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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燃火机找到开关,灯一亮,陈士风倒吸口凉气,眼前的情景,像进了屠宰场。小马呆望一下,反身捂口冲进卫生间。
实习时,陈士风曾在一个少数民族山区,见过一种叫“活牛肉”的买卖,把牛的四只脚牢牢绑在柱子上,谁要哪个部位,直接剥皮割肉。据说这样的肉又嫩又甜,牛在惨叫声中变成骨架。可那是牛,眼前的是人。令他更不安的是,这一切,在他眼皮底下发生。
早知这样,不如弄回去给方队长“开导开导”,也不至死人。陈士风无比沮丧地坐在那桌原封不动的菜旁,窗外飘来某个女演员的花腔吊嗓,颇有点人间地狱的味道。
1、
从前的人,出门旅行是件稀罕事,火车站成了多愁善感的地方。离别的,重逢的,巧遇邂逅的,同乡聚首的。只要你有心情,就能捕捉到感人的场景。
时过境迁,如今的火车站,不会有人来找诗意,寻浪漫了。身处背大袋小包,浑身汗臭的人堆中,最容易感觉是在逃难。不管到达目的的,还是准备起程的,谁都想以最快速度离开这个鬼地方。
火车站广场上,傅静离出租车不到百米,也觉得遥不可及。在北方当宝贝的大衣,变成累赘。坐了两天一夜的车,身上粘糊糊的,还得抱大衣提行李,像踢足球一样,在来往人群中穿越。她真后悔没跟同事一道走,起码有人帮拿东西。同事家和她家是相反方向,她想快一点才落单的。
已经过国庆,南方的天和夏天没两样,头顶艳阳高照,脚下散发热气。走不到二十米,汗水流进眼睛里。傅静顾不得那么多讲究,用搭在手上的大衣揩了一把。
“早报、晚报,参考消息、足球报!”卖报人洪亮的声音令人驻足张望,是个戴草帽的高个男人,推辆驮有报纸的旧单车,在傅静不远处叫卖。她以为自己听错了,继续迈步走,一阵风吹来,卖报的草帽随风而落。
“郎、郎老板,真是你呀?”傅静吃惊地叫。
郎中保回头,捡起的草帽又落下,忙伸脚一勾,草帽重新回到手中。
“刚下火车?哟,这么多东西,我、我送你过去。”
郎中保把草帽戴得很低,拎起傅静的行李,搁到单车后架上,快步推车往的士站走。
“你、你怎么干这个?”傅静小跑几步才跟上,“小小好像也不知道,他以为你去上班了。”她喜欢小小,出差前,曾去幼儿园接小小出来玩过。
郎中保放慢脚步,苦笑道:“我干什么也要向他请示,就别当他爸了。唉!这小子管的事还少吗?”
说起顽皮的小小,傅静不禁莞尔。
“肯定是你不敢告诉他,对吧?唉!真是的,我也觉得你做这个也太、太那个大材小用了,没想过做点更适合你的吗?”
“自由惯了,再去帮人打工受不了,这样也蛮好的。”
不觉间,两人来到出租车旁,郎中保开后门,等傅静坐进去,又把行李放后座的一边。
“我这两天休息。”傅静从车窗探出头,“明天我接小小出来玩行不行?”
郎中保已跨上单车,答道:“随你吧!反正这小子在家也是大闹天宫,我难得收拾。”
大学毕业那年,傅静的父母调到外省工作。从上班那天起,她过上了真正的单身生活。县里、区里、市里,外省的家,没去过几次。父母工作的省份并不发达,也没强迫她调去跟随。五年过去了,父母重新调回来,她又有了家。不巧的是,从单身宿舍搬出来没几天,碰上外出学习,一去两个月。
新家是一栋两层小楼,有一个院落,种满花草,回到家,首先迎接她是一阵芬芳。一楼是客厅、厨房、傅静的房间和父亲的书房。父母住二楼,傅静有个哥哥在北京工作,不常回家。平时,家里就三个人。
“成难民了!妈。”傅静嚷嚷进门,“快帮我放热水,再不洗澡,可以发磨菇了。”
傅妈妈帮她把行李搬进家,轻声说:“小声点,你爸在书房睡着了,这几天他老说睡不好。”
傅静吐出舌头,做个鬼脸,不再和母亲说话。钻进自己的房间,打开冷气,连拉带扯,脱得一丝不挂,迅速地套上一件齐膝的睡裙。
“怎么不叫小高去接你?”傅妈妈从浴室放好热水,倒杯水进了傅静的房间。
“不叫,同事见了好难看。妈,你女儿老喽!小女孩才要人去接。”傅静接过母亲递来的水嬉笑。
“知道老了,就赶快嫁出去。”傅妈妈的手指在傅静额头上点,“当心哪天真的老了,没人要你。”
“哇!妈,我在家没住几天呢,你就要赶我走呀?”傅静亲热地搂住母亲的脖子。
“哪用我赶,都是人家家的媳妇了,少卖乖。”傅妈妈佯怒道。
傅静贴上母亲的脸说:“谁说的?我永远是我妈女儿。”
“行了,行了,别肉麻了!”傅妈妈睁开女儿,“小高不错,挺懂事的,我和你爸也跟他父母说了,同意你们春节办事,就是别太铺张……。”
“什么?”傅静惊叫道,“他爸妈来过啦?”
“是啊!对了,小高说,要你去看房子,装修什么式样的。洗完澡再说,一身脏得…。”傅妈妈推女儿进浴室。
“讨厌!说好等我回来的,这人?唉!不讲这事了。”傅静满面愠容,浴室门掩上又打开。“妈,明天带另一个男朋友给你看,保准你喜欢。”
沿街买报,没有什么诀窍,关键是勤跑。这对郎中保来说,不成问题。在部队时,负重几十公斤枪械在山野间、海滩上奔跑,是家常便饭。何况有单车骑,走的是大马路,还有钱可赚。
半年来,郎中保跑遍全市每个角落,别的人卖报,会碰上看报不给钱的,或者是某些地段有恶霸,卖不到钱反被洗劫一空。他可没有这种遭遇,曾有几个“小太保”打他的主意,被他一手一个,头下脚上提起两人,以后再也没人敢找他麻烦。
沿街叫卖的报刊,要比廖叔报亭的贵,自然利润也高,每天跑十二个小时,郎中保的收入有时直逼廖叔。这样,不再为小小幼儿园的伙食费发愁,应付小小每周一次的麦当劳也不觉吃力。
中午和下午吃饭时间,郎中保总是在几个有规模的大排档兜售。别的卖报人大多被档口老板驱逐,但这些老板,欺软怕硬,对他不但不敢恶言恶语,碰面多了,还免费提供茶水。平时下午,先接小小,弄好晚饭,让小小自己吃,才去大排档。今天,傅静接小小去玩,他下午五点就去了。
转过最后一处大排档,该卖的卖得差不多了,销售量也达到往日的最高。郎中保感觉有些饿,准备回家。
“郎经理,郎经理。喂!喂!看过这边来。”
大排档里有人叫。寻声望去,是银行催款的张科长和几个人在喝酒,正朝他招手。刚开始卖报,也害怕撞见以前做生意的熟人,久而久之,无所谓了。在大排档碰上熟人,是常有的事,偶尔也接人家几杯酒,或一只鸡腿什么的。
“我被你逼得卖报,你还不放过我?”郎中保笑走到张科长身旁。
张科长也笑:“放过你是不可能的,我真想学黄世仁,拿你儿子抵债,可惜你儿子也不值那么多钱!”同桌的人听了都大笑。
“那我巴不得,省得要卖报养他。”郎中保也不在意。
“唉!”张科长大声叹息,“一个大公司经理,转眼成卖报的了,我也想哭啊!坐,坐。郎经理,这几位是我的同行。来,冤有头,债有主,咱们干一杯。”
郎中保依言坐下,肚子也饿了,和在座的人各干一杯后,老实不客气地大吃大喝。
“郎经理,公事归公事,私交是私交。”张科长攀郎中保的肩,“其实,我欣赏你,栽了就认,不躲不藏。不像有些王八蛋,贷完款马上消失,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害惨我们这帮搞信贷的了!操他奶奶,没钱你冒个头,老子也好交差呀?”
“你们还好一点。”同桌一人也搭上话,“我们信用更惨了,老实说,就因为这帮王八蛋,我现在只拿一半工资。老板逼急了,拿我们开刀!说什么,谁催到这些债,提成百分之五。谁有哪能耐?公安局又不管。唉!苦的是我们这帮小兵。来,干杯!”
张科长干了一杯说:“你们才百分之五,我们开到百分之十了,也没人有本事。”
郎中保听他们讲得来了兴趣,停下吃问:“我帮你们找行不行?”
“你?”张科长轻蔑打量郎中保,摇头发笑。“你不行的,郎经理,和你打交道这么久,我知道你是老实人,这种事要是你干得了,我就高兴喽!说不定能还清你的债务。”
郎中保笑说:“反正我整天到处跑,帮你打听一下也没关系。”
傅静从没爬过这么高的楼,堪堪走到第七层,双脚有些不听使唤。
走在前头的小小停下脚,说:“阿姨,你爬不了就回去吧,我爸经常让我一个人上来。”
自己比不了一个五岁的小孩。傅静勉强笑笑:“你能爬,我也能。”
小小边走边说:“你比不过我的,你是女人,我还练过功。”
傅静不服气,抓扶手跟上去:“你、你练什么功?”
小小又停下脚,叹道:“唉!我爸逼我练的,武术,要学老和尚那样坐,半天不许动。烦死了!我不想学,我想学围棋,他又不教……。”
和小小说话,反而忘了累。爬到八楼,傅静只喘粗气说不出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