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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悦菡犹疑着到底要不要把父亲所担心的事和盘托出,可是心念一转,阮黎望性子毕竟是直了些,只怕是个藏不住事的。此事若是虚惊一场,今日这样说了,便是她与父亲奸佞多疑,日后反倒没法做人,可若是果有此事,只怕阮黎望这会儿听了不信,又或是急于去求证,却是连最后那点周全都剩不下。
这么想着,片刻间苏悦菡也就拿定了主意,只说道,“也不过是父亲一则担心皇上的身子吃不消,二则自然也是担心臣妾第一次经历这样的大事,总怕是场面上哪些事做的不妥,事无巨细地多嘱咐臣妾几句。”
阮黎望这才扯了扯嘴角,凝出些笑意。坐在那里忽然大张开双臂对苏悦菡道,“小荷,来,让朕抱抱你,抱个真切,否则这几日的梦里,朕的心都要凉出冰渣子来了。”
苏悦菡只是稍一迟疑,便起身走到阮黎望的身前,阮黎望即刻便锁住了双臂,用力地拥住苏悦菡,深深地吸着她身上的味道,满足地叹息着,“小荷,以前母后说时,朕却总也没觉得这么真着,今日里母后走了,朕却觉得母后说的话再对没有了。朕能娶到你,是朕的福气。”
苏悦菡的下巴放在阮黎望的肩头,头便轻轻靠进他的颈窝里,脸颊蹭着他的脖颈,温热的皮肤下甚至能感觉到血管微微地跳动,默然相守、耳鬓厮磨,竟是大婚之后头一次这样的亲近,阮黎望只觉心中似是涌入一股暖流,正妥帖而缓缓地熨平着他那莫名焦躁与不安的心。
苏悦菡却只是紧蹙了眉头,幽幽想着,以前总是怕,怕与阮黎望离得太近,让习惯取代了记忆。可是这一刻,却忽然也有些惊惧,只恐这样的日子其实也并非曾经以为的天长地久,久的可以让习惯磨合成一种依赖,久得可以忘却前尘是非。原来任谁也无法预知和操纵自己的命运,随波而去,能守住一点心思已是难得。
事事变化无常又岂是今日才知,想来自己十五岁时还以为注定会与表哥共结连理,悠然恬淡终老一生呢,此时此刻却还不是身在宫中,依靠于另一个男子怀中。而此后呢,更无一丝的确定可言。
到底,纠结了多日的困扰,原不过是杞人忧天,能与个并不想亲近的人相伴平安终老,其实亦是一种奢望。
那紧拥着她的人却又在她耳边低吟,“小荷,朕日后也像父王对母后那样对你可好?无论后宫中日后还会有多少人,朕也只想着你一人。你别再躲开朕了,好吗?”
苏悦菡却只是轻轻地应着,便觉得那臂弯似又紧了些,几乎箍得她要透不出气来。
那一日之后,苏悦菡待阮黎望格外的温柔了几分,不再刻意地矜持与冷漠,也会主动地去握阮黎望的手,会暖暖地与他微笑,静静地与他相守。时而,苏悦菡也心中也会忍不住感慨,人,果然只有在可能遇到更糟的情形时,才会珍惜眼前的平凡。
苏悦菡与阮黎望之间虽然终究冰释前嫌,甚至比以往更亲近几分,她却依旧没有放下警醒的神经,时刻不忘留意着淮王的动向。
倒是淮王那边安静地让人诧异,素日里只在寝殿中安歇着,几乎不与旁人往来。只是在太后灵前每日里举哀叩头之后才与几个兄弟客套上几句,其余时间只是闭门不出。宫中其他几个王爷相互之间倒还偶有交往,因都常年各守封地,平日里并不时常有机会会面。虽说是吊唁致哀而来,毕竟说到底与太后并无什么真正的情分。私下里却也是把酒言欢,一叙兄弟之情。
阮黎望对此颇有微词,总觉得这时节里此举甚为不敬。苏悦菡却只是劝道,“王爷们只是私下里久未谋面,喝茶吃酒叙一叙兄弟情谊而已,也并未大肆摆宴,总也不算太失礼,并且母后灵前,礼节上也是做足了的,皇上也就无需为此动气。”阮黎望闻言便也不再追究,却只叹道,“如今看,却也只有七皇叔还是个性情中人,父皇驾崩时便伤痛欲绝,几乎毁了身子,如今母后宾天,他亦是悲伤不已,几乎到了茶饭不香的地步。这样的重情之人,朕所有的亲人中,竟只淮王一人了。”
苏悦菡听了却唯有一笑,不置可否,心中也只是起疑,淮王到底真的是身子骨不爽利才如此,还是又在密谋着什么,几日里未见他身边的人出入宫外,也没有见到宫外的人来找他,倒不知整日里呆在寝殿里到底是在作何计较,一时间几乎有些疑心是父亲多虑了。可是转念却想,父亲一向老成持重,这辈子何曾妄言过谁的是非,那日里既然言之凿凿,必然事出有因,即便现在淮王按兵不动,却也依旧不能掉以轻心。
就这样又貌似平静无波地过了几日,再有五日也就到了太后下葬的日子。
这一夜阮黎望照旧是宿在了鸾阙宫中,才睡至半夜,却被苏悦菡悄悄推醒,阮黎望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眼前的苏悦菡和春暖、孙福圆几个早就是穿戴整齐,茫然道:“什么时辰了?天怎么还黑着?”
苏悦菡只管拉了他起来说道,“皇上,您信臣妾吗?”
阮黎望还在癔怔中,莫名其妙地看着苏悦菡点点头。
苏悦菡神情肃然地说道,“皇上,如果你信臣妾,现在就什么也别问,悄悄起来跟着臣妾走。”
阮黎望听了这话盹顿时醒了大半,张口结舌地看着苏悦菡问,“走?走去哪?”
“皇上,并非臣妾不想跟您细细解释,只是时间不等人,既然您信臣妾,一会儿臣妾再解释与您听。”
阮黎望略愣了下,便起身,几个人速速伺候着他更了衣。苏悦菡便牵了他的手往殿外走去,阮黎望依旧莫名其妙地跟着,只是咕哝了句,“深更半夜,这是要去哪?连个灯也不点吗?”
苏悦菡食指放在唇边示意阮黎望静音,阮黎望赶紧闭了嘴,几个人就摸黑,蹑手蹑脚地往聚芳宫走去,阮黎望虽不知是何事,但是却也感染了几个人的紧张气息,捏着苏悦菡的手一刻也不敢放松。
悄然行至聚芳宫中,宫中依旧是漆黑一片,但隐隐的却又有人声,进得内殿,好一会儿适应了黑暗,借着月色才看清,面前居然是后宫中所有的册封与未封的妃嫔。
阮黎望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疑虑,悄悄凑到苏悦菡耳边问道,“小荷,深夜里,把她们与朕都叫来此处,还如此鬼祟,到底所为何事啊?”
苏悦菡只是暂且捏了捏他的手示意稍晚勿躁,转头问小末子道,“人可都齐了,没漏下一个?”
小末子悄声回禀,“娘娘,奴才拿娘娘懿旨把小主们集合过来了,只让每人带了个贴身伺候的一个人,俱是悄无声息出的宫,奴才看了,没人注意到,淮王的人如今还守在乾昌宫外,并未有旁的动静。”
春暖毕竟知道些,也就纳闷地自己嘀咕一句,“淮王竟会不知皇上在皇后殿中吗?怎地守着乾昌宫?”
苏悦菡撇她一眼,并不多说,只领着众人聚芳宫的内殿走去,走到内殿中央,才开口道,“今日非常之时,本宫也没法多做解释,但是既然带你们来此,也不能再放你们回去,若是一会儿出去,你们不想跟着本宫与皇上,本宫自会派人护送你们去你们要去的地方。此前什么也别问,本宫也没时间说,只记得莫要说话,好好跟上。”
阮黎望大骇,结巴道,“小荷,出去?去哪啊?”
苏悦菡镇定地回望着阮黎望,黑眸在夜色下闪着坚毅的光彩,只稳稳回他一个字,“逃。”
☆、连夜脱逃
阮黎望听了这话;惊得瞪大了一双眼,竟是半天吐不出半个字来。苏悦菡只管紧握住他的手,示意小末子上前,走到床边挪开了被褥;暗暗动了一个机关;就见床上裂开了一条三尺见方的空来;再一递眼色;小末子便从那空挡钻了进去;一转眼的功夫便没了人影;只听见闷闷的声音轻轻从底下传来;“可以下来了;奴才已经掌了灯。”
众女子没有一个不怕不慌的;只是惊魂未定地去看苏悦菡。苏悦菡坚定点头道,“各人扶好自己的主子下去吧,本宫跟皇上也会一起出去的。”
虽然是每个人都被惶恐不安所覆盖,但是苏悦菡浑然天成地便具有一种让人安心与信服的能力,此时众人看阮黎望也并不发话,苏悦菡却又说的如此镇定,便也只好横了一条心,挨个地下去了地道之中。
阮黎望仍在震惊中久久不能平复,眼看着面前的一幕,如同傻了一般,待到殿内只剩下苏悦菡、春暖、孙福圆与他时,才几乎有些癫狂地摇晃着苏悦菡的身子低吼道,“小荷,这是为何,为何朕与嫔妃们要连夜从这里逃走?这里何时会有了这样的一条密道,小荷,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苏悦菡赶紧捂住了阮黎望的嘴,跟孙福圆死拖活拽地才也把他拉进了密道之中,小末子这才又按动机关,那洞口便在眼前牢牢地封死,苏悦菡这才放开了手,筋疲力尽地喘着粗气看着一直挣扎不休的阮黎望,说道,“皇上臣妾知道您现在心中肯定是惊疑,可是您说过是信臣妾的,那就信臣妾只是为了保护您免受奸人陷害才只得如此,此前不方便与您说,也有种种顾虑,等来日安顿下来,臣妾一定与您说个明白可好?”
苏悦菡让小末子带着人往前边走去,阮黎望却跟脚底下生了根似的,一步也不迈动。苏悦菡着急道,“皇上,再不快走,只怕有人发现了这里,想走也是走不脱的了。”
阮黎望却只是抬头死命地敲打着入口处,嘴里嚷嚷着,“什么奸人要害朕,这是朕的皇宫啊,朕从这里出去要去哪?宫中不是有御林军把守吗?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你到底是听谁说的有人要害朕,朕为何一点也不知晓是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