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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种鬼,你太珍贵、太珍贵啊!”
那贪婪狰狞的面具令珍珠胆寒!她恐吓地倒退了几步,直觉想开口向钟重求
救,但一开口却又立刻忍了下来——她不能这么没用!就算懦弱如她也看得出
来钟重正面临紧要开头,这时候叫钟重来救她就是要钟重受伤,甚至付出更大
代价。
这只不过是个道士!
珍珠鼓足了勇气,努力做出凶恶的表情瞪着广德洋:“放肆!吾乃冥界狩魂
使,不是什么半神半鬼!”
“狩魂使?哈哈哈哈!‘那个’才是狩魂使。你,不是。”广德洋回头看了
一眼,得意洋洋地说道:“不过他很快的就会变成本王专属的狩魂使;而你,
也很快的会变成本王的收集品。本王会好好疼惜你,像你这样的鬼魂是本王生
平仅见,本王绝不会亏待你。”
这道士竟然“收集”鬼魂?珍珠望着自己四周的鬼魂们,他们全是他的收集
品吗?
他费尽心思折磨死他们,然后禁锢他们,为的只是“收集”?!
“你这变态。”她喃喃自语地说着,不由得又倒退了两步。
“来吧,本王知道普通对付鬼魂的东西对你无效,这是本王特地为你准备的
‘神仙盅’。这很罕见啊,用无数妖魔的鲜血练成的。”
那是一个小小的黑金色圆瓮,圆瓮上密密麻麻地写着血红色的咒文,而圆瓮
周身散发着跟广德洋身上一模一样的黑气。珍珠直觉地知道如果那圆瓮上方的
小盖子被打开,自己就会被吸进去。
广德洋贪婪的笑容凝视着她,正伸手想打开那圆瓮——蓦地,他突然双眼大
睁,一道银蓝色闪电穿透了他的身体,他张大了口想呼喊,却没能力喊出声来。
他无力地缓缓跪倒,手上的“神仙盅”滚到了地面,然后圆瓮上的盖子掉了。
“呀!”强光闪烁了珍珠的眼,一股强大的吸力让她站不住身子,她使劲抓
住身边随便什么物事,却发现她握住的正是钟重的手。
强光中黑蟒张大了口直扑而来,钟重背对着黑蟒,根本不知道危机已经临头。
珍珠尖叫着,同时抵抗那强大吸力,又想扯开钟重的手让他能够保护自己——
钟重身上的斗蓬在风中翻了开来,他猛然回身单手抵住了黑蟒狂暴的大嘴,神
仙盅的强光闪烁之中,黑蟒被塞进了那圆瓮之中。
黑蟒凄厉的嘶吼几乎震破珍珠的耳膜,那惨叫声有股令人心神俱裂的痛苦感。
霎时间狂风大作,就在珍珠觉得自己再也支撑不下去的同时,神仙盅被盖上,
一切全都静止了。
静止了。
珍珠喘息着大睁双眼,她不敢相信自己还“活着”……是,她是死人,死人
当然不会“活着”。
“你没事吧?”钟重的身子挡在她面前,他身上的斗篷全碎了,一丝丝灵气
正从他身上四处飞散着,伤成这样,却问她是否没事?
见她不说话,钟重忧心地抬起头来。
第一次,见到了钟重的脸。
那是一张很普通、很平凡的脸,看上去不特别英俊,也不特别丑陋。她原本
以为钟重有一张长得像虫子一样的脸,但事实证明她想得太滑稽了,钟重长得
并不像虫子,他有着男人阳刚的五官跟一双深邃无底的眸子。
“怎么?你伤到哪里?”钟重蹙起眉,忧心地在她身上察看,“快告诉我你
伤在哪里?”
“我没受伤,倒是你……你身上全是伤。”珍珠颤抖着说道,勉强一笑,眼
光定在钟重身上竟然无法移开。
有了面目的钟重突然不再是“一只虫子”、“一个狩魂使”,而是真真实实
的钟重了。她不知怎么搞的竟心神大乱,顿时有茫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我没事。”
钟重终于松口气,翻身躺在地上,望着不远处广德洋所搭的祭坛,不由得笑
了笑:“没想到这老道入了魔道竟有如此功力,本使倒是小觑了他,险些栽在
他手上。”
“是因为他入了魔道才会这么坏,也许……也许他本来没这么坏。”
钟重忍不住哈哈大笑,这一笑震动了伤口,疼得他忍不住咬牙。
“这有什么好笑的?不要乱动!”珍珠埋怨地嚷道,“你受伤不轻啊!”
望着珍珠,他依然忍不住笑;都已经过了几百年了,她所见过的恶人、恶鬼
还会少吗?但只有她,只有她一直都还是这么天真、这么善良。她相信人间没
有真正的恶人,她相信冥界没有真正的恶鬼,她比谁都相信因果。
因为她是如此如此的相信,几百年不变的相信着,这份心终于打动了他。他,
原本是什么都不信的。
“歇息一下吧。”珍珠嘟喽着扶着他靠着一株大树,看着他被扯得稀烂的斗
蓬,心里有说不出的心疼。这个笨蛋在最紧要的关头竟然舍身救她,真不知道
这只虫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
钟重没答话,他凝望着珍珠的脸孔,心里汹涌而出的是连他自己也不明了的
温柔。他希望此时此刻能再有一件斗蓬掩盖住自己,那便能藏住那些长久以来
掩埋的心事,但又希望从此不要再穿斗蓬,那么也许……也许……
“他们走了。”珍珠望着离去的鬼魂们,发觉自己不敢直视钟重的眼光。
“嗯……”
鬼魂们渐渐散去,不久之后就会有鬼差来接引他们了,他们缓缓地朝钟重与
珍珠行礼,感激他们解放了受缚的灵魂。
只有一个人还没离开,那是因为他身上的铁链伽锁还没解开。
也因为钟重跟珍珠本来就是来抓他的。
他是个秀才,在省城之中小有名气;他其实早在半个月前已经被恶道广德洋
害死,但是鬼差却四处找不到他,因为他一直忍痛躲在家里的神宠之中,也因
为如此他才会被广德洋找到并抓住。
“让我回去……”男魂哭倒在地哀求道,“求求你们!我的妻子……我的妻
子今夜就要临盆了!求求你们!让我回去吧!”
珍珠咬着唇,悄悄望着钟重。
钟重原本闭着的眼睁开了一只斜睨着她。
“呃……”
“嗯。”
珍珠狂喜地大睁双眼:“真的可以?!”
“这是因为我现在受了伤,走不了多远。”他说着,脸上带着一抹隐约的笑。
他们都知道他在说谎。但不要紧。
“对对对!你受伤很重啊!千万不能走太远!”珍珠用力点头,满头满脸都
是笑,“所以我们先带他回去,让他看看妻子儿女。”
钟重终于扯动唇角微微地笑了起来。看着她那孩子似的开心,他觉得自己看
到了灿烂的日出,他的心暖暖地、暖暖地温柔了起来。
为了她,什么都值得。
★ 寒寒 ★蓦地,婴孩的哭声在深夜里嘹亮地响了起来。
“生了生了!”屋舍里产婆开心地嚷着,“唉唷!你瞧瞧你瞧瞧!这小子多
俊!是个带把的胖小子呢!”
床上被头散发的女子喘息着抬起头来,她不住地朝产婆招手,虚弱地急喊着
:“让我看看……让我看看……”
产婆笑吟吟地将孩子抱到女子身前,女子看着小小的孩儿。泪水终于落了下
来。她翻翻孩子的手指、瞧瞧孩子的脚趾,又哭又笑地搂住了号啕大哭的孩子。
“相公……咱们终于有孩子了……相公!你瞧见没有?咱们的孩子平安落地
了!”
“娘子……”鬼魂站在窗外,也哭了起来。他渴望地朝妻子与孩子伸出手,
渴望地往前踏了一步——“去吧。”珍珠轻轻推他,“瞧瞧你的孩子。”
鬼魂狂喜地立刻冲进房里,他冲到床畔试图拥抱自己的妻子儿子,却扑了个
空。阴阳两隔,他悲喜交集!
“你看,人世间终还是有可恋之处……”珍珠忍不住哽咽,她不住地抹着自
己的眼睛,这才想起自己其实早已经没有了眼泪,尽管她又哭又笑,似个活人。
钟重站在她身边,忍不住笑了起来。
“有什么好笑?!”
“生老病死,原是如此。”
“就是因为有生老病死。人间才显得可爱、可贵啊!你瞧他们一家和乐融融
多幸福……只可惜……唉……”
“你不是说因为有生老病死,所以人世间才显得可爱?现在却又为了死而叹
息。”
珍珠摇头苦笑:“人世无常……他不能活着见自己孩子一面总是缺憾。”
“你让他去看孩子不也是一样吗?”
珍珠这才发现,若是过去,钟重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他会说该走的总是要
走,多看一眼少看一眼都没什么不同。
她温柔地望着钟重微笑:“你变得好心了。”
钟重的斗篷闪了一下,似乎不大自在,只默默地退开一小段距离。
珍珠缓缓地移到他身边,笑着推推他:“你不好意思呀?”
“什、什么?本使怎会不好意思?”
可惜鬼魂只有一种脸色,否则现在钟重的脸应该已经红了吧?珍珠好笑地想
着。她伸出手想翻开斗蓬,那斗蓬都已经破烂成这个样子了,他却这是坚持披
在头上。“不会最好,让我看看你的表情。”
钟重连忙闪开:“你干什么?”
“看一下。”
“不能看!”
“为何不能看?刚刚不就看到了吗?让我看一下呀。”
钟重闪躲着,斗蓬身影愈退愈远,而珍珠可没打算放过他,她毫不放松地不
断追上去嚷着:“你不是说不会不好意思?那让我看看又何妨呢?你不要跑呀!”
斗篷身影开始在四面八方快速闪过,两人竟然在月色下玩起捉迷藏来了。
嘻笑声在风中飞散着,只不过没人听得见珍珠那快乐的笑声。
她已经好久好久没笑得这么开心了。
另一边的屋子里,女子静静地怀抱着孩子躺在床上,那小小的孩子有着他父
亲的眼眉,他躺在母亲怀里,正睁大了好奇的双眼不住地打量着这世界。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丈夫就在她身边,她仿佛可以听见丈夫安慰的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