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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哆哆嗦嗦地去脱鞋子,许是惊吓过度,一时间竟未觉出脚趾疼来,半眯着眼睛生怕看到自己肢体分离的样子,小心地褪下同样被血染红的湿巴巴的罗袜,壮着胆子看过去——咦?
脚趾还在!动一动,除了牵扯着被崴了的腕子有些剌痛之外并无异样。那这血是从何而来?我用手去抹脚趾尖上的血渍,谁料竟然抹不掉,再略用些力,连皮都快搓下一层来了,却还是抹不掉。
怪事……莫非与我方才被绊倒处的石缝有关?我重新穿好鞋袜,见那间歇泉已经重新平息下去,便忍着脚痛单腿跳着重新回到刚刚绊倒过的地方,低头查看了一下,见那道石缝约一拃宽,积满了间歇泉喷发后落下来的水。我蹲身下去,挽起袖子轻轻伸手入内,在石缝中摸了一摸,除了感觉水温较高之外并无什么异样。
然而当我将手抽出来后不由傻了眼——我的手——变成血红色的了……
我慌得不管不顾地往衣服上蹭手,谁想就像方才自己脚趾尖上的血渍一样再难擦掉。这下子我可毁了……我变成了血煞掌了……怎生是好?!怎生是好?!
慌乱间一屁股坐到地上,却见挨到旁边的石块皆没问题,唯独这石缝中暗含诡异。呆呆地瞪着自己这只血淋淋的手,心道这回终于可以万念俱灰了,也不必担心被岳老爹嫁掉了,任谁见了这只可怕的手不会退避三舍呢?!除非戴个人皮手套过一辈子……
——等等!这如血一般的颜色,这染上了便抹不去的特性——大盗的鬼脸印记!
石缝·画轴
这血红色的物质一旦沾身便无法抹去,岂不是同大盗脸上的那块鬼脸印记是一样的特性么?!记得大盗曾经告诉过我,他脸上的印记是朝廷专门请高人调制出的印泥弄上去的,难道我手上沾的这种物质便是制作印泥的原材?如此说来……如此说来,我距揭开大盗的身世岂不是又迈近了一步?!
心中一阵激动,根本顾不得再去担心自己手脚上的血色,重新蹲下身,微微哆嗦着将那只已经被染红了的手再一次探入石缝之中,小心翼翼地摸索了一阵,发现下面还有很大的空间,便心一横,将袖子撸至肩头,一气儿往石缝深处探去,实在够不着底,便跪在地上撅起屁股拼命地往下伸,越向下水温越高,至后来几乎已经无法忍耐,我用力咬着下唇,不令自己因烫而叫出声来,直到水没过肩头时指尖才终于触到了一处软软的所在,小心翼翼地摸了一摸,大约是块泥状物,于是费力地捞起一点握在手心中,才要将手往外慢慢拔出,便听得背后一声冷喝:“灵歌!你在做什么?!”
不由得一个激凌,惊慌地扭头看去,见是岳清音带了满脸的怒容,几步便跨至我的身边,两手一伸揪住我的衣领将我从地上薅了起来。乍一见我满是“血水”的整条胳膊,岳清音的两粒黑瞳几乎要瞪得飞出来,怒吼着道:“你这是怎么弄的?!”
一边吼着一边便想伸手去捉我这根胳膊,我连忙将胳膊背向身后,急道:“哥哥!先等等——听我说——胳膊没事!千万别碰我!”
岳清音胸口起伏着,似乎已经到了火山喷发的临界点,表情骇人地瞪着我继续吼道:“说!怎么回事!”
我用另一只手放下这根胳膊的袖子,再度背至身后,以免沾到他的皮肤上,连连解释着道:“这不是血,哥哥!我没事,胳膊一点事没有,这是水,是红色的水而已!”
岳清音见我这样子不像说谎,这才稍微按下了些怒火,却仍旧瞪着我吼道:“把胳膊伸出来我看!”
我只得用安抚的语气道:“好,好,哥哥你先放开我……我快喘不过气了……”
岳清音紧皱着眉头,松开揪着我衣领的大手,我背过身,先将手里的那泥状物悄悄塞进腰带里,然后小心翼翼地挽起袖子露出胳膊,转回身去抬起来给岳清音看,不看不知道,连我自己都被吓了一大跳,却见我这根“血淋淋”的胳膊竟早已被石缝中的高温水烫得皮开肉绽了。
岳清音的怒火再一次飙升,吼着道:“你把胳膊伸到石缝里做什么!”边吼边一把将我抱起,大步地回往奈何堡内。至偏厅将我放在毡毯上,就着火光仔细查看我这根胳膊,而后小心地将衣袖齐肩撕下,再由怀内掏出一只小小竹筒,拔去塞子,从里面拈出一根银芒闪闪的医用针来,在火上烤了一烤以做消毒,接着在我的肩头及胳膊上几处穴道扎了几针,不多时疼痛的感觉便渐渐消失,整个胳膊完全没了知觉,估摸着是将我的穴道暂时封住了以镇痛。
简单处理过后,岳清音复又瞪住我,咬牙道:“你在那石缝里找什么?!”
“找……找镯子,”我不敢看他暴怒的面孔,低头望住自己这根红烧过一般的肘子……胳膊,强作镇定地道:“方才不小心绊倒了,手上的镯子掉到了那石缝里,灵歌想将它找回来,这才将胳膊伸进去,却谁想那石缝里的水竟是红色的……哥哥可知道是何缘故?”
“找镯子?!”岳清音一把兜住我的下巴,强行令我抬起脸来看着他,眼中火光熊熊,怒声道:“什么镯子让你不顾自己烫得皮开肉绽也要找回来?!你可知道再晚一时抽出,你这条胳膊就废了?!”
“那……那镯子是段三公子送给灵歌的,灵歌不想失去……”我尽量迫使自己面不改色地扯着谎。
岳清音火大地道:“是镯子重要还是胳膊重要?!怎么如此不知轻重?!”
“哥哥,灵歌知错了……原谅灵歌这一回罢!”我眨巴着眼睛作出可怜状地望着他,知道他面冷心软,诈尸诈不了一会儿便会平复下去。
“起身!”他松开我的下巴,将针和小竹筒收了,“即刻起程!”
“去哪儿,哥哥?”见他要离开,我有点儿着急,坐着不动。
“去距此最近的镇子找家医馆给你上药!——还坐着干什么?!”他瞪我。
“哥哥,我没事的,这大晚上的,路又不好走,不若我们明日一早再走可好?灵歌现在又累又困,想立刻就睡,好不好?”我知道这一走他决计是不会再带我来此的了,而我却还不想离开此处,我对这奈何堡与那秘制印泥的关系有太多疑问想要去调查去解开,我不想就这么一无所获地走掉。
岳清音面色倏沉,弯腰下来一把薅了我那条完好的胳膊就将我拉了起来,道:“困也忍着!耽误了上药,伤口恶化,届时更难复原!”边说边强行拎了我往马匹处走。
我见再难找借口留下,只好低呼道:“哥哥!等等!我……我想小解……”
岳清音既无奈又恼火,松了我的胳膊怒道:“哪里那么多事?!快去!”
“是,哥哥!”我应着往偏厅外跑,却忘了自己的脚腕方才被崴了,一个吃痛跌倒在地,岳清音大步跨过来将我从地上抱起,重新放回到毡毯上,一言不发地脱去我伤脚上的鞋袜,将裤管向上撸了撸,露出我已肿得老高的脚腕子。
见此情景岳清音皱了皱眉,大手轻轻揉上那肿胀之处,指间暖意渗入皮肤直达骨髓,竟抵去了不少疼痛。我坐在他身前呆呆地望住他,一时间想起了八月十五的那一夜,在太平城外土地庙里大盗替我揉同样崴到了的脚时的情形来。那虽然戴了人皮面具却仍旧生动的眉眼仿佛一下子出现在了眼前,眸子里满是戏谑顽皮的笑意,大手暧昧轻柔地抚过我的脚面,巧克力般香醇的声音就那么一丝丝一缕缕地滑入我的耳中……
……大盗……我好想你……
心中一阵酸楚,忍不住深深地吸了口气。岳清音抬起眼来看我,低声地道:“忍一忍,骨头有些错位。”
我点头,只觉他手上加了些劲道,突地一个用力令我不由得痛呼出声,冷汗瞬间布满额头。岳清音轻轻松开我的脚,替我重新穿上鞋袜,而后用自己的袖子将我额上的汗珠揩去,沉声道:“稍缓一缓看能否站立,若实在不行,你便再忍一忍,最近的镇子距此约半个时辰的路程。”
我忙摇头,道:“不妨事,灵歌能站起来,一柱香也忍不得了。”边说边用那只完好的手扒着他的肩一条腿用力站起身来,弯腰从柴堆里抽出一根燃着的木头,而后一手举着用来照明,单腿跳着出了偏厅。
偏厅旁是正堂,初进来天还没黑时我早已打量过,并没有什么值得看的地方。由正堂旁边的门洞进去是后厅,里面一样陈设也无,四下里皆是蛛网灰尘,地面上有一些不太明显的足迹,想必是途径此处的路人在这里打尖儿时进来过,屋中的家具等物只怕也是被当了柴禾烧掉了。
在后厅的西南角有一道红石砌就的石梯直通向二层,我站在梯下仰脸向上望了一望,见上面一团漆黑,根本看不清具体情形,心中不由一阵胆怯,犹豫了一下,一咬牙,落下那只受了伤的脚,忍着痛慢慢地迈上石阶去。
转过一个弯来至二层,见当前乃是一处大厅,厅的两侧是对称着的两排房间,房间的门皆是用木头框子镶在石壁上的,有的房门关得严严,有的房门已经脱落,歪在门框上。而厅的正面石壁已经坍塌,露出与之一墙之隔的另一处大厅,那一处大厅破损得较为严重,几乎等同于废墟,能够看到外面的天空和岩石地面。
既然那石缝中的水与秘制印泥有着同样的特质,那么这奈何堡中的人应当就是负责为朝廷做此印泥的了。照理说这印泥是一种消耗品,必须得不断地做出来才能供朝中官员一直使用下去,可为何这奈何堡却成了废堡了呢?堡中的人又去了何处呢?难道皇帝就不派人去找他们么?没有了制印泥的工匠,大臣们又要怎样盖官印呢?莫不是这制印泥的方法已经被宫中之人学了去,奈何堡的人没了独门之技,无以谋生,是以举堡外迁?毕竟这地方除了石头和一条河外便没有别的东西了,想种地都种不了,并不适合长久居住。
我举着手中燃着的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