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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情惑 七
韩离这次到苏家,门外并没有人,门前的地面有凌乱的脚印,苏家何尝有这么多人拜访。他推开门,望着眼前的一切。
苏小洵抱着弟弟坐在院子里,两边站着许多人,空地上摆着两口还没有钉的薄棺。苏小砚在哥哥的怀里挣,一手指着那两口薄棺:“爹爹,娘。”
苏小洵把他的手拉回来抱在怀里:“嗯,是爹娘。”
苏小砚奇怪:“爹爹娘睡觉,晚上晚上,不是晚上。”
苏小洵低声道:“以后白天也睡。”
苏小砚还在努力的向父母伸手:“娘说……买糖。”
苏小洵嘴里全是甜腥,浑然无知的道:“嗯,买糖。”
韩离站在门外看着,猛的冲进来,薄棺里装着苏家兄弟的父母。他跪下去:“师姑师姑。”
两边的人推开他:“哪来的疯子。”
韩离没有纠缠,发狂的跑出去奔回自己师父所在的房间。院子里毫无声音,已经人去屋空。韩离不知所措,再奔回苏家,薄棺已经抬出去了。
一个老仆看着苏小砚,神情有些发痴。韩离急道:“大少爷呢?”
苏小砚拼命的哭,嗓子已经有点嘶哑了,那老仆只是发呆也不哄哄,自然也听不见他问的话。
韩离猛的跺脚,把苏小砚抢过来抱在自己怀里。那老仆的手却死死的勾着苏小砚的衣服不放。苏小砚哭的更厉害。
韩离伸指点了那老仆的穴道,把苏小砚抢在怀里。给苏小砚揉刚才被那老仆勾住的地方,柔声道:“小砚不哭不哭,我领你去找哥哥。”
他心里急的很了,抱着苏小砚沿着自己能辨认出来的灰尘和脚印寻找苏小洵去的方向。
并没有花费很长时间,苏小洵已经在往回走的路上了。只有他一个人,走的很快,头发都散开了,他毕竟还只是个孩子。这场面看起来可笑又凄凉。
韩离迎上去挡住他,看见他唇边的血迹。
苏小砚伸手:“哥哥,哥哥。”无知的幼儿也开始害怕。苏小洵伸手摸了摸他,软倒在韩离的身边。
韩离吃力的把兄弟两个一起拖回苏家。他和苏家兄弟的年纪加起来一般大,那又有什么用处,三个人都是孩子。
如此凄凉的日子,过了几天。苏小洵渐渐好转,韩离给他的药不能治愈他奇怪的病症,至少可以缓解。
苏小砚还不知道从今以后自己和哥哥就是无父无母的孩子了,每天趴在哥哥怀里,偶尔是韩离的怀里。
苏小洵问韩离:“你为什么叫我娘师姑?”
韩离对当年的往事了解的不多:“你娘是我师父的姐姐,是江湖里面会武的人,她想嫁给你父亲,叛离了我们的门派。师祖废了她的武功,永远和她没有关系。还给她吃了药,让她不能生孩子,没想到师姑还是生了你们。如果你肯改姓,求求师祖,也许他会收留你们。”
他说到后来,声音渐渐小了。他对自己的话没有自信,如果师祖想要这对外孙,就不会严令师父立刻回山了。自己也不必因为想留下来,就和云外小楼断绝关系。
苏小洵看着他,似乎这一切他都了解。
父母离去后的第十天,家中的老仆哭诉米缸已经空了。韩离把银票递给苏小洵,苏小洵收起来,看着弟弟。
“帮我拿纸笔来,我要写封信。”
无情惑 八
信让老仆送去给父亲的同榜进士周凌沧,记得父亲曾经说过,那是个品格高尚的人。君子之交淡如水,关系并不密切。
苏小洵相信父亲的话,等待着消息,老仆带了一封信回来,只有寥寥数字,表示会进言,请苏小洵放心。
那不是对晚辈的口气,苏小洵真的放下心来了。他还小,过了几年之后才明白周凌沧为这件事付的辛苦,明白其实心怀苍生的人纵然有才华也常常要向小人屈尊。无论自己的父亲还是周凌沧都为正义良心风骨付出了太多。
两日后宫里来了圣旨,命苏小砚去太子府为太子做伴读。苏小洵捧着圣旨,略微松了一口气。太子府,至少有吃有穿。比起韩离口中不知是否能依凭的亲人来说,现实稳妥的多。
传旨的宦官有点害怕他的眼睛,像是小孩子身体里藏着一个老人,准确有礼的迎接,照足规矩的回答,中规中矩的令人不适应。
苏小洵背着弟弟,亲自送弟弟去太子府。在外面等了一会之后,就被人引了进去。春天的阳光正好,太子朱昭明站在院子里,望着苏小洵和他的弟弟。
苏小洵先把弟弟解下来,才带着弟弟一起跪下。太子亲自过来扶他们,苏小砚转头去望院子里的一颗梅树。
太子很惊喜:“这颗梅树开的最好,虽然花朵不多,却朵朵都似出自国手,他这么小便懂得疏朗之美么?”
苏小洵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还是据实回答道:“会说话,也会写些简单的字了,能读启蒙的书。”
苏小砚却摇晃着冲那颗梅树跑过去了,扑倒在梅树下,捡起一颗不知道谁扔的果脯塞在嘴里。
苏小洵连忙过去,把那果脯从他嘴里抠出来:“别吃,脏。”
苏小砚抽了抽鼻子,在他家里是从来没有捡到吃的东西的时候,孩子天性注意美味的食物。
太子走过去:“小砚饿了么,我带你们去吃东西。”
这是苏小洵第一次看弟弟这么快乐,几乎趴在了桌子上,用手抓各种美味的食物。
偶尔太子叫他的名字:“小砚小砚。”
苏小砚立刻回答:“吃呀吃呀。”
太子大笑,等苏小砚终于吃好了,让人给苏小砚洗了手,换了事先准备好的衣服。太子把苏小砚抱在怀里,伸手摸他的肚子:“奇怪,每样都吃了,又都吃一点点,肚子里好像没什么东西似的。”
苏小洵的声音很低:“他从小就不贪,吃饱了就不要了。”
太子在苏小砚的肚子上轻轻按了按,苏小砚觉得痒,笑着挣扎,抱住太子的手臂不让他动。这并不是什么大事,苏小洵莫名觉得心里酸楚:“别摸他,他怕痒的。”
太子没有介意他的语气,把手从苏小砚的肚子拿开。
苏小砚还抱着他:“哥哥。”明亮的眼睛眨了眨:“太子哥哥。”
自己的哥哥是哥哥,韩离是韩离哥哥,那眼前的就是太子哥哥。
苏小洵提高一点声音:“小砚,不要乱叫。”
太子抱着苏小砚来回走了几步:“没关系的,小砚,你看这屋子喜不喜欢,以后你就和我住在这里。”
无情惑 完
苏小洵离开的时候,苏小砚撕心裂肺的哭。前一夜苏小洵在家里哄他的话全都被他忘记了。朱昭明的侍女抱着他,被苏小砚狠狠的咬了。
朱昭明亲自把苏小砚抱在怀里,轻轻的摇晃。苏小砚一口一口咬在他的手臂上,疼的他皱眉。前半夜始终都在哭,直到苏小砚累了才不再哭泣。
朱昭明躺在床上,苏小砚抱着他的手臂。侍女想把苏小砚抱走,朱昭明微微摇头,示意她们离开。为什么会哭的这么厉害,不舍得哥哥么。我的弟弟不会这样依赖我,我也不这样依赖我的兄长。
苏小砚趴在他的怀里,长长的睫毛是未干的泪,粉嫩的脸侧躺在朱昭明的胸口。朱昭明侧头看他,很漂亮的孩子,哥哥也很漂亮。
自己选了年纪更小的当伴读,是希望他可以从小培养起对自己的忠诚。原来小孩子还是只会哭的娃娃。
明天早上把他带去母亲的寝宫,请母亲哄哄吧。要是醒了还找他哥哥,一直哭下去也不得了呢。
苏小洵那天被送回苏家,韩离不敢看他的眼睛。得到了太子的权力庇佑,却也把苏小洵最心爱的宝物夺走了。苏小洵迷糊着病了许多天,在韩离日夜的期盼中,渐渐好了起来。
他并不常去太子府,惯常只是坐在窗口望。韩离不清楚自己是希望他去,还是不希望他去。无论能不能见到弟弟,对苏小洵来说,都不是什么快乐的事情。
再痛苦的事情都要慢慢习惯。每隔五天,苏小砚会回家来住一天。过了一年,苏小洵看起来已经不再那么伤心,苏小砚离开的时候也不怎么哭了。
这时他们已经搬去了朝廷赐予的新宅,坐落在京城最富贵的街上。失去了父亲反而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恩遇,尽管让很多人不解,却不会招来妒忌。
韩离的师父在这一年之间回来过几次,为苏小洵诊病,教他解毒的本领。苏小洵对这亲人并不热情,学习他的本领,疏远他的亲情。
无论韩离怎么不愿意,也不得不承认,苏小洵已经不是自己最初遇到的那个孩子了。他的冷漠里开始夹杂狠酷,等他学会掩藏那残忍,实际上已经变得更加无情。
韩离几乎怀疑,除了谈起他的弟弟,苏小洵的眼睛里永远不会再存在温情。他期望苏小洵会多抽出一些时间去看他的苏小砚,在那里得到一些这个年龄人应有的快乐。
随着岁月的流逝,韩离渐渐明白,苏小洵对他的弟弟,存在着怎样的情绪。苏小洵将他全部的感情给予了弟弟,包括不能容于血亲之间的爱情。
韩离并不在意这一点,尽管苏小洵对弟弟的爱毫无疑问要遭受道德的谴责。但韩离只会永远跟随,倾听苏小洵午夜难眠时的思念。
苏小洵是无情的,娇艳的花朵,流动的春水都不能令他动心。母亲遗传的相思苦让他连想念弟弟都时常变做一场酷刑。
可是──
无情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