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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杜扬的询问,景杰答道,越快越好。
这也是杜扬预料到的回答。事实上,莫良才告知他,他便开始着手准备。吉日定在六日之后,貌似突然,但没有人觉得意外。景杰对茵茵一往情深,西漠逼得很紧,而梁霄,已是油尽灯枯。这场婚事,对所有的人都是一个交代。而曾经的流言,没有人再提。
江湖中人没那么多繁文缛节,纳采、问名、请期这些俗礼都免了,拟好宾客名单,定好宴客的酒席,又象征性地给西漠递了张帖子,便只待吉日的到来。
离水畔的院落还是一贯的雅致整洁,孙儿娶亲,黄夫人并没有过问太多,只是默默在景杰房中置下崭新被褥,案上添了一对龙凤烛,又采摘了一束如雪丁香插入羊脂瓶,端端地摆在窗前。
娶亲的那日是小雪节气,天气一直灰蒙蒙的,似乎随时会降雪。这几日,茵茵一直住在赤府,赤府便承担起送嫁的职责。
天明之前,于薄雾中,淡素白衫随夜风摇曳,白鹏来到赤府院墙外,静静伫立。赤府宁静如昔,只是于斑驳松枝间,隐隐看见一盏挑起的灯笼,幽微的红光漫开在薄雾中,轻薄如纱。
痴痴望了一会儿,白鹏俯身,将一个布偶娃娃放在墙边。娃娃白瓷一样的面容,身着月色衣裙,憨态可掬。
白鹏退后几步,在夜色中端看,静默片刻,重又上前将娃娃的衣裙理了理,再退后,再看,终于觉得满意了,这才缓缓转身,如来时一般,悄无声息地消失于薄雾里。
接亲的时辰定于午后最温暖时。当日一早,盏七亲来为茵茵修饰妆容,帮她穿上嫁衣。
嫁衣仿若比着茵茵的身段裁剪得一般,无比妥帖合体。鎏金丝线绣制的萱草图案自领口一直迁延至胸前,袖口亦绣有细碎鹊翎,抬手间淡雅生光。繁花裥裙衬出玲珑腰身,裙上花朵繁而不艳,行走间浅浅浮现,于大红锦缎上显出端雅意态。这袭嫁衣不是华丽隆重的样式,却与茵茵清雅纯净的气质异常相称。
为了和嫁衣的雅洁相称,盏七为茵茵配的发饰亦很端雅,没有选用珠翠垂旒的凤冠,而是在发髻一侧并排插了两支凤羽簪,色泽莹润通透,发髻后辅以一双轻盈翠蝶,寓意佳偶,然后,细细为茵茵理顺尚散在背后的长发,再用璎珞绾至脑后,与此前的发髻合在一起。这璎珞本是项饰,但纤细轻灵,上面的细碎晶玉与茵茵的嫁衣很衬,便被盏七移在发髻上,萤光闪烁,别有韵致。
盏七一边为茵茵绾发,一边轻轻叮嘱,“入洞房后,要让夫君亲手为你将璎珞取下,长发于他掌中散开,如此便可白头到老。”
茵茵听了,轻轻点头。
最后,盏七为茵茵略略点染胭脂,唇上抿了淡淡朱红。茵茵本生得眉目分明,平日里的素颜已十分明艳动人,反而不宜着浓妆。此时,素淡喜妆隐隐浮于她苍白的容颜上,恰到好处地为她掩去面上的憔悴。
着衣上妆一切妥当,茵茵看看铜镜中的自己,又回首看盏七,向她柔柔一笑。她一袭红裙,娉婷立于窗前,日光苍茫,淡淡浮于面上,美得惊人。
盏七看着她,含泪微笑,“去让师兄看看,我们的茵茵长大了。”
茵茵小心提着裙裾,一双红色绣鞋在裙底若隐若现,踏着光影一路前行,终于在一扇房门前站定。进门前,她竟然很紧张,低低呼了口气,才轻敲房门,“哥哥,我来了。”
打开房门,苍茫阳光随她一同进入房中。梁霄安静地躺在床上,不知是睡着还是醒着。
“哥哥,”茵茵伏在床前,轻声道,“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梁霄仍然闭着双目,好似全然没有听到。
茵茵伸手,轻轻抚在梁霄面颊上,“七姑姑说我今天很美,我很想让哥哥看看。”
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茵茵俯身,温柔地拥住梁霄,“这件嫁衣很合身,我很喜欢。”凤羽簪润润的光映在他额上,如水波潋滟。
“哥哥,今日我不会哭,”定定看着深爱的人,茵茵道,“我一哭妆就不好看了,你还没有好好看看我,我不能哭。”
不知过了多久,遥遥传来唢呐锣鼓声,盏七在门外轻唤,“茵茵,吉时到了。”
茵茵依然看着梁霄,又看了好一会儿,再次轻轻拥住他,终于在他耳边低声道,“哥哥,我走了。”
他到底没有看她一眼。
作者有话要说:还是个穷学生的时候,从牙缝里挤出旅费,去了一趟敦煌。除了沙漠和石窟,最震撼的,是离开前,看到的漫天繁星。天空静谧,星子闪亮,怎么都忘不了。
然后,坐了三十四个小时的硬座回到学校。然后,一晃过去了许多年。所幸,一颗不宜再装嫩的心,还装着当年的天真。
☆、繁星漫天(三)
赤府门前已经是锣鼓喧天,茵茵头上蒙着喜帕,在众人的簇拥下被扶进花轿。不久,花桥被缓缓抬起,在一片喜庆声中前行。
虽然一片喧哗,茵茵还是可以清晰地分辨出熟悉的马蹄声。她掀开喜帕,在轿中拨开一条缝向外看去,景杰就在她的侧前方,骑马缓缓伴轿而行。他并没有特别装扮,只穿了一件簇新的玄色长衫,看起来清朗隽逸,身后甚至还缚着墨玉。墨玉清冷的光和周遭的喧嚣喜庆显得格外不谐。
茵茵看着墨玉,一时又是心酸又是好笑。
似是心有灵犀,景杰回转身,正看到挑帘探视的茵茵。看到她的一瞬,他的目光怔了怔,然后,便微微笑了。
一路吹吹打打,行得很慢,颇花了些时间才来到离水畔清雅的院落。黄夫人站在门前,远远看着他的孙儿骑着高头大马,携新妇归来。
院落并不大,簇拥进来的都是景杰最亲近的伙伴和邀请的上宾,人数并不很多,但还是将一个院落挤得满满当当。
稍候片刻,新人便在一位赞礼人的主持下喝名受拜。
茵茵和景杰并肩站立,拜完天地,拜祖先,再拜高堂,然后,夫妻交拜。从始至终,作为茵茵娘家人陪在身边的,只是盏七,拜见高堂时,亦只有黄夫人受拜。待拜礼结束,盏七落落站在黄夫人面前,平静无波道,“茵茵是个单纯善良的孩子,日后,还请夫人多多照顾。”黄夫人仍是淡然面容,只是敛衽为礼,并未回答。
最后,一对新人在赞礼人的引领下拜会宾朋。在人群中穿梭时,莫良上前,笑着拥抱景杰,在他耳边道,“好小子,抢我前面了。”顿一顿又道,“我太开心了,比新郎官还要开心……”景杰对他笑笑,两人又玩笑着碰碰拳头。经过清浯、侯小宝、隋忆、彭展等一众人时,大伙一拥而上,把景杰架起来转了好几圈才又放下来,一个个都笑得一塌糊涂。再后来,便是海湾、可人和范云落等一众女眷,这一次,姑娘们却是首先与仍覆着喜帕的茵茵相拥问候,只有紫玥,拥抱过茵茵后,便拉着景杰的手,一时哭一时笑,平日的伶牙俐齿全不见了踪影。
又被人群簇拥了好久,天色渐暗,景杰才终于以彩球缎带引茵茵随他入洞房。喧闹的人群终于隔绝在外,茵茵自行掀开喜帕,对景杰俏皮地笑,“跟真的一样呢。”
景杰亦笑一笑,轻声道,“是啊,咱们把他们都骗倒了。”
一句话说完,两人都陷入沉默,相挨着坐在床头,任暮色将他们笼罩。直到门外又轰然响起笑闹声,景杰才意识到,外面那些唯恐天下不乱的家伙沉不住气,提前开始闹洞房了。
“茵茵,”景杰道,“晚上还要在十堂宴客,我怕是不好太早回来,你等我,晚些时候我再送你回赤鹤叔叔那。”
茵茵看着他,乖巧地点点头。
景杰笑笑,又替她把喜帕蒙好,“新娘子,乖乖等新郎官回来。”
茵茵也浅笑一下,再次点点头。
景杰在众人撞开房门之前开门迎出去,立马被一群人推搡着拉入夜色里,嬉笑着直奔十堂。
喧哗渐远,茵茵在静寂中点燃一对龙凤喜烛,抬首,看见墙上的大红喜字,喜庆太过浓郁,让她不忍再看,苦笑一下,重又蒙好喜帕,安静地坐于床畔。
金丝嫁衣,大红喜轿,彩球缎带,龙凤花烛,和小时候的期待一模一样,可是,她却只觉得心底孤清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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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府仍然一片清静,只是高高悬起的零星几盏红灯笼显出寥寥喜庆意味。
苍翼出现的时候,赤鹤只是静默地站在一边,没有询问,亦没有阻拦。苍翼像一只嗅觉异常敏锐的豹子,轻易找到梁霄的房间,鬼魅一样飘然进去。
屋内只有一盏孤寂油灯,洒下微弱的光。
扫一眼床榻上的梁霄,苍翼唇角一牵,微微笑了,“小狼,你到底没能躲过这一天。”
这一次,梁霄微微睁开眼睛,看到几乎快贴到他鼻尖上的苍翼,然后,再次乏力地闭目。
“小狼,”苍翼仍旧盯着他看,“你知道我最欣赏你什么,又最恨你什么?”轻轻笑一下,苍翼直起身,他本也没指望梁霄还有开口说话的力气。
“除了你在鹰翦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十年,你这一辈子都活得太恣意,想怎么活,就怎么活。”苍翼嘴角现出一抹讥诮,“即使你现在一副活死人的倒霉样,怕也是你自己的选择吧。”
“小狼,”苍翼仍咄咄看着他,声音却有几分幽远,“圣域这么多人,只有你,一直是你。说死,就死成行尸走肉的混蛋样,决心要活,死皮赖脸地也要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