾的海面最终恢复平静时,只剩下一轮明月照在渺无边际的水面上。这个悲剧性的马太博士岛,就从世界上永远地消逝了。
充满了仇恨,也充满了信心,我驾驶着小艇向着祖国的方向飞驰,准备迎接新的斗争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