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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地灵师的话语打断了。
雷光消散,地灵师依然站在原地毫发无损,不只是他,连不远处完全静止不动的南宫无忌,唐轻笑,罗圆圈和明月也是没有一点损伤,连固定的姿势都没有丝毫改变,好像刚才那好像天崩一般的雷光就纯粹只是为了图个响亮一样。
但是地灵师的脸色却不大好看,那种掌控天地,贯穿永恒的气势已经从他身上褪去了。他只是用有些阴冷的神情昂头看着高空中那架雷光环绕的马车。那雷光马车飞速在空中兜了一圈就将张御宏和十方接住,随后就停在了半空和地灵师遥遥相对。
只是马车当然没什么好看的,地灵师注视着的是端坐在雷光马车中的那个人,那正是正一教当代教主,龙虎山天师张元龄。
“居然如此挥霍天师教历代留存下来的信仰神力,只是刚才那一击,至少便需要整个荆州信众的五年心力吧。加上这一路用雷光遁法而来,正阳小儿,你真当这龙虎山这天师教便只是你张家的?”地灵师沉沉地说道,声音不大,却还是能毫无阻碍地传达到百丈之外的张元龄耳中。
“前辈道法深湛,元龄也是迫不得已。”张元龄的声音却是滚滚而来,和他的人一样威严凛然,宛如天上的神祗。“我天师教护卫荆州万民,受万民民心所向,自然也要替万民除魔卫道。前辈以人为食,当为万民所不容,本天师执掌万民心愿,自然要全力以赴。”
瞥了一眼马车上满身鲜血奄奄一息的张御宏一眼,张元龄就不再理会,只将自己居高临下的眼光扫过下方,当看到张恒亮那一具干枯得不成模样的尸体的时候,他的眼神一滞,随即精光大盛,马车周围闪耀的雷光也开始频繁起来,轰轰的雷鸣开始在这一片天地中响起。
不过也仅此而已,张元龄脸上的神色一直保持着稳重威严,如山如狱,直到他看到漂浮在半空中的小夏和那一道玄奥莫测的云纹之后,他的脸色才骤然大变,一下站立了起来。
“太上正一弥罗万有真符?”张元龄的声音虽然依然宏大,夹杂着周围的滚滚雷声如刚才一样的威严,但仔细分辨还是能听出有些微微颤抖。“为何……为何会在此处……?”
不过在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之后,张元龄重新坐下了,神态完全恢复了平静,除了眼光更为深邃了之外,好像刚才那吃惊失声的根本就是别人一样。他牢牢地看着地灵师低声道:“此符乃是我张家先祖传承之宝,外人留之也不能完全发挥作用,若是前辈将此符相让,晚辈必然将给前辈补偿。”
“补偿?正阳小儿,你觉得有什么补偿能抵得上这一道弥罗万有真符?”地灵师冷冷一笑。“而且你搞错了,这道万有真符乃是天地根源法则所化,张道陵何德何能胆敢据为己有?他也不过是机缘巧合曾藉以参悟天机道法,创下天师教一脉道法而已。便是张道陵活着的时候,也不敢说这道真符是他的。如今到了你们这些张家子孙的口中,居然就口出狂言说这是你张家传承之物?嘿嘿……”
张元龄的神色不变,继续说道:“但确实只有我张家历代天师才知晓这道真符的驾驭之法。前辈就算曾随先祖参道,但也无法领会这等最为核心的秘术。这真符就算前辈落入手中亦无大用。而若前辈只要将此符相让,我以我张家历代先祖之名立誓,对前辈之前所有既往不咎,只要前辈愿意,我可放开龙虎山正一龙虎大阵,请前辈入驻为护山神灵。从此前辈与龙虎山共存,乃是我天师教永世的太上长老。”
地灵师只是沉沉一笑:“嘿嘿,果然是好心性。当断则断,当舍则舍。张道陵都不敢做的事,你便敢一口就答应下来。”
“此一时彼一时也。祖师当年创下莫大基业,人心归一,天下皆服,自然无须行此多余之事。而如今时值西北蛮夷蠢动,九州之内也是人心散乱,宵小张狂,借释家愚民之说排挤我道门,正需要前辈坐镇山中,稳固人心震慑宵小。”张元龄淡淡说道,宏亮话语声中夹杂着雷声轰鸣,依然是那般地威严稳重。“至于所有有关前辈的风闻传言,我天师教自会处理,从此前辈所需血食自然也由我龙虎山供给。如此总胜过前辈飘零在外,朝不保夕地强过万倍吧。”
“哦?是不是会说你张道陵祖师特意留下法旨,料定如今道门式微,便令我于此时转化法身,匡扶天师教?”
“自然如此。汇聚民心乃是天下根本,鼓动教内弟子士气也是第一教务。不过这些俗务前辈不必理会,只需答应我一声,许是不许?”张元龄的目光深邃中隐藏着莫可名状的阴沉,那声音中夹杂着的雷声也越来越密集,越来越沉闷,好像一尊天上的神祗正在将他的怒意逐渐展示。“前辈若是想拖延时间,大可不必了。这一道万有真符在如今这激发状态,凭前辈的阳神法体可是万万不敢去触碰的,否则便是以支流之法逆触源流之道,被吸纳入其中魂飞魄散的可能性极大。所以前辈必须等,但我却是不会陪前辈去等的。”
“没错,前辈的天师道法确为当世第一。无论是修为造诣,道术境界还是运用之法,我和御宏师弟,乃至龙虎山任何一人都只有瞠乎其后,尤其是前辈已成阳神法体,请道尊神临之术,以法驭法之巧妙灵活更是难以言喻,可说前辈出一分力,我等便要出百倍的力气才能相提并论……”
“但是本天师乃是正一教主!当今道门第一人!身后是天下间万千信众这数百年间的心念信仰!前辈若有百分法力,本天师就有百万分!千万分!若是我不顾后果倾尽全力,前辈自问可能抵挡得了么?”
随着张元龄的喝声,是万千怒雷紫电的咆哮,这一方天地宛如成了雷电的世家,无比的辉煌壮烈恐怖。唯独只有地灵师周围那一圈地面还能保持原样,好像雷电狂潮中的一个小小孤岛。
面对着如海如山的电光,地灵师的脸色第一次变得阴沉无比。
第72章人道(十六)
“没错,这天下道门积累近千年的信念非是我一人所有,若是徒耗在和前辈的斗法之上也非我所愿,但这祖师所遗的真符乃是事关我天师教气运的要紧事物,本天师纵是舍了这一条性命也要将之取回。到底要如何,还请前辈细细思量。”
面对着如雷声一样在天空中滚滚而来的逼人话语,地灵师的脸上阴沉得好像能滴出水来。他转头看了一眼那方的依然漂浮着的小夏,还有那道视而不能见的玄奥云纹,脸上露出几分不舍,再转过来看了看半空中雷光马车上的张天师,脸上的阴沉之色越来越重,沉声说道:“正阳小儿,当你在那正阳殿中执洒扫事,为了得一份真传,不惜求灵云子欢心而委身于他,同时便开始暗暗布下杀着之时,我便知晓你当不是池中之物……却料不到短短三十余年之后你便有资格站在我面前和我讨价还价。我在山中数百年,天师教上上下下一切隐秘,包括你干的那些事,我都知晓得差不多了,你就敢放任我担任护山神灵?你就不怕我将你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告诉天师教中每一个弟子?让天下信道之徒都知道,他们心中的天师老爷是如何起家的?”
雷光马车之上,纵然是在万千雷光环绕中宛如现世神灵一样的张元龄,一张威严肃穆的脸上也不禁微微抽搐了一下,不过这些波澜很快地也都平复了下去,再不能丝毫影响他的判断和话语声中的威压:“那些不过是小小俗事罢了,无论在道门昌盛,天下大势还是求道之路上来看,都是不值一提的疥癣过往。世人向来愚昧,只看得见给他们看的,内中过往有何龌蹉他们不会费神去深究,就算你真的告诉他们,他们也不见得会信。更何况前辈若是当上护山神灵之位,便与我天师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天师教人心涣散于前辈又有何益处?前辈审时度势,想来也不会做那等损人不利己之事。而且这道真符入手,我也自有手段驾驭之,当可压过前辈一头。所以这些顾虑当无必要。”
“……而前辈若是想靠着这些话语来乱我心思或者是拖延时间,那就不必了。现在便请前辈在十息之内给我个答复。”
地灵师阴沉着脸没有说话,一时间天地间只有滚滚低沉的隐约雷鸣,压抑得令人想吐。
十息时间很快就到了,还没有等张元龄开口,地灵师却是忽然抬起头来对着他诡异一笑:“你说得不错,老道我的阳神法体确实不敢去触碰那道万有真符,可惜你却没看见我是如何激发那真符的。我碰不得他便不等于没了办法。”
同时,在小夏的下方地面忽然无声无息地塌陷了下去,一个方圆数丈深不见底的深坑骤然出现在了那里,原本悬浮在地面上的小夏也失去了支撑,和他身边的明月一起一下就掉落在了这深坑中消失不见。
嘻嘻一声阴笑,地灵师化作一道金光也跟着冲入这道不见底的深坑中消失不见。
“好孽障!”无数雷鸣和张元龄的怒喝声一起炸开,雷光马车携带着天地间仿佛无穷无尽的金蛇紫电冲出。一时间那好似天河倾倒,世间所有的闪光和雷霆都汇聚在了雷光马车四周,和马车一起化作一柄巨大无比仿佛天地自生的雷电之矛朝着那那深坑刺去。
张元龄驾驭的雷光马车就是这柄天地雷电之矛的矛尖。眼看着那承载着弥罗万有真符的小子掉落进地底不见,他也是再也按捺不住,沉稳不起来了。这道真符是只有历代天师才能知晓的天师道最高秘密,但除开张道陵之外,历代天师也从未见过这据说衍化出天师道法的至宝。他从登上这天师之位的时候就已经在梦想着这个东西,花费了无数精力与资源去四处打听,稍有端倪和可能性的线索也从不会放过,只要将之掌握在手,不只教中所有在明在暗的隐患皆可消除,他更可以超越历代张家先祖,登上前所未有的高度。
再没有任何顾忌,正一拘神法全力运转,在这荆州一地数百年对天师教,对龙虎山,对‘天师’这个概念的敬仰膜拜所化的信念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