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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啊?」风娘的房间传来了老人的问话。
此时正值夏天,窗子都打开着,夜里又比较安静。所以这声音一下传到老人的耳朵里,把她惊醒了。
「没事,娘,您睡吧,我起个夜。」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带着浓重的本地口音,虽然万里的胆子很大,但事出突然,还是吓了他一跳。
只见瓷器的上方慢慢聚起了一团灰影,形成一个飘飘乎乎的透明人形。
「风勇子?」万里把声音压得极低着问。同时往房间里走了一步。
那模糊的影子见他走近了,迅速缩到了墙角去。万里这才意识到自己还背着那个装着血木剑和符咒的钓鱼杆盒子,於是轻轻把门关好。盒子就放在门边上,自己则走了进来。
「风勇子,我没有恶意,我是来帮你的。」
「你是帮他们的!」风勇子恨恨的说了一声,慢慢现出形来——方脸膛,五官端正,在脸颊的左面有两颗竖排的黑痣,好像两滴泥泪挂在脸上。使本来眉清目秀的脸,有了点哭相!
是那天他在小街遇袭时两次救过他的『好兄弟』!
虽然之前万里也有所怀疑,不过现在才能确定。原来他就是风娘的儿子,那个因为放心不下母亲而十年未去的魂魄。
「为什麽这麽说?你帮过我两次,我怎麽会恩将仇报!」万里试图表现得友好一点。
「你想要进新镇去把那些人救出来。就是和我们作对的!」风勇子愤恨的叫了一声。
万里倒不担心会吵醒风娘,因为阮瞻说过,对灵体而言,他想让你听到和看到,你就可以听到看到,否则无论他闹腾得多麽厉害,你也会浑然不知。
他担心的是风勇子的态度,他太急於给阮瞻帮助了,以至於忽略了风勇子的立场。对他而言,是要协助救出小夏和其它幸存者;而对风勇子而言,要杀掉所有的人才能平息他的愤怒,杀掉小夏和阮瞻也是要完成对司马南释放他们的承诺。
他们之间根本是对立的,想要得到风勇子的帮助是不可能的,是他想得太天真了。
「可是你救了我!」万里继续努力拉近彼此的关系。
「那是因为我娘和我说起,你对她好。这是两码事,不相干的。」
原来是他的的一丝善念给他带来的幸运,看来这世界还是好心有好报的。
万里心里想着,又向房间里走了几步,最后乾脆坐到了床上,和风勇子的魂魄相距不到两米,如果风勇子扑过来,他连一点反抗的机会也没有。
「冤冤相报不是好的办法,你把你们受了什麽样的冤枉告诉我,我保证可以帮你们洗雪沉冤。」万里心里明白怎麽说也化解不了这怨气的,但不得不试一下。
「你快点滚,我不想和你说。如果早知道你和他们是一伙的,那天我就不救你!」
「我的朋友在里面,我还不能滚。他们是无辜的,你不知道冤有头债有主吗?至少把他们放出来!」
风勇子根本来个闷声大发财,理也不理万里。
「报复只会得到一时的痛快,对你并没有任何好处。」万里继续努力,「你附在这四件瓷器上十年,就是为了放不下你娘。你如果有一念之仁,说不定会有好报反馈到你娘身上,难道你就想这麽下去吗?」
风勇子愣了一下,好像真的在思考这个问题,但正当万里以为自己说的话会产生一点点效果时,风勇子的脸又绿了起来,「好报?这世上——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娘好心,文化大革命的时候冒着挨批斗风险,周济了一个应该被除了的『四旧分子』,当时谁管他。那麽大的能耐却快饿死了,结果又怎麽样呢,那混蛋为了他自己的侄子,竟然——!」他忽然住嘴不说了。
「好吧,就算你要报复好了。那你告诉我,你们在十年前受到了什麽样的对待,这总没有损失吧?」
风勇子一双血红的眼睛上下打量了万里一下。忽然笑了起来,万里这是第一次这麽直接的听到这种笑声,果然感觉很阴森,好像隔着一层东西一样。闷声闷气的,让人不自觉的发冷。
「我告诉你后,你好挖出这件事来,破坏我们的计划吗?我没那麽傻!」
「这对你们没有任何损失,为什麽不说出来?」
「省省吧。」风勇子说,「我什麽也不会说,不管是有害还是无害,我都不会说。而且你不要想找白大姐问出来,那个帮我们的人会让所有知情的人都进入一个恐怖的梦,让他们知道如果透露一个字。就会死无葬身之地!你调查不出任何事来,除非我们报了仇!」
「帮你们的人?」
万里心里一凉,没想到事情会这样。他本来计划得好好的,可现在司马南一招釜底抽薪让他的计划全盘落空。自己还真是白痴啊,明知道司马南老奸巨滑,却不为自己的计划留后手,这下子又陷入了被动!
全城的人都不说的话,他要去哪里调查?就算他能查出来,可阮瞻等得了那麽久吗?就算他现在跑到街上拉着还没睡的人问清楚,平白无故的,人家又怎麽会说!再说,那样说不定会牵连到无辜的人。
想到这儿,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这念头是如此清晰和尖锐,让他立即悔恨交加,恨不得打自己一顿!
他落入了一个自己设下的陷阱,一门心思想着窑场的事。想着窑场中死去的人,实际上打听一下这里出过什麽大宗的集体死亡的事件也可以顺藤摸瓜的查出事情,可是他就是被绊住了思维,真是一叶障目!
司马南知道他的思维混乱了吗?
或许他是知道的,但表面上假装逼自己东躲西藏,暗地里却轻蔑的看着他自己上了自己的圈套!他以为自己在和司马南斗智,但实际上是他一直落在下风,而司马南则正一边看他上窜下跳,一边系紧阮瞻脖子上的绳套!
关心则乱!
这话说得一点也没错,如果不是他急切的想打听到当年的冤案,有一点线索就拚命抓住不放,想追到最深处去,两眼看不到其它的可能,怎麽会犯这麽白痴的错误,连这麽明显的线索也看不到!
如果他明天到四邻八乡去打听,先不说这件事瞒得这样严密,外人会不会知道真相,就算知道,时间方面也来不及了。
要怎麽办呢?
看到万里焦虑的神情,风勇子再一次笑了起来,「你什麽也做不了,老老实实回去吧,别趟这趟混水。要不是你对我娘存着好心这时候早就死透了!」
万里听风勇子这样说,抬起眼皮来看看他,「是吗?从我介入这些灵异事件起,我都不知道鬼门关溜躂过多少次了,可如今我还活在这儿和你磕牙玩。」万里站了起来,风勇子的话激起了他的傲气,「你救过我,我很感激,我想帮助风娘也不是贪图你什麽回报。不过我要告诉你四个字——邪不胜正。你们明明是受害者,可不要因为一意孤行,把自己逼到注定失败的另一方去!」
他向门边走了一步,见风勇子露出凶狠之态,却没有怕的表示,「别说我没提醒你,我是个阳气极旺的人,你不容易近我的身,而我离那法宝只有两步。你救过我,我不想伤你。」
「你做不了什麽了!他们死定了。」
「那我们打个赌。」万里面露笑容,「我的朋友一定会平安回来。如果我输了,我自杀,魂魄陪你一起侍奉你娘。可假如你输了,我要你化解一切的怨气,对所有的东西都抱有善念。」
风勇子不理他。
他则走到门边拿起钓鱼杆盒子,又转过头看说,「你救过我的命。我会报答你。相信我,我说到做到!」说完,他轻轻走出门去,照样翻墙而出。
他愚蠢了一阵子了,不过他现在没有时间懊恼,把自己的失误当作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好了。司马南当然很厉害。不厉害的话打起来也没有意思了。他虽然一直被司马南玩弄於股掌之间,不过刚才他脑筋中突然闪过一点灵感,终於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走到街上。万里想把隐身符撤掉,但迟疑了一下,还是没有动手,并装出鬼鬼祟祟的样子,也不管是不是有人看到。
他以前执着於一个念头,现在突然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错了,再回过头来想,思绪反而开阔了些。
他根本不必考虑到是否牵连到孙老板,因为司马南和那些怨灵是一派的,风勇子既然称他为『帮助他们的人』。可见他们之间是有联络的,那他当然也会了解到孙老板是知情人,也猜得到自己必会与孙老板有联系。
小夏说,当时他们在山间小路时,出现过怨灵,好像附了一个叫左德的摄影师的体,根据她的描述,那可不就是风勇子嘛,也就是说那一天怨灵们是里应外和的,而司马南亲自在旁协助,风勇子早就是复仇一方的主力。
而自己这一方也早已被监视起来,也早就在算计之中。至於自己被风勇子所救则完全是个意外!
整件事情是他自己一叶障目、不见南山的。所以现在他乾脆耍宝耍到底。不是拿他当猴耍吗?好,他就当好这只猴子,让司马南以为他还没有识破这个圈套,继续嘲笑他,看他像没头的苍蝇一样乱撞。而他既然有了新的线索。当然要继续追下去,只要表面上让司马南以为他还在围着窑场绕圈子好了。
窑场是很重要的,但那只是一个毁尸的地点,根由则在其它地方。不知道这一切和那个烧制瓷器的秘方有没有关系?不过他先不管这些了,他要先循着另一条线索追查下去,当时他是和阮瞻说好的,两个人一起调查那个让那麽多鬼魂产生强烈怨气的原因,他这边没有进展的话,相信阮瞻那边不会空手而回。就算不行,在最后决战的一刻也是会揭晓谜底的!
思路开阔的感觉真好啊,大概司马南不会想到他的上等智计和压倒性的逼迫会让对方完全放开吧!自视过高的人是不会懂得光棍之道和必要示弱这两招的。旅店的屋顶上,司马南闭目盘膝的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一个奇怪的香炉。洪好好则站在他身边,手里拿着一个托盘,托盘上盖着一块红布。
「万里会上当吗?」见司马南睁开了眼睛,洪好好问。
「我不在乎他是不是上当,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一样的。」司马南面露轻蔑的表情,「我给了他机会让他选,假如他够聪明,自动离开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