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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存在这样的世界上,太敏感的人往往会经受不起严苛的压力和法则,所以对于许多不重要,或者是次重要的事,我常常会大而化小,小而化了——为了我自身的轻松和愉快。
我必须承认,对于岳父,我有着由衷的敬仰之情;而且对于同性相恋,我没有特别排斥的想法,但这并不意味着我有尝试着成为其一员的念头。
当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时,他的真诚、亲切、无所谓是发自于内心的自然;而当他知晓了不该知道的秘密时,为了自身的轻松和安宁,那种相安无事、无所谓的态度却是源于一种刻意的伪装,一种既是出于善意又是出于自私的狡猾。
以假乱真的伪装和欺骗固然可以欺瞒一时,但却无法欺瞒一世。
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这种伪装毫无疑问是一种高难度的表演,生活上的许多蛛丝马迹都会出卖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若想要一劳永逸,唯一的办法就是远离岳父的生活圈,但这亦是一项难度系数较高的任务。
……或许,小语去法国留学会是一个不错的机会……
“鱼鱼在动坏脑筋!”
凭空出现的小语嗓音让我从思绪中回过神来。
“为什么这么说?”看着洗完泡泡浴,一身清爽的小语爬上床盘腿坐在我身边,我扬起眉。
“因为鱼鱼的眼神闪烁不定。”
“哦?”
“心理杂志上说,人的眼神向左,代表他说的是真话,向右是说假话,而闪烁不定则是在动坏脑筋。”某条鱼儿振振有辞。
“原来如此。”我闻言将眼神挪向左边,“那现在如何?”
小语大笑。
“呐,鱼鱼,我们明天的第一站是妈妈那里哦。”
“没问题。”
笑完了的小语双手撑脸凝视着我,“鱼鱼,老实说,我觉得蛮奇怪的……”
“奇怪什么?”
“你还记得爱莲娜阿姨吗?”
我微微颔首,“有印象,我记得她跟你有六分像。”
其实,除此之外,那位女士之所以会让我记忆深刻还有一个原因。
“因为爱莲娜和妈妈是双胞胎。”小语嘟哝着,“……也许就是因为是双胞胎之间太相象的关系吧,所以爸爸每一次过来埃及都会有麻烦……”
“你是指感情方面的纠葛?”有点意外。
“对。”小语点头,“我记得我有告诉过你,爱莲娜阿姨至今都是独身吧。”
“是为了岳父?”
“猜对了。”小语叹,“所以,这次我们过来,她居然刚好不在。这让我觉得很意外……”
“你觉得这件事不简单?”从小语的表情上,我看出了端倪。
“嗯……也算是一种直觉吧,我觉得如果这次爸爸要是有麻烦的话,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就能解决的了……”
“为什么这么说?”
“爱莲娜跟妈妈虽然外表几乎一模一样,但他们的个性却南辕北辙。她是那种容易钻牛角尖,固执到令人不可思议的类型,而这种个性恰恰又是最危险的那一种……”
“虽然你的担心不无道理,但对于可能会发生,也可能不会发生的事,还是不要杞人忧天的好。”
我拍拍小语忧心忡忡的脸蛋。
“如果事情真的发生了,我们再来冷静面对也不算迟。因为爱莲娜毕竟是你们的亲人,应该不会对你们做出实质性的伤害。”
“……也对哦。”
“所以先安心地休息吧,明天的事明天再烦恼。”
“好。”小语挪动着爬到我身边的枕头上,并且自觉地盖好棉被。
碰触床头柜上的台灯,灯灭了。房间顿时被微弱的月光所笼罩,宣泄出一片宁静安逸的夜。
***
我想,如果这世界上有什么能轻易地置我于危险之中的话,一定就是我那过分乐观而又懒散的性子使然。
因为在等候小语和岳父买咖啡时打个盹,所以此刻本该前往金子塔游玩的我却正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驱使着,往一个不知名的地方蜗行而去。或者说明白一点,我正被挟持着往某个不知名的方向而去。
至于挟持者,自然就是那位据说已经去了希腊办事的爱莲娜女士。
身为一位女人,她很漂亮,一如我的岳母;身为一名挟持者,她很冷静,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慌乱;身为一个智慧型罪犯,她很出色,基于我和她身高上的明显差异,她没有选择用枪抵住我的太阳穴,而是我背后的心脏部位,足见她对于这场绑架早已十拿九稳。
至于她为什么会选择我作为挟持对象,而不是更容易对付的小语,我能猜得到八、九分——握在手中的棋子,胜算越大保险系数也就越高,相对地,她的目的也就越容易达成。
只是我不明白,一个用这样的手段得到的男人,对她而言真的有价值吗?
“俞虞,你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的冷静。”
与她温婉形象截然相反的凌厉眼神与我记忆中的完全一样,尽管那只是她在我和小语的婚礼上对我绝无仅有的一瞥。
“彼此彼此。”自背胛上传来的冰冷已渐渐模糊,只剩下异物存在的强硬触感。
“小语的眼光确实不错。”
“谢谢。”
“不担心性命?”爱莲娜的口吻是嘲讽的。
“担心有用的话,我一定会照办。”
至少在没有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之前,我不会有任何危险,关于这一点,我确信无疑。
我能感觉到爱莲娜在微笑,如果不是背对着她的话,我想我一定会看到一张英国极富盛名的蜡像脸庞——栩栩如生,但却没有温度。这样的联想令我下意识地起了一阵恶寒。
“时间差不多了。”爱莲娜的嗓音里有了一丝自得。
看向我们爬上来的小径,两个急速向这里而来的身影进入了我的视域,越来越近。
终于,岳父和小语站定在我们面前,和我保持着3米的距离——这是爱莲娜的要求。
“修聿,你知道我要什么。”透过我的肩膀,爱莲娜凝视岳父。
“是的,我知道。”
岳父的眼神虽然焦虑,却也不失冷静。随后,爱莲娜将一个文件袋扔向他。抽出文件袋里的纸张,岳父浏览了片刻——
“爱莲娜,你觉得这样有意义吗?”
“我不想谈这些。”
思考了片刻,岳父断然道,“好吧。”
“爸爸!”小语惊叫。
岳父拿出笔,从容地在纸下签下自己的名字后,由小语交还给爱莲娜。
“很好。”爱莲娜笑了,“现在,你们退到5米之外,我按照约定把俞虞还给你们。”
就在这一刹那,一种不好的预感猛然涌上脑海,清晰的滴答声亦在同一时刻从爱莲娜的手袋里传出。
“修聿,我和俞虞一起死的话。即使你不爱我,相信你也会永远记得我。”
当最后一声滴答响起的时候,爱莲娜的笑绽放出最后的绝美。
下一秒钟,我却被一个高大的身影狠狠地推开后又被牢牢地扑到在地,沉重的钝痛感顿时侵袭了全身。
随后,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便湮没了我所有的意识……
第五章
如果我的手边有皇历的话,翻一翻,估计上面会写着类似于‘本月有血光之灾,不宜出门远行’的字眼。
短短的数天里,我就经历了两次生死劫。俗话说:事不过三——不知道还会不会有第三次。
正前方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映出了一张五彩缤纷的抽象派艺术杰作,虽然其惨烈程度可以用毁容来描述,但与眼下正躺在病床的人相比,显然是不能再好了——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在此得到了充分的实例论证。
……老实说,我现在的情绪很复杂。
虽然事情起源于岳父与爱莲娜数十年的情感纠葛,在这过程中我被莫名地牵扯了进来,以无辜牺牲品的角色参与了这出肥皂剧,而最后当他们之间所有的恩怨情仇都一笔勾销于那场大爆炸时,岳父挺身维护我却也是不争的事实。
或许在小语的眼里,可以单纯地将之理解为长辈对于半子的爱;可我心里清楚,如果今天我与岳父的身份交换,我绝不会冒着失去生命的危险去救我的女婿。因为在这世界上,只有两种人值得我这样付出——我的血亲和挚爱。
爱莲娜何其聪明,如果她选择挟持小语,而小语不幸在这场意外中受伤或是身亡,即使她已经离开了这个世界,祖父母也绝对不会原谅她的所作所为。而她选择了我,因为如果我最后与她同归于尽,她真正的目的也就达到了——岳父签了结婚证书,她是以向夫人的名义离开这个世界的,而她留给岳父的,是和她同样的痛苦——这是她对岳父最后的报复。
我不知道为什么在芸芸众生中,向修聿会选择我;但我却知道,这一次的生离死别将让我背上一笔无法偿还的情债。如果处理不当,我和他之间将会陷入一种进退两难的境地。
门开了,提着水果走进来的小语坐到我身边,怔怔地看着病床上刚走过鬼门关,至今还未曾清醒过的岳父。
“‘椰子号’在今天下午就要起航前往法国。因为大赛的关系,我今天下午必须离开。”小语低低地说道,“在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爸爸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
“谢谢你,鱼鱼。”小语充满感激地握了握我的手,“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我点了点头,示意她放心。
“那我走了,再过一会儿外公外婆会过来陪爸爸。”小语依依不舍地与父亲道别后站起来朝门口。
“我知道了。”
把小语送出医院后,我回到病房,在病床边坐下,定定地注视着病床上睡容平静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