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万念俱灰。
茵茵摇晃着冰晶的衣袖,唤着,“妈妈,妈妈。”
冰晶于恍惚中对茵茵凄清一笑,俯身捧起女儿的小脸,“茵茵,答应妈妈一件事好吗?”
茵茵乖巧地点头。
冰晶道,“答应妈妈,今天听到的话,不要对任何人讲,尤其是爹爹和外公。”
茵茵又点点头。
冰晶沉默了一会儿,轻声道,“茵茵,对不起。”
…………………………………………………………………。
当晚,冰晶亲手煮了蟹。
这种梭子蟹,肉质细嫩,白鹏一向喜欢。只是,白水煮蟹,虽然无需任何技艺,冰晶还是不曾亲手做过,也未曾吃过。她受不了看鲜活的生命,在蒸笼中苦苦挣扎。
可是这一次,她亲自下厨。蟹在蒸笼中翻滚冲撞,却如何也无法逃脱。她只是木然看着,听白嫩的蟹肉发出嗞嗞的声音。
晚饭上桌,白鹏不说话,茵茵不敢动手,小姑娘一向怕她的父亲。白鹏待她们很好,总是一贯温文的笑,但任凭孩子年龄小,也懂得,那样的笑容,于亲厚中始终隔了一层什么。
冰晶亲手把一只蟹扒开,将白嫩的蟹肉放到茵茵碗里,茵茵欢快地吃下去。冰晶又扒开一只,这一次,放到白鹏碗里,白鹏微笑看她,自然地轻抚了一下她的手。三人并不讲话,冰晶只是不停为父女两人扒出蟹肉,沉默地看着他们吃下去。
饭后,有下人过来收拾,茵茵也跑去花园玩耍。冰晶提了一只茶壶,为白鹏和自己各倒了一杯茶。
白鹏道,“你有心事。”
冰晶不语。
白鹏又道,“因为他?”
冰晶神情淡然,却坦然答道,“是。”
白鹏在茶杯上嘘一口气,她对他从来没有隐瞒,这种坦白,让他气恼,也让他深深心寒。她坦白,说明她根本不在乎,不在乎他的感受,亦不在乎她自己会因此受到怎样的对待。他终于还是,得不到她。
白鹏慢慢饮手中的茶,他爱极了她煮的茶,就像爱极了她的人,可是,那又怎样。沉默了一会儿,他轻声道,“有时候我真希望,你愿意骗我。”
冰晶看着他,目中透出拒人千里的苍茫,“你是真的,一直在骗我。”
白鹏笑了,“梁霄果然还是跟你说了,冰行健高看了他。”
冰晶缓缓摇头,“他什么都没说。”她眼中,看不出爱恨,只是深深的凄然。
白鹏微微闭目,“是茵茵,是你让她来玲珑阁。”
冰晶点头。
白鹏道,“我从没想到你会利用自己的女儿。”
冰晶嘴角闪现一抹讥诮,“女儿,不就是用来利用的么?”
白鹏的声音暗了几分,面上仍有苦涩笑意,“你想怎样?”
冰晶平静道,“我要离开你。”
白鹏又笑了,伸手轻抚冰晶面颊,“当年他无法把你留在身边,现在,他就可以了么?”
冰晶不说话,亦不躲闪,她的平静让人心悸。片刻之后,她抬手,轻而易举将白鹏推开。
白鹏顺势倒在椅子上,一时间,手足虚软,竟站不起来。
心思电闪,他立时便猜到自己中了毒,可是中了什么毒,怎么中的毒?若是蟹,他和茵茵都吃了,若是茶,冰晶却也饮了同一壶中倒出的茶,更何况,他一贯谨慎,所以,蟹和茶,一定都没有问题。
冰晶冷冷看他,“不必猜了,极寒的蟹,遇到极热的茶,如此而已。”
白鹏苦笑,冰晶始终不曾吃蟹,原来如此。他却也知道,这点毒根本害不到他,只是一时无力而已。
说话间,冰晶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小小的匕首,闪着逼人寒气,忽然向他刺来。她竟然恨他至此,白鹏心底一寒,下意识抬手去挡,匕首自他腕上划过,鲜血顷刻淌了下来。
白鹏沉沉看着冰晶,他爱她入骨,她却想杀他。提一口气,用未受伤的手打落她手中的匕首,一把拽住她的头发,让她清秀的容颜直面自己,他第一次如此待她。
冰晶半伏在地上,被他制住,只得昂首看他,面容苍白,竟凄然笑了。她的笑容让他肝胆俱寒,他什么都不怕,然而此刻,不过一个纤弱女子,却让他恐惧莫名。
眼前的容颜,依然美得惊心,离他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在白鹏失神的瞬间,冰晶不动声色地自衣袖中摸出一支小小的瓷瓶,拔掉瓶塞,手指触到他仍在淌落的鲜血,温热粘稠,血液沿着她的手指,蜿蜒至瓷瓶中。
她想要的并不是他的命,只是他的血。荷塘深处隐藏的关于圣血的秘密,她并非全然不知道。
白鹏的心,濒死般空寂,他满眼满心都是这个自始至终无法得到的,他最爱的人。雪夜沉沉,再不能见其他。
他们相识于微雨清香的某个春日,长夏的飞絮在她身边萦绕,素白衣裙,飘然出尘,美得不可方物。自那时起,他便决定将自己全部的美好皆送与她。他耐心地等待,一年又一年,她却毫无预示地同别人出走,而他,又在一片哗然中不顾江湖闲言和旁人的冷眼,毅然迎娶她。
他不是肯曲意逢迎的人,却甘心为她付出一切。他以为,精诚所至,必能金石为开。
数九寒天的冬日,他曾在覆雪的山巅熬了十数日,只为收集雪莲花蕊上附着的冰露,他将冰露水交与她,只说,此水煮茶甚好,此中的艰辛,只字不提。他宅邸植有长夏城最美的白荷,他亲自除淤修叶,百般呵护,只因曾偶然听她提起喜爱白荷的不染纤尘。
她同意嫁他,是她的无奈,而她的无奈,亦是他心底深重的痛。欺骗和强迫并非他的本意,但他还是要她成为他的妻,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以为来日方长,总有一日,她心中会有属于他的位置。
他默默包容她的淡漠,不提过去,亦强迫自己不去介意她的过去。她悄悄服用一种汤药,他只是命人将汤药收起,对她竟然不肯为自己生子之事,只字不提。他们终于有了女儿,她第一次主动与他商量,想为女儿取名茵茵,看着她眉宇间许久不见的翩然神采,他不忍心拒绝,虽然明知这名字后面必有关于那人的回忆。
他从不肯用卑微的姿态乞求一心渴盼的感情,只是在平和中默默坚持,等待她只为他的那一回顾。
直到这一日,她平静地说,“我要离开你。”
他为她做了那么多,她却始终不屑于回馈他任何东西,哪怕是一滴因恨而生的泪水。
已是痛彻心扉,白鹏面上仍是淡然的笑,“晶儿,这么多年,这就是我等来的结果?”
冰晶悄无声息地将瓷瓶收于衣袖中,再不肯看他一眼,强行起身。
她的长发仍在他掌中,白鹏怕弄疼她,微微松手,终有一缕,绕于指尖,他怎么也舍不得放开。
冰晶再度拾起脚边的匕首,反手割断他手中的那缕发丝,没有半点留恋,然后,径直向房门走去。
“晶儿,”白鹏的声音浸满苦涩,“你也不要茵茵了么?”
冰晶足下略一停顿,深吸一口气,到底还是没有停下脚步。
“晶儿,别离开我。”放下惯常的姿态,白鹏生平第一次恳求她,字字低缓悲凉,“别离开我,不要离开我。”
冰晶充耳不闻,只是执着地向前走,仿佛走出那扇门,是她此生全部的信念。
一颗心瞬时灰了,明明那么沉重的伤,一时轻若无物,多年来心底深深根植的关于她的一切,灰飞烟灭。
白鹏看着冰晶,逐渐失去心智,脑海里只有一个声音,你是要去陪他一起死么?你宁可陪他一起死。
冰晶,你到底还是负了我。
风声自身后袭来,迫近她的一刻,她的身形依然没有一丝慌乱。窗子被烛火映成暖黄色,依稀可以看到檐下晶莹的冰挂。
梁霄,冰晶喃喃唤着,依稀又看到他在暖色的光线下驻足回首,逆光看去,他的身影那么坚毅,面上的神采却又那么温柔。
等我,我来了。
白鹏的手掌狠狠拍在她背上,冰晶的身子像一片叶,轻轻地飘起来,砸开房门,滚落于覆雪的石阶上。
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她看见天上的星子,非常亮,好像那个初雪的夜晚,她让梁霄带她走。
她的身体撞到一人腿上,终于停下来。
冰行健低首看她,面无表情,他怀中是小小的茵茵。
茵茵怔了怔,才开始哭喊,“妈妈!”
冰行健轻叹一声,淡淡道,“晶儿,你为什么这么想不开。”
白鹏从房中出来,他的脚步还是有些轻飘,但并不妨碍他击出致命的一掌。星光下,他一步一步迫近。
冰晶挣扎着抓住父亲的衣襟,昂首看他,“求求你,帮我离开。”
冰行健仍是漠然地看她,没有只言片语。
冰晶抱住父亲的双腿,终于泪流满面。为了他,她甘愿离开深爱的人,可是,可是,从头到尾,只是一场欺骗。
白鹏走到她身后,一把抓住冰晶的衣襟,把她提起来,面无表情地往房内拖去。冰行健无声地看着,满是残雪的院落只余茵茵声嘶力竭的哭声。
晚风轻轻吹起,残雪细碎的屑,打在冰晶面上。她看着冷酷无情的父亲,忽然释然了。心已经死了,再没有痛,也再没有恨。她没想过能真的走出白府,她只想最后一搏,只想挣了命,也要为他做些什么。
死,也是另一种解脱。冰晶任由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