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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三木不知该说些什么,忽然,长叹了口气。
陈火明职位还不高,可对于官场一套已经很精了,他最擅长的是思想工作这手。接着,他说:小黄,你工作是辛苦的,大家也是看在眼里的,好在你年纪还轻,年纪轻,力气去了还会再来的,眼光要放远一点,要为自己的前途考虑。我们也是过来人,以前也是这样一步步干过来的。我的体会是,越是辛苦的工作,越能锻炼人,周围的同志也越能看出你的为人,看出你的品格。因此,我希望你去打字后,千万不要泄气,而是要比原来更积极,更努力地工作,把工作干好了,大家的看法就改变了,这样,就可以把你原来给大家留下的印象扭过来。也许,这样去想问题,坏事就会变成一件好事。
黄三木想想,陈主任说得有理,就不再在心里埋怨了。
陈火明对自己的口才很佩服,有时他也想,为啥老是干个办公室主任?要是弄个部长,市长什么地干干,他比谁都强。
他叫黄三木好好地把电脑学一学,尽快适应新的工作。
黄三木竟很吃他这一套,花了一个星期的时间,白天黑夜地躲在打字室里学打字。没有材料打,他就把报纸上的文章、把以前的旧材料一遍一遍地打去,这样,进步确实快,现在,五笔字型的速度,每分钟已有五十几字了。
石部长和陈火明主任几次走进打字室观摩,不时地给他打气,说:嗯,不错,大学生究竟是大学生!
要开会了,材料一个接一个地飞来。黄三木打都来不及打。
金晓蓉早上来一下,坐一会儿就走了。她每次来都是报个到的性质,很快就看不见人影。原先金晓蓉打字时,黄三木值班,搞收发,帮助装钉分发文件,金晓蓉不算太吃力。可现在黄三木打字,金晓蓉人影也没,一切都得靠他一个人,又要打字,又要印刷,然后是装钉和分发,把个黄三木忙得整天汗水淋淋地,浑身发臭。有次他印完材料,跑步冲进厕所,又跑步出来,大家注意地一看,脸上黑黑地,原来是印刷时沾的油墨。再细细一看,岂止脸上,衣服上一点点地,到处都是呢!
黄三木三天两头要回去洗外衣,可是衣服上的油墨怎么也洗不掉,为了打字,为了单位里的工作,他几乎奉献了自己的每一件外衣。
黄三木正在装钉文件,任萍偷偷地钻了进来。她用一种在大会上忆苦思甜时常用的表情,痛苦地说:小黄,你上当啦!
黄三木吓了一跳,问是怎么回事。
任萍恨铁不成钢地压低嗓门,认真教导道:你上当啦!这个金晓蓉,很那个的,很狡猾。你知道她得了什么病?她什么病也没有,全部是装的。她早就不想打字啦,向领导提了多次,领导不同意,于是她就想出了这一招,今天请假,明天请假,现在干脆一请就是半个月半个月地,叫领导不得不考虑找个人来打字。这下倒好,你来填她这个空档了,这不正让她得意么?黄三木道:唉,我也是没有办法呀!
任萍道:这些领导也真是,专门拿老实人开刀,我就是看不惯。本来,打字员完全可以到外面借一个的嘛,等金晓蓉什么时候病好了,就把人辞掉,不就成了?现在倒好,把一个大学生放在这里打字,这些领导,天天在会上讲什么尊重人才、尊重知识分子,我看全部是在放屁!
任萍帮助黄三木装订了三份文件,想了想,又不干了。临走时,她说:小黄啊,我们老啦,讲讲也没用,还是要靠你自己多多努力!
黄三木说:老任,我也不知道究竟该怎么努力啊!
任萍道:靠你这么老老实实是没用的,在这个社会上,最重要的是靠脑子。你千不该万不该,就是不该写那篇文章。你想,要是你不写那篇东西,不得罪领导,他们会舍得让你打字么?就算他们不想害你,可是也没人想帮你啊!
任萍走了以后,黄三木倒觉得她这几句说得挺有教育意义的。他忍不住又感叹起当初那篇文章来。可是,文章已经写了,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到了下午四点半,三百份文件就全部装订好了。黄三木累得腰酸背疼地,躺在沙发上休息。正好,陈火明进来了,问:小黄,文件都装订好了么?
黄三木说,已经好了。陈火明道:先不要休息,把工作干好。你把这些文件,全部塞到信封里去,明天会上要用的。
劳辛勤进来了,说:文件弄好了,啊,先给我一份看看。
黄三木就给他一份,然后开始装信封。装了二十几只,劳辛勤叫了起来:不好!不对!这个地方有错误。
大家就凑了过去,劳辛勤激动地指着一行字,说:你们看,这里,农村党员变成了农村赏,这是一个严重的错误。
陈火明道:小黄,你怎么会打出这个赏字来的?
黄三木道:我是按词组来打的,以为党员是个词组,结果打成了这个字。
劳辛勤也不管什么词组不词组,他根本就不懂这些,只是要求把这个错误改正过来。因为这段文字涉及的是他负责的工作,其他章节他不管的。就批评道:小黄,你也太粗心啦!
黄三木累了一天,拚着老命想把工作干好,没想到听不到一句表扬,反而遭到批评。就火里火气地说:老劳,这段文字你不是已经校对了两遍么?你自己没有校对出来嘛!
劳辛勤就更不高兴了,说:我没校对出来你就对了?这是个很普通的字嘛,怎么也打错?又不是什么复杂的字?年轻人干工作要细心点,不要这么马虎,啊,人家批评你你要谦虚哩!
劳辛勤走后,陈火明也批评黄三木了:老劳是个很认真负责的人,他是不允许有一点点错误的。再说,是你打字打错了,自己也应该谦虚一点呀?
黄三木道:打字是难免有错误的,这么多材料,这么多文字,任何人来打都不能保证一个字不错。现在是电脑打字,只要键盘上手势稍一歪,就会打错字母,出现另外一个字。我是做不到不打错的,我想别人也做不到,正因为这样,才需要人校对嘛!
陈火明道:小黄,别这么说,这么说就不谦虚了。我也知道难免要打错字。可是只要自己努力一点,错误就可以尽量少一点,老同志批评你,也是为了关心你,你不要听不进去。还是把文件改过来吧!
黄三木问怎么改,陈火明说:既都印好,装订好了,我看就在文件上用钢笔改一改吧,把这个赏字,改成党员就行了。现在快下班了,明天又赶着要用,我看你就自己辛苦一点吧。
黄三木忙改了起来,正好,大家都下班了,在楼梯上,传来劳辛勤的牢骚声:现在年轻人真是不谦虚,打字老是打错字。把党员两个字打成欣赏的赏字,你讲这是怎么回事?我看现在的大学生,质量是越来越差了,连这么简单的字都会打错,唉!
另一位接口道:上次把部长的部字也打错呢。
接下去,黄三木就听不清了,可他知道,这些话都是批评他的,他都快气炸了,这些狗东西!别看他们年纪大一点,整天坐在办公室里喝茶聊天,翻报纸,没一点正经事可干,就知道找人家的毛病。谁工作干得多,谁的缺点就多,他们就议论得多,真是干的不如看的。
等他们都下了楼梯,黄三木冲出办公室门口,狠狠地吐了口口水:呸!
肚子饿了,可他想把事情干完了再走,况且,气头一上来,他也不是很想吃。等到文件一份份都改好,并都装进了信封,都已经八点多了。
黄三木一屁股坐到沙发上,他想,这个时候的石克伍,一定是陪客人吃了晚饭,在舞厅里跳慢三步了;屠连甲和李忆舟,一定喝了二两白干,在家里拉开架势劈红五了;陈火明在教儿子写字;郑南土在写文章赚外快;舒兰亭在看电视;金晓蓉在和老公撒娇;劳辛勤、马癸、任萍、邴怀北、江洪水、戴茂苏、严律己等一干人,也一定在和家人围聚在一起,享受着天伦之乐。只有黄三木一个人,还在办公室里干活,这个在单位里工资最低的人、资格最嫩的人、离党的要求最远的人,现在晚饭都还没吃。
想到这里,黄三木眼睛酸了酸,又被努力地克制住了。
走出市委大楼,天已经很黑了,机关食堂当然是不可能会有东西买了,黄三木就到市委门口的小店里买了两只大面包,准备回邮电招待所去慢慢吃。
刚咬了两口,胃就痛了起来。不知道已经多少次了,为了部里的工作,他延误了到食堂吃饭的时间,只好买面包吃,而这种面包又这么难吃,他往往咬几口就扔了。慢慢地,黄三木的胃病就越来越重了。这一次,好像痛得很厉害,胸口好像有一把刀,在不停地割着。
黄三木躺在床上痛了一夜,快天亮时,迷迷糊糊地睡了一下,很快,就到了七点钟。他想去买点什么东西吃一下,可一点胃口也没有,就喝了两口开水,上班去了。
今天全体干部开会,都到大礼堂去了。陈火明叫他值班,不用去了。每次开会,都是这样的,好像其他人都是干部,只有黄三木不是,他只不过是部里的一只老黄牛,部里的一只小狗。
开会是开会去了,可他们还要回来的。部里面的卫生不能不搞,领导的开水不能不打。会议室、打字室和值班室的钥匙是有的,三个地方的卫生就搞了一下。然后,就是打开水。陈火明说过的,不管部长在不在,开水一定要打起来,放在门口,这样才能使领导的用水得到保障。黄三木没有忘记陈主任的教导,只是,今天身体虚弱得很,他想偷个懒,像单位里的几个老同志样,用电茶壶烧一烧,反正也不急着用。可是,几只电茶壶都在他们办公室里,没有钥匙是进不去的。黄三木叹了口气,只好提起四只空水壶,向食堂走去。
今天的四壶水,比平时更沉了。拎到市委大楼门口,他想放下来休息一下,可是来来去去的人太多,他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