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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欲从之,末由也已。”他栽倒在地。一条黑狗跑来,向他尖叫一声,跳到一旁的灌木丛里藏起来。伊戈尔一个人,黑暗更浓了。他感到寒冷,恶心,他觉得窒息,他大口喘气,他想呕吐。他清楚地听到,有人从后面跑来……
门铃声把伊戈尔从梦魇中拯救出来。戈沃尔科夫来了,有说有笑,可伊戈尔什么都没听见。
他们对弈,伊戈尔,当然,一败涂地。
戈沃尔科夫告辞了。伊戈尔走进厨房。炒锅在炉子上,手柄朝向他。他摸一下锅手柄,松了一口气……什么都没发生,一切如常。桶里的垃圾太多了,他脱下拖鞋,换上低腰皮鞋出去倒垃圾。
垃圾箱在院子拐角行人不路过的地方。伊戈尔厌恶地皱起眉头走过去,倒了桶里的垃圾。不知为什么,恰好在这一刻想起她,她现在回到家里,换衣服,去教堂,他们将在那里见面……几张生满蛆虫的香肠衣落在地上,在微风拂动下旋转着,向他爬来。他没有躲避,反而把手伸进衣袋,拿出打火机,用火烧那些蠕动的虫子。肠衣“噗”地冒起火焰,火势蔓延到另几张肠衣上,又燃着从垃圾箱里垂下来的乱纸。瞬间,伴随着噼啪声和尖细的吱吱声,整个垃圾箱都燃烧起来,火势熊熊,火星四溅,浓烟滚滚。伊戈尔站在那里注视着火焰,感到自己的灵魂也在燃烧,其中的一部分化为灰烬,和着黑烟消散……
突然,伊戈尔想到娜斯嘉会有危险。他扔下垃圾桶,撒腿跑上大街,去教堂……
娜斯嘉来到教堂,忏悔。神父——不算老,有点胖,稍微有些络腮胡须,他眼含微笑地说:“我等您很久了……”
谢尔盖牵着尼娜的手,科利亚蹦蹦跳跳地跑在前面,父亲对他喊话,用手指警告他,小男孩蹦到人行横道上,试着用一条腿跳。他们身着盛装,来接妈妈去公园坐旋转木马。
布利诺夫的灰色小车镶着茶色玻璃,车牌号被污泥盖住了。从他的位置能清楚看到教堂的出口。他边抽烟边反复琢磨,娜斯嘉会在哪个地方过马路……
丘贡科夫手拿矿泉水,穿着条纹睡袍坐在别墅阳台的椅子上,等布利诺夫的电话。他的公狗在旁边伸着舌头喘气……
娜斯嘉走出教堂。尽管阳光照得睁不开眼睛,她还是看到了丈夫和孩子们,也看到了伊戈尔,本来……不管怎么说,应该请他原谅……
伊戈尔向教堂跑来,他看到娜斯嘉站在路边人行横道边上。
她兴高采烈地挥手,匆匆穿过马路,走向丈夫和孩子们……
布利诺夫驾车冲来……
伊戈尔纵身扑过去,把娜斯嘉从车轮前推开……
车,飞驰而去。为数不多的几个目击者甚至没弄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伊戈尔趴在地上,双臂前伸,左腿弯曲,似乎在爬……最后一瞬他在想什么——上帝知道。
(李丹梅:上海外国语大学俄语系研究生,邮政编码200083)
雨停了
[日本]阿刀田高 著 全贤淑 译
阿刀田高,日本短篇恐怖、黑色幽默小说名家,文坛誉为“日本异色小说之王”。1935年出生于东京,毕业于早稻田大学文学系。在国立国会图书馆任职期间开始文学创作,1978年以《爱从冷藏库开始》成名。1979年《来访者》获日本推理作家协会奖,短篇小说集《拿破仑狂》获1982年直木奖,1995年《新特洛伊故事》获吉川英治文学奖。曾任第8届日本推理小说文学大奖暨新人奖、第124届日本直木奖评审委员以及日本推理作家协会理事长。
阿刀田高的创作题材丰富,内容具有神秘色彩,充满了悬念,是一位勇于探索的作家。他巧妙地将推理、悬疑、恐怖小说的创作要素完美结合,以怪异的风格,给日本文坛增添了一道耀眼的亮色。由于阿刀田高的作品写的大都是平民百姓、凡人琐事,因此他的作品以独具的“异色”越来越受到读者的首肯与喜爱。
所要追赶的目标还是没有找到,于是汽车放慢了速度。
武市感觉到坐在他身旁副驾驶员位置上的淑子夫人的面部表情微微起了变化。
噢,确切地说,不应再称她为“淑子夫人”了,因为她的丈夫田边一郎已经去世。对一个独身女人,还是称她的名字更好一些。武市在心里默默地想着。
应该承认,淑子很美。这种美不是可以精心打扮出来的,这是一种丽质天生的美。从侧面看,她显得更美。那直直的鼻梁勾勒出漂亮的脸型。即使是她在那里正襟危坐,脸上也挂着淡淡的笑意,实在可爱。
天边骤然布满了乌云,看样子马上要下雨,武市不由得又加快了速度。突然,淑子的脸抽搐了一下,随即眼里涌出了大颗大颗的泪珠,接着就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怎么了?”武市把车子开到路边,然而回答他的却是越来越大的哭声。
淑子两手捂着脸,伤心地哭着,泪水顺着手指缝滴落在衣服上,身子也因哭泣而不断地抖动。或许是哭累了,一会儿,她扭过身来将脸埋进了座位的靠背上。
看着身旁的淑子,武市不由得联想起雷阵雨:刚感到云层在加厚,即刻就落下大滴的雨点,接着就变成了倾盆大雨……他望了望天边的乌云,又侧耳听了听眼前的哭声,不由自主地摇了摇头。
这是在扫墓的归途中。从陵园出来时淑子还像平时一样有说有笑,想不到一下子竟会变成这个样子。
武市关掉发动机。想劝劝她,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好无可奈何地看着她那随着抽搐而不断颤抖的双肩。
女人的哭是不需要说明理由的,这个理由只有她自己心里明白;女人哭的理由是复杂的,往往是因为一件事引起了哭泣,而在哭的过程中又不断地演变和接续地变换着理由,一直到再也找不到持续的理由哭声才能停止,而往往到了这个时候,女人的心情也就平静下来了。这时候的女人是最能接受男人的劝解了。
淑子痛哭的原因武市当然清楚:她的丈夫田边一郎去世已经两年多了,悲痛在她心里占据了相当长的时间,所以今天这样突然的痛哭明显不是因为悼念丈夫。一个多小时以前,在田边一郎的墓前见到的情景深深地刺伤了淑子的心。
淑子和田边一郎结婚后感情一直很好,对丈夫另有所爱的事情,淑子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但刚才的一幕,却又让淑子不得不承认现实。女人对女人之间的事情是非常敏感的,不需说破,谁都明白是怎么回事。所以武市尽管知道她伤心的原因,但也还是无法开口相劝。何况现在类似这种情形的事情已经司空见惯,只好任她哭去吧。武市注视着淑子抖动的双肩,不由得想起几年前读过的一位作家的随笔。
这篇随笔写的是关于一部叫做《充满阳光》的法国电影的一个场面。
那部电影武市曾看过,现在大概的情节还记得。但随笔中所写的那个场面却已经记不清楚了。影片讲述的是一对相爱男女的故事,由阿兰·德龙扮演的男主角一心想侵占一对恋人中男方的财产并想得到那个女人。于是他便把这个女人的恋人给杀害了。当女人得知自己的恋人被杀害后,一下子陷入了极度的悲痛之中。由阿兰·德龙扮演的那个凶手却千方百计地想把那个女人吸引到自己的身边来。
随笔中写到:凶手对女人说,“你的恋人真是个好人啊!”单纯说说这样讨好对方的话还可以,但要说“现在我们交往吧”却是很难为情。在这个女人的脑海里,她的恋人已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因此,作为凶手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
武市也曾诅咒过淑子的丈夫是个“很可恶的家伙”,现在这个“可恶的家伙”已经不在了,可他照样得不到痛苦之中的淑子的心。她的心里只有她过去的丈夫。在这一点上,武市也像影片中那个凶手一样,无法得到心爱女人的好感,更无法建立新的关系。武市感到自己已到了进退维谷的地步。
影片中的阿兰·德龙是怎样做的呢?
他怀抱着吉他,默默地在那伤心女人的身后踱着步,然后从后面拥住她的双肩,握着她的手一同拨动琴弦。琴声不断地变换着旋律,渐渐地,女人的心从过去恋人的身上转到阿兰·德龙这里来了。
随笔的作者写到:如果这个场面演得生动,那将会有相当的说服力。
看到悲痛欲绝的淑子,武市想阿兰·德龙那样做也许是对的。
但那毕竟是演戏,有些浪漫的色彩。现在别说是让淑子的感情转移,就连让她不再痛哭都做不到。
“会不会有什么出入呢?”武市小心翼翼地避开在墓前见到的情景,绕着圈子试探地问道。
淑子终于止住了哭声抬起头来,边擦着满脸的泪水边小声地说:“怎么会呢?”
武市的话并没有打消淑子的疑虑。这一点武市心里很清楚。“怎么会呢”就等于说“根本不可能有出入”。
淑子这样说不是没有道理。
倘若知道了还有另外一个女人也在爱着自己的丈夫,倘若清楚地掌握了那些证据,哪个女人会不伤心绝望呢?
两年来,淑子用整个心来回忆过去与田边一郎君的恩爱生活,好像只有这样才是她现在和今后生存的目的。
淑子还不到三十一岁,人长得既年轻又漂亮。武市一直劝淑子重新开始生活,但淑子坚定的信念好像无法改变,因而武市的话一点作用也没起:她仍然是那样深深地爱着已故的丈夫田边一郎。今天突然发生的事情,似乎动摇了她的这种信念。
“你……都知道吧?”淑子的语气里充满了怨恨。
因为武市是田边一郎最好的朋友,所以,淑子这样想也无可非议:经常有这种情况,妻子不知道的事情好朋友却非常清楚。
“不,我一点儿也不知道,真的。”
“那是什么样的女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