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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许愿的热切心情,我
体会到了他的这种愿望。
“两个女人送我到门口,她们都不敢出声,因为耳尖的老人会听得到每
一句话,但是她
们含着热泪,满怀无限的感激之情注视着我!我几乎是在晕眩中摸索
着走下楼梯,心里其实
十分惭愧:我如童话中的天使一般降临到一个穷苦人的家里,用善意
的欺骗和撒谎的办法使
一个盲人在一个小时的时间里重见光明,而我实际上是作为一个卑鄙
的商人跑来这个地方
的,原来是想狡猾地骗走人家几件珍贵的家藏。但我现在得到的,要
比这多出好多:在这阴
暗沉闷、没有欢乐的时代,我又一次亲身感受到一种纯粹的激情,一
种纯粹只为艺术而产生
的精神上的极度快感。而这种感情,我们的人们好像早已遗忘了。我
心里——我不能用别的
语言来表达——充满着一种敬畏之情,虽然同时我不知为何也总是感
到一种羞愧之情。
“我已经走在了大街上,上面哐啷一声打开了一扇窗户,我听见有人在
叫我的名字:确
实不错,是那老人不听劝阻,一定要用他那什么都看不见的双眼目送
着我,朝他以为是我走
的方向。他把身子探出窗外,以致于那两个妇人只好小心地扶住他。
他挥动着手绢朝我说
道:‘祝您一路平安!’用他那开心的、如同青春少年一般清朗的嗓音。
这是一个让人无法
忘怀的情景:楼上的窗口露出一张白发老人快快乐乐的笑脸,俯瞰着
大街上整日闷闷不乐、
忙忙碌碌、疲于奔命的芸芸众生,被一片善良的幻觉所组成的白云托
住,从而远远地离开了
我们这个令人作呕的现实世界。我不由得想起了那句千真万确的老话
来——我想起了,这是
歌德说的——‘收藏家是幸福的人!’”●
①指本世纪20年代到30年代初。
②指第一次世界大战以前
③16到17世纪意大利画家。
④门采尔,19至20世纪初德国现实主义画家。斯比茨维
克,19世纪德国画家。
⑤伦勃朗,17世纪荷兰著名画家。
⑥丢勒,15到16世纪德国著名画家。
⑦曼台涅,15到16世纪意大利画家。
⑧这是丢勒的名画。
⑨《忧愁》,是丢勒的名画。
⑩《基督受难》,是丢勒以基督被钉死在十字架上的故事为
题材的绘画。
⑾安提莪普,希腊神话中英勇善战的人物。
⑿指丢勒。
月光小巷
■[奥地利]斯·茨威格/著
■
■滕奕丹/译 魏家国/校
■
我们的船因为遇到风暴耽搁了,直到深夜才在一个小小的法国海滨城
市靠岸。去德国的
夜班火车是赶不上了,于是只好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呆上意想不到的一
天。这个晚上除了听到
那城郊小酒吧里使人忧郁的女子歌声,和那些萍水相逢的旅客单调的
闲聊外,再也没有其它
的诱惑了。旅馆餐厅里的空气叫我无法忍受,既油腻又乌烟瘴气,而
此时海水清新的气息还
那么咸咸地、凉丝丝地停留在我嘴唇上,使我更加觉得那里空气的污
浊。于是我走了出来,
沿着明亮宽敞的大街信步走到一个广场上,这里正有个小乐队在演奏
着。然后我又随着懒散
涌动着的散步人群,继续往前走。起先我还觉得在这些漫不经心,又
极有当地特色的人流中
闲逛还挺惬意,然而很快我就再也受不了这一切了,被这些素不相识
的人和他们那撕心裂肺
的大笑推来搡去,那些眼睛奇怪地、陌生地或者嘲弄地在我身上瞄来
瞄去,那种无意碰撞下
的接触,还有那从成千上万的小洞穴中闪出的亮光,和像爪子一样毫
不停歇地在我心头扒抓
的脚步声。海上的航行本来已经够颠簸的了,现在我就连血液里都还
有晕眩和微醉的感觉。
总觉得脚下在滑动,在摇晃,地面看起来像是在呼吸似地不停起伏,
街道也像是往上飘呀
飘,直飘到天上去了。这些乱哄哄的东西一下子就搞得我晕乎乎的了,
为了清静一点,我拐
进旁边一条小巷,连它的名字都没看一下,又从这一条拐进另一条更
窄的巷子,在这里那种
无聊的喧哗声已渐渐消退下去了。然后我又漫无目的地继续往像血管
一样交错缠绕在一起的
巷子里走去,离广场越来越远,小巷也一条比一条更暗。那些转角处
的大电灯——林荫大道
上的月亮,已经照不到这里,掠过稀疏闪烁的灯光,终于又可以重新
看到点点繁星和一幅黑
色的天幕。
我必须呆在离港口不太远的地方,在水手区。我觉得这里散发着鱼的
腐臭气味,到处可
以闻到被海浪冲到岸边来的海藻和臭鱼烂虾所发出的令人作呕的气
味,还有腐烂的东西或者
是不通风的房间散发出来的那种特殊的气味,那种在房间各个角落里
的潮湿霉味,只有等到
某一天有一阵风暴来临才会把它吹走,换上一些新鲜的空气。这种影
影绰绰的昏暗和意料不
到的孤独使我觉得很轻松。我放慢脚步,从一条巷子到另一条巷子逐
一打量着,每一条都各
不相同,这一条平和温顺,那一条风情万种,但每一条小巷都很黑,
都低低地传出音乐和谈
话声,从某个看不见的地方,从拱顶房屋的深处发出的声音,就这么
神秘地泛滥开来,以致
于几乎找不到那声音出自何处。一切都被这些小巷掩护起来了,只看
得见或红或黄的点点灯
光在闪动。
我爱这些陌生城市里的小巷,所有情欲交易的黑市,所有诱惑的汇集
地,对于那些度过
了陌生、危险的海上一个个寂寞夜晚来到这里只呆上一夜的水手们来
说,这是他们可以在一
个钟点里实现许许多多对于肉体梦想的地方。这些小巷,它们必须隐
藏在大城市某处隐蔽的
地方,因为它们如此肆无忌惮地,如此喋喋不休地诉说的,正是那些
有着明亮玻璃窗的大宅
和那些戴着许多不同面具的上等人想要遮掩起来的。在这些巷子里,
在一幢幢小房子里,音
乐在响着,在引诱着,贴着刺眼大海报的小电影院显示着一种人们想
象不到的奢华,小四角
灯缩在大门下,暧昧地一闪一闪打着招呼,这是一种再清楚不过的邀
请。在一扇门张开的缝
隙之间,金色衣物下雪白的肉体亮得扎眼。咖啡馆里,醉汉的声音和
赌徒们的口角声吵得刺
耳。水手们都狡猾地对笑着,当他们相互碰见的时候,他们原本呆板
的目光由于这里的种种
迹象而变得锐利起来,因为这里什么都有,女人,赌博,酒,吆喝,
历险,一切肮脏的和高
尚的应有尽有,而这一切又都害羞地、然而又泄露真情地挡在虚伪地
垂下来的百叶窗后面,
全都发生在里面,这种看起来的隔绝正因为其遮遮掩掩和欲盖弥彰而
加倍地具有诱惑力和刺
激性。在汉堡,在科伦坡,在哈瓦那,那儿的一些小巷也都一样,和
那些毫华的大街一样在
这里或那里存在着,因为生活的上层和底层有的其实是同样的形式。
这些并不豪华的小巷是
放肆的情欲世界所残存的最后一点奇妙的东西,是人们粗暴、尽情地
发泄原始本能的地方,
是一个激情的世界,是一片充满了发情的生物的阴暗森林或灌木丛,
它所表露的使人兴奋,
它所隐藏的将人引诱。它正是人们梦想的地方。
我现在置身的这些小巷也是,我觉得自己一下子就被捕捉了。我不经
意地跟在几个穿军
装的家伙后面走,他们的剑拖在身后,在坑坑洼洼的石子路上划出丁
丁当当的声音。一个酒
吧里有女人向他们高叫,而他们笑着,也向她们喊着下流的玩笑话,
有一个还去敲了敲窗
子,然后不知什么地方发出一声响声,他们又继续走了,笑声越来越
远,很快就听不见了。
小巷又归于沉寂,有几扇窗子在黯淡月光下的雾霭中闪着不明不亮的
光。我站在那里,体会
这一刻难得的宁静,因为在这宁静的背后又有些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
了,诡秘,性感,危
险。我很清楚,此刻的沉默只是一种欺骗,在这小巷朦胧的雾霭中,
这个世界腐化的那个部
分正在悄悄的活动着。而我只是站着,停在原地,向空旷处倾听。我
再也感觉不到这座城
市,这条巷子,不知道它的名字,也不知道自己的姓名。我只知道,
我在这里是不为人知
的,处于一种奇妙的置身于事外的陌生境地,没有任何目的,任何消
息,任何关系,我却能
完全感觉到我周围一切的暗中活动,正如我能感觉到血在我的皮肤下
流动。我只是有这样的
感觉,一切都不是因我而发生,却又都在我掌握之中,我虽不介入其
中,然而又能最深切、
最真实地体验,这使我觉得幸福极了,这是我内心世界最活跃的角落,
像一种愉快的情绪,
总是在无意间向我袭来。
当我站在这寂寞的小巷中倾听时,突然间,我又满心期待着能发生点
事情,是该发生点
什么事,能把我从这种凝神静听的痴呆感觉中推出来,推向一片空虚
之境。我听见,可能是
离得远,又可能是因为隔着墙,低低的,隐隐约约的,不知在哪里,
有人在唱一首德语歌,
是“神奇射手”①里那首欢快的圆舞曲:“美丽、翠绿的新娘花冠”。
是一个女声在唱这首
歌,唱得很糟,但那的确是德语歌的旋律,德语,在这里,在世界上
这陌生的一隅,也变得
具有了特别的意义。歌声不知是从何处传来的,而我还是觉得这像是
在跟我打招呼,是我几
星期以来第一次听到的乡音。是谁?我问自己,是谁在这里说着和我
一样的语言,在这条弯
弯曲曲偏僻的小巷里,让这首唱得很糟的歌重又唤起我内心深处的记
忆?我循声而去,走过
一幢又一幢伫立在半睡眠状态中,窗板关得严严的房子,在那些窗板
后面露出闪亮的灯光,
不时还显出晃动着的手的